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北郡,六洲,前世的李勖就是此行被剥夺太子之位的。
  第28章 修罗道
  那, 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李勖带领北府军、平虏军的队伍从北境归来。
  队伍不久前与戎人?展开一场恶战,七万人?离京, 归京时,仅剩六万。
  然而大梁终是?胜了, 夺回梁帝李戒的肉中刺,北郡六州。
  此疆域收回, 大梁版图重归晋时样貌,李戒从此不必再背负因夺天下, 而失屏障的骂名?,于史册, 也算有交代?了。
  不久, 狂风忽作,朝堂巨变,立下不世功勋的天之骄子,以「不尊皇命、骄奢淫逸、阴谋叛国」三?项不可饶恕之大罪,被褫夺太子位,身上?徒留一个雍州王的虚名?,幽禁掖庭。
  变故是?那么突然。
  当?年发生了什么, 避世的林风眠是?不会知晓的。
  唯有从百姓口?中一次次??说:太子被关进去啦, 太子又出来啦,太子不是?太子啦……
  只言片语拼不起当?年的全貌,而北境之行定然发生了什么, 她是?无比坚信。
  紧接着,林风眠突然意识到一个于李勖而言或许性命攸关的差异!
  前世, 他在救下自己之后身负重伤,延误战机,为戴罪立功,只身下至平虏军中,阴差阳错,收服一群能争善斗的「狂徒」。
  可这世,他身边再无平虏军,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最坚固的铠甲!
  那么此番北上?,岂不更加凶多吉少?
  林风眠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无措与懊悔交织,良久良久平静下来,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决定。
  追上?北府军,去帮他们。
  今世是?自己的决定,才?使他们至于更险的境地,再则,在她最无助最绝望时,是?李勖救下了她,两世皆如此。
  林风眠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一整只军队的命运,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于心难安。
  “林安!”
  “小?姐,怎么了?”
  “大哥回来了吗?”
  林安站在廊下回话:“小?姐都忘了吗?因着冀州纳粮一事?,刑部?尚书?疏忽连坐,这下子大公子可受累了,日日住在内阁也回不来呀。”
  管潮止借人?,暂时是?无法了,她快步回到房中,迅速整理好行囊,给抽不开身的大哥留下封信,除重生一世,粗粗述了前因后果,又对临安道?:“大哥回来定记着让他看信。”
  临出门前,想到什么,去往剑阁,拿了李勖的赠剑,以备不时之需,这才?急急离府。
  谁料距出城还有段距离,烟火气目见?稀薄,竟叫她碰上?熟人?。
  “孟家表姐?”
  林风眠低声试探,待那人?回首得以确认,喜道?,“真的是?你!”
  孟莺儿惊喜不亚于她,连连道?:“风眠风眠,真的是?你,你去北齐之后我们三?载未见?,你回来我也没看你。”
  想到「北齐」二?字或许于表妹来讲是?刺耳的话,她羞赧低首,一时无措极了。
  林风眠笑笑:“是?我该去看你的。”
  实则内心却道?,依萧家人?个性,真要遇到必不会善了,如若自己去了,反倒给表姐找麻烦。
  她所思所想,梦莺儿细致的心思早已猜到一二?,却不点破,徒添尴尬。
  林风眠问:“表姐这是?去哪里?为何着男装?”
  孟莺儿脸色遽然僵硬起来,声音柔柔地反问:“风眠又为何着男装?”
  知她不想说,遂道?:“我出城办些事?。”
  莺儿的眸子像燃尽前灯芯,倏尔一亮:“出城?风眠能否捎表姐一程?”
  她自从嫁入国公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娘家也鲜少回了,内敛的性格使然,另一层原因也是?过得不算如意。
  如今突然提议出城,林风眠狐疑,问:“是?不是?萧子津欺负表姐了?”
  莺儿笑得温婉:“哪儿啊,你这孩子竟瞎想,他待我很好,我只是?实在闷得慌,突然想去外面看看。”
  林风眠稍稍放心。
  外面天广地阔,她实在想与表姐看看,然而这次不行,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凶险,怎能牵扯旁人?进来?
