第16节
  可是分手后,他没有做出过半点行动。也就表示,他认可了与她就这样走向结束。
  而且至从再遇后,他在她身上得到的,也全都是糟心以及烦燥。
  林隋洲望着门前朝他笑得双眼明媚毫无憎恨的女人,有些嘲讽自己如鲠在喉的欠疚与反复无常想来见她的心态。
  既然无法接纳女人,就不该再给她伤害。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就不该再用这样的语气来对她说话。
  可是,他于黑夜里一寸寸地抚摸过她背脊,侵/占过她身体。听过她娇娇地喊着他的名字求饶,任她在掌中绽放过最美丽的样子。
  所以他无法做到,把她当做寻常一般的女人对待。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此以后,不再来见她的断个彻底的干净。
  林隋洲的指骨,狠狠地握紧了一阵又松开来。他厌恶自己频起的烦燥情绪,并……厌恶着门前这个总给自己带来不快情绪的女人。
  所以他当年没有去学校找她,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站在门前的何尔雅,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后,才忍住了想把林隋洲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一顿的想法。
  这里可是她的病房,他凭什么像个主宰者一样的半点不客气。
  然而再一眼过去,却发现了他的情绪,在短暂的对视里,从略略的烦燥,变成了一潭冰冷的死水。
  这个人好像不论从前或是现在,都活得如此的不快活。明明已经比一般人成功太多,又恣意非常。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总要露出这样,仿佛厌倦了世间所有的表情来。
  如果是从前,每当他这样时,她会缠着他问原因,会做些什么来惊扰打断他的沉溺。
  虽说现在她已经无法再做那些亲密举动了,但也不妨碍她依如当年一样发声干扰了他的沉默。
  “啊,没关系的。易位而处,我也不会喜欢正沉迷于工作时遭人打扰。当年太年轻恋爱脑不懂事,让你为难了。”
  林隋洲又想恨这个女人了,为什么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分明是他没曾真心珍惜过她而己。
  当初,哭得那么委屈指责他,如今却说成了自己不懂事。
  无怪乎他如此的厌恶女人了,原来都是这么的虚伪。
  他再度仰头望去,狠狠看了她几秒后,不善地轻嘲道:“就这么热衷于朝人道歉吗,再道几句来听听看?”
  在看到满床满地的礼物时,何尔雅还曾感慨了一下林隋洲这次终于做了回人的不那么狗了。
  现在,她翻了个白眼的把涌到嘴边的真心感激,变成了毫无诚意的背台词:“啊,很感谢林总昨夜的出手相助,希望没为您带来太大的麻烦,也感谢您百忙中还抽空来探病。我没有什么大碍,如果您实在很忙的话,也没必要在这儿久留,我就不送了。还有,记得把礼物带走。”
  说完,两人四目对上,皆是沉默不语。何尔雅先移开眼神的走回床边,把上边的东西都清理下地的背对着林隋洲躺上床去。
  林隋洲摸出了支烟想点上,又想起所处的是病房。他心中有些迷茫,却仍是被经年的厌恶与冷意胜了过去。
  他厌烦了,实实在在的厌烦了。
  南城的夏天,总是黑得很晚。天空红红的晚霞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映称得他眼中那抹绝决,格外的尖锐袭人。
  又是沉默了一阵后,林隋洲起身走近床边摁开了灯制,让整间病房大亮起来。
  这阵光亮,照散了病房里的昏暗,却祛除不了他心底浓郁的黑暗。
  但他却面色如常,连声音都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我打包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吃过晚饭了吗?不管有没有吃,都起来陪我再吃一点吧。”
  何尔雅被他弄得郁闷至极,扭头本想怼几句,却迎上了一双让她一瞬间就息灭了怒火的眼神。
  带着认真与肯求,还有不达目地不罢休的固执与等待。
  何尔雅的直觉很敏锐,她查觉出了林隋洲有些不对劲。他可是个狠人,所以她不打算替自己找麻烦。
  多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
  默不作声地下床时,她随口问了一句:“都有些什么啊,太逆我口味的可不吃。”
  林隋洲蹲下去在先前被何尔雅弄下地的那堆东西里翻找,头也没回道:“螃蟹龙虾,你爱吃的。”
  “林隋洲。”何尔雅真心是要被气笑了:“你心里压根就没多想过我一秒吧,我受了外伤,海鲜是发物不利于伤口恢复。再者我是学乐器的,根本就不爱吃这些废手的动西。”
  林隋洲翻找的手顿了顿:“那你以前为什么总做海鲜给我吃,还剥得那么欢畅?”
