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这甄家人做事就是没脸没皮,当初要不是我拦着你爸,咱们家保准被那俩寡妇缠上。”
  不过她总归还是不愿意怨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将这股邪火撒在了甄家人身上。
  当初她男人和甄山坤一队,甄山坤没有活着下山,别人都觉得和甄山坤一队的人要付一些责任,可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是甄山坤提议要上山的,他是大队长,又有打猎的经验,他本来就应该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啊。
  一想到那个时候甄家俩寡妇轮流坐在他们这几户人家家里讨要粮食的嘴脸,林母就十分来气,就算一开始还有点感激,这些年也被磨没了。
  “你爹当初还想把你们姐妹中的一个嫁给甄宝力那个傻子,幸好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些年也没人再提起,要不然,可把你们姐妹坑惨了。”
  林母念念叨叨。
  甄家实在不是良配,甄宝力这个人就不用说了,呆呆笨笨,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不过这倒无所谓,现在所有人都觉得男人只要有力气能挣工分就好,甄宝力的身板还挺结实的,应该能挣全工分,而且男人傻一些也不会有太多花花肠子,反而更好控制。
  可惜啊,除了这一点,甄宝力就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甄家一群女人,等到老甄寡妇去世后,甄老头的那份烈士补助就没有了,甄家那个丫头好像被部队看中了,将来可能会去当兵,可那又有啥用呢,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女人,她挣得那些钱还能给娘家人用不成?
  到最后,甄宝力那点工分既要养老婆孩子,还得养寡母,恐怕连给将来儿女建房子的钱都攒不下来。
  现在甄家唯一拿得出手的财产,也就甄老爷子留下来的那套老屋了,可那也是房龄几十年的老房子了,现在哪家娶媳妇,不翻新两间屋子呢,林母估摸着甄家的条件,恐怕连一份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
  “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啥。”
  林父从屋里走了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们这老的小的,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林母怼了回去,“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当年拦着你不让你帮甄家那群寡妇,你是不是对徐盼好有啥歪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当时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看看你,越说越浑了不是。”
  林父没想到自己这么寻常的一句话还能引火烧身。
  “成,我不说了行吧。”
  林父板着脸,耷拉着眉毛转身走回房间里。
  要不然怎么说寡妇难呢,当初他真的是因为心怀愧疚所以帮着甄家俩寡妇做了一些体力活儿,结果帮着帮着,到是帮出错来了。
  他是有媳妇的男人,一个是没男人的寡妇,走的那么近,闲言碎语难听的很,时间一长,他媳妇也开始犯嘀咕了,这些年只要他露出想要帮甄家人的想法,他媳妇一准炸毛。
  为了自己小家的安宁,林父也只能亏着良心不去看甄家人过得怎么样。
  好在刘三妹和徐盼好都是坚韧的女人,不管用了什么方式,总之她们将两个孩子都养活了,现在一个学手艺,一个将来要去部队当兵,林父觉得自己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了。
  “哼。”
  林母露出胜利的笑容,“反正有我在,我的闺女就不会嫁到甄家吃苦去。”
  她冲着丈夫的背影嚷嚷道,像一个刚下蛋成功的骄傲母鸡。
  一旁的林蕊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上一世,她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或许她说过,只不过这些话都说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早就已经忘记了。
  在甄宝力出息后,她娘也极力赞成那桩口头婚约,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情愿。
  往好的方面想,她娘只是心疼她们姐妹,怕她们姐妹嫁过去受苦,所以在看到甄家起来后,才开始认同这桩婚事。
  但要是想法阴暗一些,她娘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何尝不是自私自利呢。
  林蕊受到的冲击有些大,在她开始了解这桩婚约后,她娘时常在她耳边说起那些年她爹为了报恩帮了甄家多少忙,告诉她当年徐盼好养不活病弱的闺女,他们家借了她多少粮食。
  在林蕊的认知里,公公甄山坤是间接救了她爹不假,可他们家也知恩图报,早就还清了这份恩情。
  但显然,事实和她娘告诉她的有很大的出入。
  可站在她娘的角度,或许她才是正义的,她真心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早已经偿还了恩情。
  林蕊不经开始反思,那么她所以为的婆婆偏心,小姑子骄纵,丈夫没有主见……她觉得婆家所有人都排斥她,漠视她……所有她觉得的一切,真的是她觉得的那样吗?
  是不是从某种层面上,她和娘是一类人呢?
  林蕊的表情有些苦涩,她低着头,因为夜色渐深的缘故,林母也没有发现小女儿的变化,在出完气后拿着木盆洗碗去了。
  ******
  “喂,娃娃,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打篮球?”
  这天宝宝按照以往的顺序做完一系列身体检查和测试,正准备离开军队,就被早早守在室内训练所的霍准拦下了。
  “我叫宝宝。”
  宝宝嘟着嘴,哪有随便给人取外号的。
  “我知道了,娃娃。”
  霍准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甄宝宝一点都不真,机灵古怪一点都不像布娃娃那么乖。
  “你是不是怕了,怕你打不过我?”
  霍准使出了激将法,宝宝觉得这小子有些幼稚,赏了他一个优雅的白眼。
  “是啊,我好怕,怕我收不住力气,一下子把你的篮球给打爆了。”
  小心眼的宝宝还记得呢,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嘲笑她说十级飓风也吹不走她。
  她捏紧拳头,在霍准面前比划了一下,威胁意味很是浓烈。
  “你变了!”
