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也是在那段时间,关容还学会了谈一些无关紧要不伤大雅的恋爱。那些恋爱都是他在谈,但又好像跟他无关。
  在所有的感情经历里,他一直是抽身走的那个人。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像他和张柯这样看似平静实则不堪的收场。
  以前有人愤恨地指责过,关容永远是不动的。关容永远立在原地,有人过来找他,他不感兴趣就不搭理,偶尔有兴趣就笑笑,牵手也好接吻也好上床也好,都无可无不可。漫不经心,随时可以离开,也随时可以接受别人的离开。
  说话的人已经忘记了,关容从不在意这些人是怎样看待他的。哪怕刚从一张床上下来。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一直没能等到陈越持主动靠近,关容开始在意起陈越持的态度来。若即若离,似有还无,他们之间从某个不曾察觉的瞬间开始变得说不清楚,好像也没有人想去说清楚。这种不清楚也许是人的劣根性作祟。
  如果陈越持觉得他自己是卑贱的,是不配拥有一切好的,那关容不介意让自己以某种坏的面目去见他。
  陈越持醒来之后没有立刻动弹,仿佛是在判断现实跟梦境的分界线。关容看了他一会儿,吻他的额头。陈越持受惊一样愣住,呆呆地瞪着关容,好像才发现这不是梦。
  关容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亲吻,只是避开他的双唇,从他的脸一直亲到胸口。后来陈越持一把捞起他,翻过身,上下位置颠倒。他把鼻尖凑到关容耳垂下面,蹭了很久,嘴唇带着异常浓烈的迷恋情绪,在关容脖颈处游走。
  他的呼吸粗重,近乎喘/息,关容听在耳里,恍然心悸得厉害。他闭上眼睛,抵御一阵轻微的晕眩。
  很安静很绵长的厮磨。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关容摸摸陈越持的背:崽,该起床了,今天要回去。
  陈越持伏在他上方,整个身体僵住。关容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回去我教你他凑得更近了些,嘴唇几乎贴着陈越持的耳廓在动,用气音吐出剩下的半句话:怎么做。
  陈越持的耳根缓慢但是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关容往后退了点,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里眯着眼看他。
  关容洗漱时陈越持一直站在卫生间门口,关容有点纳闷,扭头看他:你不是洗了吗?
  陈越持立马点点头。关容正过头,漱完口往脸上浇了水直起身,陈越持还杵在那里。
  对视了一会儿,关容说:想要什么要自己说。
  陈越持的耳朵又红起来。关容在原地等着,陈越持走近,喉结上下滚动,问:哥,我可以吻你吗?
  声音很沉,但细听起来有点抖。
  关容不回答他就不动,直到关容抬手摸他:当然。
  陈越持微微侧头,先轻轻抿了抿关容的嘴角,才慢慢把唇覆上去。
  第51章 姐弟
  醒来之后就想要的吻,迟到了然而格外绵长。
  关容全然放松,把一切主动权都交给陈越持。他感受着陈越持的唇舌,感受到他的生涩紧张,还有温柔慎重。是跟昨晚的疯狂截然相反的风格。
  闹钟在响,陈越持不得不放开关容。关容去拿手机时他缀在他身后,收拾东西也一直跟着转。关容走到小茶几边,弯腰整理随身带的包,陈越持还立在一侧。
  关容忍不住说:你太黏人了。
  陈越持没说话,但是关容朝床边走时他再没跟上去。
  关容走到一半转身,观察陈越持平静的脸,试图分辨他的情绪。沉默片刻他说:我不介意。
  陈越持的眼睛很亮,关容说:过来再亲我一下,出门就没时间了。
  站在床边吻了又吻,后来吻到门口,陈越持的手还托着关容的脸不放。去机场稍微迟了点,堪堪赶上值机时间。
  上飞机坐在一起,彼此把手搁在身侧,手背紧靠着手背。关容能察觉到陈越持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原本他可以随时忽视掉别人的关注,此时却有些难安。
  陈越持好像时常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因为不说话,所以目光显得更有重量。
  昨晚已经跟敏姐说过回去的时间,下飞机告诉陈越持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关容说:要是还没准备好就改时间,我让她不要来。
  准备好了。陈越持应。
  而后是沉默。关容还想再开口,陈越持在人群中捏了捏他的手:谢谢哥,我真的准备好了。
  他有不能表达的情绪,关容很明确地接收到了这一点。他笑笑,在陈越持手背上轻轻拍,一转头就看到接机口处的敏姐。
  她正直直地望着这边两个人。关容说:走吧。
  到了近前,陈越持问:我们先吃饭吗?