  何尔雅叹了叹气:“林隋洲啊林隋洲,那是因为你爱吃啊。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着自己做的他爱吃的东西,那种满足与幸福感能解百忧。”
  林隋洲的心情又开始烦躁,提在手上的东西恨不得想砸下去。
  从前在一起时,他从未关注过她爱吃什么。只看她喜欢摆弄虾蟹,就以为她爱吃了。却原来,只是为迁就自己而己。
  “不喜欢吃海鲜还有别的。”
  这应该是他与她最后的晚餐了,他不想搞砸。想起码认真的陪她吃一顿饭,虽说场合有些不对,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林隋洲把打包好的饭菜放满了茶几,何尔雅也跟着过来坐下。
  看着一道道精致又香浓的菜,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她迫不急待地拿起双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那入口即化的美秒感,让她心境重新大好起来。
  “果然啊,人生只有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
  林隋洲用湿巾擦了手,正在分解着大螃蟹,等弄出了一只腿肉后往她碗里放去:“吃吧,你只是怕伤手而已,并不是不爱吃。”
  何尔雅定定地看了一眼林隋洲,并没有伸筷:“你这样……有点怪怪的,我挺害怕的。”
  林隋洲并没有抬头,十指有力而快速地继续拆解着螃蟹:“吃吧,你可以把脑子里的恐怖幻想歇了。”
  再三看了他几眼后,何尔雅放弃了。她现在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才懒得理会他又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迟疑了几下后,她向碗里的肉进攻了。等她兴奋地胡吃海喝了一阵抬起头时,才发现林隋洲手上正捏着一块肉,朝她嘴边递喂过来,也不知伸着手等了有多久。
  何尔雅咽下嘴里的食物,不解地望着他:“这就不必要了吧,要你辛苦的剥给我吃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那两年你不总是这样吗,一边剥好一边往我嘴里喂着。我刚才忽然想体验一下,这样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感觉。你每次这样做时,神情都满足极了。
  “嗐,林隋洲,这是要分情况的。我爱你时,会觉得你上厕所的姿势都妙不可言,为你做任何事都会开心满足。可是你并不爱我,这样的投喂并不会给你带来满足感。”
  林隋洲没有放弃,把手上的肉更朝她嘴边递过去:“别说话,张嘴吃。”
  “你确定?”
  “嗯。”
  为了不让气氛有什么暖昧可言,何尔雅快速啊唔一口把那块肉含过来三两下吃掉,然后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说了声谢谢。
  尽管她动作很快,林隋洲还是感觉到了有两片柔软,轻轻滑过了指尖又离开。仿佛有什么一涌而出,狠狠地袭击了他的心脏。
  他不顾油腻,抬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倦缩入了沙发里抵御。
  何尔雅大惊地扔了碗快,起身跑过去蹲下来看见了他惨白了面色:“林隋洲,你这是怎么了,我替你去叫医生来?”