  霍准依旧板着一张脸,“你应该说,嘤嘤嘤,哥哥,人家好担心把你的篮球给弄坏啊。”
  宝宝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自学了莲言莲语,这水平,起码能过四级了。
  “果然是个假娃娃。”
  霍准笑了,他自认已经吃透了宝宝假娃娃唬人的套路。
  “诶,你们这是拌嘴了?”
  徐华开着车过来,正好看到宝宝冲着霍准挥舞小拳头,赶紧停车下车阻止,这小丫头可不是花拳绣腿,她这一拳头,足以把人肋骨都给打断喽。
  “你小子也是,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宝宝。”
  徐华认识霍准,这小子来到大院没多久就打服了一群小子,现在在大院里头称王称霸,之前明明看俩孩子相处挺友好的,现在怎么就惹得宝宝要动上手了呢。
  “宝,你是妹妹,让着点哥哥吧。”
  徐华抓住宝宝的小拳头,深怕她不受控制就挥出去了。
  面对徐华诚恳的小眼神,宝宝万分无奈,她就是吓吓人,也没真的想要打人啊,而且徐叔的话是不是很有问题,难道不是哥哥让着妹妹吗?
  徐华看出了宝宝的想法,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啥力气,她不知道吗?别说霍准这个孩子王了,兵王来了也得求着她收着点力气。
  宝宝受了内伤,她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咋地,她是侏罗纪女恐龙吗,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她要温柔,不要暴躁。
  “徐叔,我和娃娃没有闹,我们好得很呢。”
  霍准知道徐华,他是宝宝的挖掘人,这些年负责测量宝宝的各项数据。
  “以后我能和娃娃一起测试吗?”
  霍准第一次认识那么有趣又多变的小女孩,觉得对方太有意思了。
  “没闹就好。”
  徐华松了口气,不过娃娃是在喊宝吗?这个外号倒挺有意思的。
  “你要是愿意,以后测试你就过来呗。”
  徐华倒挺愿意宝宝和霍准成为朋友的,霍准的母亲于楠连长在来到西淮军区后接受了一个命令,组建一支女子特训队,不出意外,宝宝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于楠的兵。
  最终俩孩子还是没有打上篮球,徐华还有任务,他得赶紧把宝宝送回家里去。
  离开的时候,宝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冲着霍准做了一个鬼脸,原本瘦瘦小小的脸蛋紧贴着平面的玻璃,忽然圆润起来了,圆鼓鼓的,瞧着十分可爱。
  “噗噗噗——”
  霍准笑的大声极了,直到连车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才抱着篮球离开。
  ******
  “刚刚谁说我的闲话呢,有本事站出来,当着我的面说。”
  刘三妹端着木盆,站在河滩边上,眼神凶狠极了。
  “没、没人说婶子您啊。”
  几个刚刚聊得正欢的女人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个个哑口无言。
  她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在河滩边遇到老甄寡妇。
  要知道甄家有一口深水井,平日里洗衣做饭都是靠那口水井,很少看到她们婆媳拿着衣服来河滩边洗。
  而且这个点也不是平日大家习惯洗衣服的时辰,她们也都是赶巧了,恰好家里的泥洼子弄脏了衣服,于是在下工后匆匆跑过来把衣服洗干净,这样晾一晚上,明天一大早起来或许也能干透。
  “有胆子说,还没胆子认呢!”
  刘三妹将木盆往地上一摔,她心里很快就后悔了,这木盆也是她花了一个鸡蛋的价钱请村里会点木工活儿的男人打的,要是摔坏了又得花东西修了,太不值当。
  不过既然摔了,气势就要足,老太太煞气全开,脸上半点看不出虚气。
  “说我孙子占牛老木的便宜,咋了,这话是人家牛老木亲口和你们说的?他说我孙子占他便宜了?我就奇了怪了,人家主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们一群长舌妇到是替人家说三道四了,我孙子是没出拜师礼,可他替牛老木砍柴挑水了呀,这难道就不代表他对师傅的孝敬了吗?”
  刘三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群婆娘的鼻子狂喷。
  这些日子队上传出不少针对他们家的闲话,今天刘三妹是特地选了这个时间出现在河滩边上的,这会儿被她抓到说闲话的三个女人和她差不多年纪,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年轻时候就以长舌出名。
  刘三妹准备用这三个人做筏子,让其他人知道,她老甄寡妇不是好惹的。
  “还说我去牛老木家打秋风被人家嫌弃,你们一个个没去文工团排戏真的对不起你们这瞎编的功夫了,说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啊,好像天天在牛老木家里待着似的,牛老木的心思你们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呢。”
  这话可不中听,这些说闲话的女人都是有男人的,刘三妹这话,好像她们和牛老木有私情似的。
  “刘三妹,我敬你男人和你儿子都是汉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一个女人气红了脸,要不是刘三妹自己做风不端正,大伙儿会传这些闲话吗。
  “呵,老娘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没有我男人和儿子,老娘也是顶天地里的娘们儿,不像你们一个个就会在背后嚼舌根,吃的饭全从嘴眼里拉出来了。”
  “嗷,刘三妹,我和你拼了!”
  气极的女人扔下手里的衣服,嗷叫着冲刘三妹跑去。
  村里女人打架是常有的事,另外几个女人也觉得刘三妹的话太难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嚷嚷着不要打不要打,实际上干着拉偏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