  敏姐跟关容对视一眼,快速点头,说话险些没有发出声音:好。
  到了饭店,关容要了个小包厢,专门叮嘱了人不要进来。起初气氛平和,吃到一半,陈越持往敏姐碗里夹了一筷子鲜肉炒春笋。据关容所知,敏姐是不吃笋的。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就见敏姐一时失神,而后把笋夹起来要往嘴里送。送到一半筷子开始抖,最终没抖到嘴边就开始流眼泪。
  她放下筷子,掩面。关容起身要出去,陈越持拽住他的手。
  两厢视线一对,关容又坐了下去,把纸巾递给陈越持。陈越持走到敏姐旁边,蹲下去,手抚上她的膝盖,喊了一声:姐。他说:我回来了。
  敏姐哭出了声音。
  关容以为姐弟俩会拥抱,但拥抱迟迟没有发生。陈越持半跪,敏姐还是坐着,包厢里一时之间只有眼泪的声音。
  这餐饭吃到最后全是凉的。
  三个人回到敏姐住的地方。瓶子坐在客厅中间堆积木,听到门响扭头一望,从地板上跳起,脚不沾地地飞跑过来,欢喜地大声嚷嚷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关容把人提起来,一下子架在自己肩上,嫌弃地啧道:死沉。
  瓶子抱着他的脖子,转头看陈越持:越哥哥就从来不说我沉!
  陈越持笑,关容招招手让他过来,对瓶子说:那就去骑你越哥哥吧,他力气比我大。
  一大一小玩着玩着玩到了瓶子卧室,关容过去看了一会儿,掩上卧室门回客厅。敏姐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走过去坐下,捡了个苹果削皮。蓦地听到一句:他是为我杀人的。
  关容手一抖,没来得及阻止,敏姐已经咬着牙,快速且轻声地说出口:那个畜生强/奸我,小越就杀了他。
  苹果皮突兀地断掉。
  关容从未觉得沉默这样压迫人。他屏住了呼吸。
  卧室门在此时被推开,瓶子跑出来,高举着一张小纸片,献宝一样交给关容:容叔叔,你看我妈妈!是我妈妈!
  关容接过来,看到是一张老照片,一张很正式的全家福。
  正当青春的敏姐,小小的穿着西装的陈越持,还有相当有书香气质的女人。照片边缘很不规则,是被剪过的,大概丢失了三分之一。被切除的部分原本应该是个男人。
  陈越持跟在瓶子后面出来,带了点隐隐的着忙,从关容手里接过照片放回钱包。他的视线极轻极快地扫过关容的脸,落到敏姐身上,两秒过后移开,还是去看瓶子。
  他受惊的目光就像蝴蝶。关容静静地坐着。
  我饿了妈妈。瓶子说,舅舅说他晚上想吃你煮的番茄面!
  敏姐猛地抬头去看陈越持,瓶子蹭过来抱她的脖子:妈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越哥哥就是我的舅舅!越哥哥说他是我的舅舅!
  是敏姐怔愣半天,哽咽一下,因为舅舅年纪很小
  瓶子拖长声音唉一声:那年纪再小也是舅舅啊!我们家原来是有亲戚的!
  敏姐把脸埋在瓶子身前,瓶子惊讶地问:妈妈你为什么哭?
  陈越持在原地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走向阳台。关容在敏姐肩上拍了拍,起身跟过去。
  楼底下是个菜市场,两个人并肩听着下头的喧嚷。陈越持问: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太忙了更得断断续续的,虽然只有几位朋友在看还是要说声抱歉,抱歉
  第52章 春夜
  黄昏将近了。
  黄昏时分的蝴蝶不再振翅欲飞,黄昏时分的蝴蝶栖息在陈越持的眼睛里。关容看着蝴蝶,说:很早之前,比你想象的要早。
  他知道陈越持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陈越持知道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静默良久,两个人都笑了。
  陈越持在栏杆上面抻了抻手臂,垂着头说:跟我的人是你吗?
