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早饭上桌,翻糖蛋糕上浇得果酱过于鲜红了些,祈天河看了一眼,突然就没了胃口,只喝了点花茶,蛋糕是一口没动。
  他抬头问管家:“我现在吃不下去,能端到房间里一会儿当甜点么?”
  管家一脸冷漠:“请随意。”
  祈天河猜测这个npc对他的印象分已经掉到了负数。
  管家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时再度开口:“今天伯爵会与各位一起喝下午茶,希望勇士们能够稍微打理一下。”
  闻言祈天河反射性低头看了眼自己,衬衫已经脏了,昨天的逃命中还刮破了几处。同样的状况不止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来了几天,玩家们或多或少遭遇过一些状况,衣服不复原先整洁。
  管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稍后会有人送去新的衣服,沐浴的水也已经准备好。”
  听到沐浴一词,就能想到很多种恐怖场景。
  某个阶段欧洲经历过批判和恐惧洗澡的时期,显然古堡并不推崇这点,祈天河感叹到底是游戏,怎么恐怖怎么来。
  管家的话足够令人警惕,然而李连还在大快朵颐,吃完蛋糕连盘子里的残渣都不放过,嘴角各种颜色的奶油混淆到一起,显得格外黏腻。
  女仆来收盘子时,李连还恋恋不舍盯着盘子边缘蹭到的一点红色奶油。
  其他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都离他远了一点。
  今早免去了写信环节,等大厅里的人散得差不多时,祈天河带着蛋糕去找园丁。园丁曾说过特别喜欢吃蛋糕,还下过偷蛋糕的任务,祈天河目前把主要npc快得罪的差不多,只能从次要的入手。
  园丁看到蛋糕后连眼睛都直了。
  祈天河故意在他眼前晃悠又不提出分享,说:“甜品而已,有那么好吃?”
  园丁重重点头,仿佛祈天河手里的蛋糕有致命吸引力。
  见他还是迟迟没有表态,园丁神神叨叨继续说话:“吃什么补什么。”
  在祈天河眼神沉下去前,园丁又道:“我不吃点甜就浑身难受。”
  事实上,祈天河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他已经抓住了古堡里人说话的精髓,虽然会遵循诚实的本质,但却喜欢诱导聆听者步入思想误区:“我给你吃的,你总该给我些回报。”
  园丁犹豫了一下,四下警惕地看了看,确定没人才说:“伯爵继承了父母的好容貌,当初老伯爵也长得很好,去祷告的时候迷倒了不少年轻小姑娘。”
  说完这句话后,是一个字都不肯再泄露。
  确定问不出来更多,祈天河把蛋糕递过去。
  园丁生怕他后悔了似的,端起来便迅速躲到一边灌木丛里,开始大口大口吞食。
  那画面感强烈的有些像是野兽吃生肉,让人看了从心底里就不舒服。
  祈天河想去找老妇人谈谈,远远地看见对方跪在草地上,额头抵着紧握的拳头,不知是在做祷告还是忏悔。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转身进了古堡,上楼时一直保持低头走路的状态,反复咀嚼园丁的那句话,总感觉哪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祈天河不由回忆起昨晚在提到父母时,伯爵眼中带有藏不住的儒慕之情。那是一种格外真切的情感,单纯靠伪装很难做到。
  反目成仇的父母,悲惨的童年,使得伯爵滋生出一种忧郁的气质。但在这份悲惨下,仿佛还遮掩着什么。
  鹦鹉突然出现飞到窗台边。
  长长的尾巴尖耸拉着,黑豆眼凝视暗沉的天空,流出一丝淡淡的悲苦。
  祈天河暂时放弃思考走到它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黯淡的尾羽,心下起了隐忧:“怎么无精打采的?”
  沉默许久,这一次鹦鹉没有再隐瞒,照实说了:“吸血鬼不在我的食谱里。”
  它能一口一个亡灵嘎嘣脆,却不能一口一个有实体的吸血鬼。
  “……”
  鹦鹉紧接着又道:“要不我帮你把这局代打了?”
