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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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尽头,临湖水榭内。
  容央坐在小石桌前拆礼物,褚怿坐在对面,以手支颐,看她拆礼物。
  灯辉、月光被湖水反射入榭中,照亮小美人脸上阑干的泪痕,明显一副花猫样儿,拆礼物时,嘴角又恨不能翘上天般。
  褚怿静静看着,笑起来。
  容央于百忙中抽闲看他一眼:“笑什么?”
  褚怿不回,示意她专心拆,容央把繁复的绸带拆开后,迫不及待揭开盒盖。
  “啊!”
  容央一声惊呼,瞪大眼把嘴巴捂住,表情精彩得褚怿又笑起来。
  “《广陵散》!天哪!你从哪里弄来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找这个?!”容央急切地把曲谱翻开,翻至第二页又忙把速度放慢下来,小心翼翼地压住纸页,一双大眼恨不能跳入谱文里去。
  褚怿淡淡:“上个月大相国寺万姓交易时有人展售,我命人买来的。”
  容央心如鹿撞:“是真品吗?”
  自当年嵇康被司马昭所杀后,旷世名曲《广陵散》遂成绝唱,千百年来,无数相关曲谱流传民间,但都无从辨别真伪。
  如这一份是真品,那称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褚怿:“假的吧。”
  容央一震:“……”
  褚怿笑着:“也或是真的,大概,弹过方能知晓。”
  容央很是丧气地白他一眼,放下曲谱后,又开始奋战下一份礼物。
  褚怿继续观赏。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份倒是好拆,不过是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盛放着一颗熠熠生辉的……
  “夜明珠?”容央捡出来,向褚怿确认。
  “不是,”褚怿否认,“就是个石头。”
  容央:“……”
  褚怿盯着她:“看看里面有什么。”
  容央蹙眉,很勉强地去分辨,掌心大小的一颗圆石头,光泽金黄,内里点缀着一抹幽绿。
  容央举起来,看得十分费力:“有什么?”
  褚怿勾勾手,示意她过来。
  容央看看他,握着石头走过去,很自觉地在他大腿上坐下。
  褚怿把人搂着,握住她小手举至一定高度,对着榭外明月:“看到了?”
  容央不应,把视线从石头转至他脸上,看他月照下的眉眼,灯辉里的鼻梁,答:“没看到。”
  褚怿薄唇微微勾起来:“那看到什么了?”
  容央心蓦然一动,像那明月、像那颗莹亮的石头坠入湖中。
  容央不答,脸靠过去。
  褚怿眼望着和明月重叠的石头,等她吻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榭外冲入,随之是百顺被雷劈过一样的破嗓:“郎君,郎君!大事不妙!”
  容央慌忙撤开,被褚怿按回去,百顺一溜烟奔至桌前,被褚怿一记刀眼杀得半死。
  百顺忙跪下,也不铺垫了:“范申和上官岫在大理寺狱中自尽,留下血书,称数月来被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并把四爷和您策反刘石旌的事告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最苦俩男人:褚晏、褚怿。
  褚·礼物一样没送·晏:其实我觉得我还好。
  褚·费尽心思送了一大堆·怿:呵。
  上上章还是有宝贝把褚怿的礼猜出来的,厉害厉害,一会儿去发小奖励,记得查看站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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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会谋
  百顺一口气禀完, 顶着如山压力,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褚怿脸色。
  这半个月来,忠义侯府上下波波碌碌, 褚晏、褚怿二人呕心沥血, 眼看大局已定,就等明日二审开堂后盖棺定论,谁知今夜竟会发生这等横事。
  终审定罪,是为还原金坡关大败之真相,更是为告慰六万褚家军之亡灵,罪魁祸首如就这样命丧黄泉, 非但忠义侯府平反的意义荡然无存, 更会给范申党羽借题发挥、诬告褚家逼死忠良的机会。
  更何况……
  百顺恨声:“其中, 上官岫当场身亡,范申被狱卒截住后,自尽未遂……”
  小石桌后, 褚怿、容央二人脸色俱是冷凝。
  褚怿:“范申人在何处?”
  百顺:“连同那两份血书,一并被官家传旨召入宫去了。”
  官家宣召,那便是范申这两个月来日思夜想、求之而不得的面圣“鸣冤”了……
  褚怿眉峰低压,把那颗幽光粼粼的石头还给容央,容央蓦然有种不祥预感, 拉住他道:“宫门入亥时后便会下匙,如无圣诏, 任何人不能入宫!”
  大鄞对皇宫门禁管得尤为严苛,入夜擅闯者, 轻则杖六十至九十不等,重则以谋逆大罪论处,褚怿心思被她看穿, 声音越沉:“何时解禁?”