  不是。关容坦诚地应,我早先没有想在你身上多花时间。
  陈越持有些无措,抬手轻轻碰一下鼻尖。他的手指修长,这动作看上去有种奇妙的令人舒适的观感。关容凑过去,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陈越持只僵了一秒,扭过头来,跟关容接吻。
  脚步声打断了他们。
  不好意思,敏姐站在落地窗边,正准备要走,是想问问你们晚饭吃什么,我看着做吧。
  她好像忘记了在客厅那会儿瓶子说的话。她刚转过身,陈越持喊:姐。
  可是等看到敏姐的脸,他却又什么都没说。关容站直了,丢下一句我去卫生间,把空间留给了那姐弟俩。
  再激烈的情绪也有平息的时候,等到晚上离开时,陈越持跟敏姐的相处已经自然许多。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个人洗漱完毕各自回了房间。
  关容躺了一会儿下床,在卧室门口撞见陈越持。他抓住了陈越持后脑勺的头发,陈越持一手揽他腰一手揽他背,彼此自然而然地拥吻起来。
  本来只是个晚安吻,却吻得难以收场,难以收场还是收了场。关容说睡吧,陈越持松开手,扭头一边看他一边往自己屋走。
  第二天书店开张了,没几天在图书馆定的那批书来,关容和陈越持结结实实地忙乱了几天。最后一天晚上,事情处理得差不离,关容出去买东西,在路口碰到了章休。
  自从少年宫放假,关容还没见过这个人。他不想搭理章休,径直从他旁边经过,那人在背后说:关容,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舍得吗?
  关容要走,他突然嘶哑着声音说:我明明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
  关容转过身,看到那张脸是不正常的青白。明明衣冠楚楚的,在关容的记忆里也是挺有风度的一位,现在看上去却人不人鬼不鬼。这指责的话听上去只让人觉得好笑。
  他说:章休,有的事情我没有找你算账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情面我已经留得足够了。请你不要再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我跟你之间谈不上为字,你要放弃什么也跟我无关。
  章休凄然地笑起来。关容察觉到自己的心境无比平和,甚至连冒犯的感受都没有。他用客观的语气说: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脑子。真心的。
  该看脑子的是你。章休说,后街的人真把自己当什么好东西了?不就人人都能上?
  关容想发笑。他走近章休,那人后退了半步又定住。关容小声说:是啊,人人都能上。
  他用食指指着章休的心脏,凌空虚虚地戳了戳:但是你不能。
  半个小时之后关容回书店,陈越持已经结束了所有收尾工作。兴许是从外面刚进来,关容忽然拥有了一种具备陌生感的眼光,他打量了一下书店,发现整个店看上去比从前有人气得多。
  他一时没弄明白这种氛围是哪里来的,直到陈越持抱着一个白色瓷瓶从他面前经过。
  是不是很香?陈越持笑得太好看,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
  关容看了他一会儿,一手摸住他捧花瓶的手,轻轻往下压,隔着腊梅的花枝,倾身去吻他。
  我们回去吧崽。关容用手掌心在陈越持的侧颈处抚摸,轻声说。
  陈越持不明所以,但是立即点了头。他回身放下花瓶,转头来发现关容在看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关容,又蹭了蹭。关容笑起来,歪头亲他脸颊。
  房间是回来之后新打扫过的,被子刚刚晾干,连天的晴好天气让空气里氤氲的味道闻上去无比干净。床头一个小夜灯幽幽地亮着,圈出一小块地界。
  陈越持没料到关容说的回去是这个意思。可等到关容跪在床上来亲他的时候,他还是立马给出了最笨拙却最热烈的回应。
  唇齿的纠缠再深入也已经没有办法缓解心头的火。
  关容向下的抚摸一开始被陈越持截住,无声的较量之后,他吻在陈越持下巴上。陈越持手上终于松了劲,关容摸到他的耳根发热,身上也发热。
  陈越持低下头,将吻落在关容的头顶。
  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陈越持胸膛的起伏却很剧烈。气息平稳后僵了片刻,他想来碰关容,关容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推了他一把:等着。
  他下床去卫生间,背后陈越持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烧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越持称得上天赋异禀。
  颠簸之中,关容疑心自己其实是一叶扁舟,正在海上随风漂泊。陈越持整个过程都认真地看着他,关容却不想跟他对视,他垂着眼,在激烈之中用一种懒散的态度寻找自己要的快乐。
  后来陈越持的眼睛就带上了难以形容的狠戾,他问关容:你从前跟其他人也这样做吗?
  关容笑了,点点头。迎来一阵报复一样的冲撞。
  他快要无法支撑自己身体,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事情。陈越持看穿了他,莽撞地将他朝下拉,以独占的方式将他揽在自己身前。因为这一抱,关容在这场狂欢里面丧失了主权。
  他完全地俯下身子,用一种近似放逐的姿态,笑说:啧,第一次跟处/男做。
  他猜自己是在故意激怒陈越持,幸运的是陈越持给出了他想要的反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关容就是不在意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的。
  他不苛求任何人对自己好,也从不伸手要任何东西,他对人的态度也并不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而发生任何改变。他无所求,也无所待,他一直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