  快点进入下个副本才是要紧事,不能吃饭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
  祈天河才升起的那点担忧瞬间荡然无存,当即冷笑道:“你还是继续委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鹦鹉: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39章 伯爵的婚礼(九)
  由于鹦鹉来历神秘, 并且在游戏中遮遮掩掩,祈天河习惯性对它多出几分关心。近日发觉鹦鹉莫名低落后,他以为这或许是衰弱的前兆, 甚至面临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现在……
  呵。
  所有的担心都化作唇畔的一声冷嘲。
  “我对吃软饭没兴趣。”祈天河手撑着窗沿, 透过狭窄的铁窗缝隙去看外面的世界。
  鹦鹉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他手背上:“不用这么见外。”
  祈天河眺望远处风景不说话, 半晌, 似有所悟。
  “管家说老伯爵祷告时迷倒了不少年轻小姑娘, 不知道他后来娶得夫人是不是其中之一。”
  罗斯特先生第一次放弃研究吸血鬼时,已经步入中年,富有成熟的男人为年轻美貌的姑娘所倾倒, 这种故事太多了。
  鹦鹉代打的提议被拒绝, 这会儿敷衍地哦了下, 突然有些玩味道:“说不定他是那个特殊。”
  “不会。”祈天河思忖后摇头:“罗斯特先生想要成为吸血鬼,就是为了延缓衰老, 拥有更漫长的生命。”
  这种追求注定让他很难被年长的女子吸引。
  “思路挺清晰。”鹦鹉评价完消失不见, 重新附体展开休眠状态。
  祈天河突然有些羡慕它了,每到一个副本便旅游式地出来逛一圈, 平日里吃点小零嘴, 没食物的时候就休眠……作为一只鸟,它的幸福指数大约超过了百分之四十的人类。
  “跑题了。”祈天河按了按太阳穴, 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老伯爵身上。
  按照刚刚的推断, 如果当时罗斯特先生娶了一位年轻的姑娘,那便和现在的情况有出入。
  伯爵是个妙龄少女, 而老妇人瞧着都有六十岁,可能还不止。
  当然也不排除老妇人因为受到打击太大,所以老得比较快。
  祈天河正想着怎么从管家那里套话,女仆敲门来送换洗的衣服。衣服整体素白, 乍一看很像丧服,他皱眉提起,抖开看是件宽松的白袍。
  这种样式从前多在美术书和壁画上看到过,穿在身上肯定是不伦不类。
  “水已经重新加温过,建议现在去洗。”女仆面无表情说。
  祈天河跟着女仆往外走,路上打听起老妇人:“伯爵的母亲今年多大岁数?”
  女仆冷冷看他一眼,就像是在看某个死物,加快步伐往前走。
  祈天河嘴角翘起……沉默好啊,沉默就代表着有猫腻。
  浴池造得很现代化,都是分开的小池,很像是温泉疗养的地方。
  祈天河选择了一个月牙形的池子,他来得时候陈点水刚巧泡完澡,端着木盆离开。
  女仆放了杯水在旁边,便也走了。
  池子里还飘着不少玫瑰花瓣,祈天河这两天快对玫瑰花产生排斥心理,不过这种类似温泉的泡法倒还真挺舒服的,他身子后倾靠在石台上,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叹息。
  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半空中,模糊了人的视线。
  在这种像是大雾一样的环境中,祈天河闭上眼睛,听力要比平时敏锐不少。确定门口那边有异动时,他以最快速度换好白袍,把重要东西收拾好,警惕地朝那边望去。
  层层雾气下,看得最真切的就是一双腿。
  哪怕有热气的加持,那双腿的皮肤颜色依旧不对劲,泛紫,小腿处不知道是色素沉淀下来的斑块还是淤青。
  祈天河小心绕到另外一边雾气较少的地方,一张僵硬惨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也看到了他。
  “李连?”
  李连朝这边走近,差不多是同手同脚,动作十分迟缓。
  好歹他给自己打过两个游戏币,结果戏还没演,人就出了问题。祈天河想了想,递过去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多片花瓣多条命。
  李连却没有前几天的激动,原本就干枯的玫瑰花瓣在被他手指碰到时,瞬间碎了一半。
  见状祈天河毫不犹豫握紧拳头,保住剩下的残片,叹道:“看来是没救了。”
  收好花瓣拍了拍李连的肩膀:“节哀。”
  转念一想,这句话应该自己对自己说才对。
  祈天河凝视这张没有血色的面孔,有些拿捏不准他现在的状态,故意抓着没温度的手腕往一个池子走,说那里的水温最合适。
  手下一片冰凉,手指触碰到的脉搏处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你慢慢泡。”
  祈天河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准备离开。
  “饿……”沙哑的声音硬从喉咙里挤出来。
  祈天河回过头。
  和鹦鹉喊饿不同,李连的眼神像是丛林里许久没进食的巨蟒,恨不得当场生吞了猎物。
  “饿……”他望着祈天河,来回重复同样的词汇,紧盯着白皙肌肤下的颈动脉。
  对视间李连突然张大嘴巴扑过来。
  祈天河本来要跑,注意到他的攻击能力并不似外在表现出的那种狰狞,跟刚出土的僵尸没什么区别,行为迟缓,不过特抗揍。
  一脚把人踹回到水池里,李连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很快重新站起来。
  祈天河目光一沉,寻常人受到伤害会第一时间捂住伤口,他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条件反射。
  收回视线,祈天河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去。
  没有回自己屋子,他直接去了李连的房间,想要知道昨晚这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房门没锁,一推开,里面还站着一道身影。
  柳天明听到声音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他微微点了下头。
  祈天河径直去到床边正要弯腰,就听柳天明道:“我已经检查过,床板下封印的蝙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