  容央道:“最早……四更。”
  百顺皱眉道:“四更……那官家不是在睡着,就是在预备早朝了。”
  褚怿不应,吩咐百顺送容央回府,容央看他要走,又一次把他拉住。
  “爹爹是重情之人,吃软不吃硬,既然下旨宣召范申入宫,八成是动了恻隐之心,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去硬碰硬!还有……”
  褚怿回头,注视容央。
  容央眼神烁烁,低声道:“你查一查吕皇后。”
  褚怿眸底寒芒微拢,抚过容央脸颊,定定看她一眼后,终于离去。
  百顺目送褚怿走远,极力压下心中惶恐,转头去收小石桌上的一堆礼物,又问起雪青、荼白二人何在。
  容央心神显然不在这一处,望着水榭外沉吟良久,蓦地道:“备车,去兴国寺。”
  百顺一惊,看容央已往外而去,忙抱着一大堆礼物去追,及至榭外,呼来周遭的两名护卫帮忙。
  雪青、荼白候在街口,尚不知榭中有要事发生,只是齐刷刷盯着入云楼外的一辆马车,耳闻百顺召唤,转头看去,又齐刷刷怔然。
  “快伺候殿下登车,去一趟兴国寺!”
  雪青、荼白一听,虽然不知道百顺为何仓皇变色,但很快领会过来容央前往兴国寺是去找明昭帝姬,于是又对视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百顺急道。
  荼白瞪他:“凶什么凶?”
  又把那辆马车一指:“呐,明昭帝姬尊驾就在那儿呢。”
  ※
  一炷香后,入云楼雅间的门被推开,容央疾步走进去,越过飘舞的一层纱幔,看到在长案前静坐的明昭。
  雅间共内外两室,内室被垂落的帘幔遮挡,使家具齐全、珍馐满席的外间越显逼仄,容央按捺心慌,先给明昭行了礼,而后在案前跪坐下来。
  长案上摆着一动都没有动过的糕点、小菜、水果,以及一壶醇香飘然的酒。
  明昭帝姬入兴国寺后山修行后,再不碰酒,这酒,显然不是其本人准备、也更不会是为其本人而准备的。
  容央那句“姑姑怎么会在此处”登时就卡在喉中,深知不必再问了。
  饶是了然,内心也还是震动不少,容央把明昭看了两眼,方道:“我想请姑姑帮个忙。”
  明昭眼神静默,看至那一壶酒,自嘲一笑,示意边上的敛秋去换成茶来。
  等热茶至,明昭道:“你的忙,我帮不了。”
  容央心急如焚:“姑姑!”
  明昭揭开茶盖,看氤氲的白烟穿过指间,容央调整心绪,低头道:“姑姑既然都不问是什么忙,那想必对今夜之事,已经有所耳闻了。”
  明昭不应。
  容央缓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必无穷。爹爹是怎样的性情,您比我更明白,如果今夜范申的苦肉计得逞,下一个被三堂会审的,一定是褚家叔侄。便是退上一步,爹爹顾及我三分薄面,没有对褚怿策反刘石旌一事深究,只要范申不倒,日后势必会将褚家视作仇敌,想方设法除之而后快。朝中文臣对武将的成见已经够深,褚家也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如这次再败,那在朝堂之上,就真是日暮途穷了……”
  容央一口气讲完,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就湿了。
  忠义侯府褚氏一族戍守北疆,六十年来,一辈一辈地战死,又一人一人地策马而上。褚怿的爹娘死,褚怿上;褚蕙的父兄死,哪怕是被亲娘拿藤鞭抽着、拿孝道压着,她也还是要替侯府、替大鄞征战疆场……
  褚家还有哪个人是跟战场无关的吗?没有了吧。所有人的丈夫、父亲、儿子、兄弟……所有人,都统统把一生都葬入了边关的风沙。
  难道这一个又一个的一生,最终换来的就是群臣排挤,君王离心,以至于无路可退,身名俱毁吗?
  容央的眼泪流下来,明昭拿丝帕替她揩去泪水,道:“我明白,但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
  容央摇头,道:“姑姑可以立刻手抄一份佛经,以为皇嗣祈福为由,等天亮以后,和我一起进宫探望皇后,爹爹一直因我和皇后不睦一事心存芥蒂,如果这时我……”
  “你真的以为这些小伎俩,可以撼动朝局吗?”
  容央一震。
  明昭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清亮又冷冽,像一盆冰雪覆下来,浇在容央残喘的希望上。
  “就算撼不动,我也要奋力一试。”容央噙泪,眼里全是年少的不甘和倔强。
  明昭的心被刺痛:“若适得其反呢?”
  容央眼泪流下,目光坚定:“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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