  林隋洲望着她那双吓坏的眼,心脏更疼地溢出了一道低/吟。
  他本能地抬手遮住她的一双眼:“别看我,别叫医生,让我缓缓就好,缓缓就好……”
  何尔雅担心他真有个什么不妥,几次想拿开他的手,却被他不妥协地又覆盖了上来。
  未免他陷入生气里更刺激了身体,她也不敢再反抗了。在被遮住了双眼的黑暗里,开始不满地数落他:“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比身体还重要吗。肯定是经常不按时吃饭,才会胃疼成这样的。一把年纪了,好好养养吧。别等到拖成什么大病了,才来后悔。”
  林隋洲还在密密麻麻的钝痛里不可言语,只觉得越是听到她的声音,胸中更是疼得厉害了。
  “安静一会儿。”
  何尔雅立即闭嘴,静静地盘腿坐着。
  好一阵后,林隋洲总算缓和过来,但并没有拿下遮住她眼睛的手。
  他想,最后的晚餐了,或许应该让她知道,他无法爱上她的缘由。
  于是清了清喉,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在我六岁的时候,我母亲把我推进了父亲的书房里抓奸。因为没有人看着,四岁的弟弟掉进家里的泳池里淹死了。我的父亲痛改前非,母亲也很快就原谅了他。”
  “他们踩在自己孩子的尸体上,恩爱更胜从前并很快又生了一个孩子来弥补失去了前一个孩子的伤痛。我的父亲让我明白了男人无忠诚可言,我的母亲让我明白了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很恶心。所以,你怎么看这样的事。”
  何尔雅愣了久久,仿佛被揭开了层面纱一样的,总算有些了解了面前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不快乐的原因了。
  但此刻她的心口,也像被人拿刀把旧伤给剜开了的再一次提醒她。他从开始到结束,哪怕一分一秒也没有对她动过心。
  一直是她在独自认真,而他在一边恶心。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种,也确实……也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世上的事千奇百怪的,这也不算什么太惊心动魄的事。”
  林隋洲没有理会她的颤抖与评价,继续往下说着:“我的母亲,为了她所谓的爱情,连掉在屎里的男人,连累得孩子都没了的男人,也能捡起来继续要。所以,我恶心女人的根源在我母亲身上。那个同我父亲出轨的女人也是,像是只发/情的母狗一样,到处勾/引男人。”
  “所以我恶心女人一度到了呕吐的地步,那年无法回应你并不是你的错,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何尔雅有些难过,为自己付出的一腔感情空对了一个嫌弃女人到这么严重地步的家伙。
  要说怨恨吧,当年他三番四次拒绝得很明白了,是她自己说不论结果怎样都要试一下的。
  所以,根本无从怪起。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难堪,她微微笑了一下:“林隋洲,这个世上有多少恋人,走到最后都不过是相识一场啊。当年没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来喜欢你,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用觉得太抱歉。”
  林隋洲拿下了挡在她眼上的掌:“当真半点也不恨我?”
  “有什么好恨的。”何尔雅叹了叹气,安抚般地轻轻拍在他手背。
  “我在你身边时,你无法克服这阴影,就说明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不能成为你的良药。虽然我不行吧,但还是希望将来的某天,有个人会出现。她能比我更好的懂得怎么爱你,能让你为她狠拼一回的打破心底这阴影过上正常的人生。”
  “可是下一次、下一次,你不能再这样了。一面自己把墙壁垒得高高的,一面又仰着头渴望有人能翻过来。我拼尽了气力也没能翻过你心中拒绝的高墙,所以下一次,你不能再这样对别人了,哪怕你自己只努力一点点剩下的全交给对方都好……”
  话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溢出,有些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了何尔雅捏着的手背上。
  曾几何时,她多渴望能抓住这只手,到最后才发现只是个过客而已。而现在知道了他不能接纳自己的原因,却觉得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连那段回忆都变得狼狈不堪了。
  见她落下泪来,林隋洲心口又是狠狠泛起钝痛,他本能的反手就抬起她的下巴想吻上去的给予安抚。
  从前在一起时,他总用这招来停止她的委屈与眼泪。可是现在却有只软软的手,挡在了他的嘴上,泪中含笑地望上来。
  “林隋洲,真的不可以再这样了哦。你现在能不能离开,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说完,捂住眼不再看他。
  林隋洲无法面对她的眼泪,胸腔里密密麻麻似针扎的闷疼让他觉得难受到窒息。他掏出支票簿写下了一串数字放在了她的床头,最后再看了看她的背影一眼,不再停顿的大步朝外走去。
  只是每走一步都感觉呼吸不畅,等坐入了车里的瞬间,又是捂住了胸口倦缩着身体抵抗。
  前边驾驶座准备开车的保镖从后视镜里看到雇主惨白着面色捂胸,马上转身询问情况。
  “林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这里就是医院,我们可以……”
  “开车离开这里……”
  “可是您这个样子?”
  “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炸炸炸,王炸,炸出水面留个评吧。浪哩个浪啊,浪哩个浪……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