  遂抱歉笑笑,道?:“实在对不住表姐,还是?下回吧,这外头远不似想象中风平浪静,你若想去走走,身边也要带几个有功夫的。”
  孟莺儿那丛火苗,于是?熄了。
  姐妹告别?,林风眠驱马奔驰出段距离,蓦地掉头回来,果见?莺儿仍在原地站着,垂头凝视地上?的影儿,一动不动。
  手一伸,道?:“表姐上?马来,我送你回府去。”
  这一路,姐妹俩没什么话讲,曾几何时,两人?把手言欢,这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三?年很短很短,发生的事?情却很多很多。
  一件件是?那么出乎意料,始料未及,直至两人?骤然重逢,才?发现彼此终究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说不出好与坏,只是?堵在二?人?的喉,令彼此无从开口?。
  孟莺儿搂着林风眠的腰,短暂的驰骋了,府门也就到了。
  “表姐快进去吧。”
  “好,风眠,你要保重。”
  “好……”
  目送莺儿走进国公府时,已日薄西山,林风眠再不敢耽搁,赶在闭城之前,总算堪堪离京。
  此去山水纵横,景色变化飞快,前一日还是?沾衣欲湿杏花雨,第二?日朗润的山、巍峨的山、狂野的山,扑面而来,直至西出玉门,风也大,沙也大。
  北府军是?在自己之前三?日出发的,待林风眠离开京师十余日,算起来,北府军应该抵临边界了。
  第十一日,她等到了林潮止遥寄的书?信,从府办驿站出来,念着兄长的信,一颗悬着的心,送算落下。
  林潮止那落拓不羁的字迹很适合用来骂人?,仿佛下一瞬就从纸里钻出来,耳提面命。
  然而段落一转,藏不住的担忧,尊尊教诲几语,就漫是?叮咛了,末了还附上?亲绘的舆图。
  出府时她曾轻清点十数家丁相随,身在将门,家丁身怀武艺,并?不稀奇。
  出上?谷,便是?关外,北面狄齐,西临戎国,道?路多舛,于情于理也要放人?家孩子回去。
  自此刻,真正意义上?的「独行」开始了。
  林风眠无暇顾及女子仗剑天下的安危,因她仅有一个目的,救北府军。
  戎人?便宜占惯,未得好处,必不罢休。凭借记忆,上?谷该有一战的。
  普通的战役,她自然没有机缘得知,只因当?年这里死于敌人?铁骑下的都尉乃兄长心腹,潮止曾感喟:“我失卫允,梁失利刃。”
  她心下一沉,决定去上?谷寻卫允。
  马,是?绝佳的汗血良驹,疾冲起来,宛若一道?雪白的闪电。
  都尉营前,林风眠对守军道?:“卫允卫大人?可在。”
  守军见?惯戎人?横行,也见?惯狄人?借道?,边关国界,少有汉人?行走:“小?兄弟找我们大人?,可有函书?公文?”
  林风眠道?:“没有函书?,也没有公文,我从京城来,有一句话,你请了他出来,我自对他讲。”
  果然??到「京城」二?字,对面守兵登时警醒,思忖片刻,微一点头:“你等等。”
  不一会儿,从门内转出个精壮高大的批甲男子。
  他气息凛凛走来:“??说有京城的朋友要见?本官?”
  满目警惕,眼神像草原上?的孤狼,可把敌人?看穿。
  林风眠斟酌片刻,道?:“都尉大人?,戎人?仍在六州。”
  短短数字,卫允目光如炬:“你是?何人?。”
  “我的身份与军情无关,你只需要知道?,上?谷不保,北府军也就没有退路。”
  说完,腕上?一提,直将宝剑送至对方面门。
  “是?太子的剑……”卫允一惊,低沉开口?,“你且与我入到营中,我们细谈。”
  到这个位置的人?物,不会安于按兵不动,亦心思缜密,绝不是?林风眠口?空可以取信的。
  但这军中的皆知,李勖一把君子剑从不离身,既见?君子剑,无伤大局部?署下,尤可依言一试。
  卫允叩着几案道?:“还差最后一步,你需让我绝对信任。”
  林风眠无奈轻叹,万不得已,自袖中取出信,卫允看后,点首道?:“不错,是?潮止的字迹,他也卷进来了?”
  她兀自收了信:“此事?与他无关,大人?看过忘了便好。”
  卫允默然沉吟,信中「小?妹」二?字出现多此,眼前莫不是?个女子?
  举目不着痕迹地盯了半晌,嗨,这耳垂,这眉眼,可不就是?女子,暗道?自己真是?在边关待傻了。
  林潮止,卫允信的过,再加上?一把君子剑,就值得出兵了,一声令下:“来人?,??令!”
  “到!”
  半晌功夫,五百人?换上?戎装,分次出营。
  若遇疑兵,亦用「疑」瓦解之。
  轻车缓行于万丈绝壁,疏忽失足,绝无生还余地,卫允仍不忘试探一把:“小?兄弟如有欺瞒,卫某定当?不饶,这里是?卫某地盘,不知已徒脚走过多少次,所以别?耍花样,否则这绝壁就是?你的葬身处。”
  林风眠一笑而已:“大人?搜就是?了。”
  “来人?,搜山。”
  艳阳高悬在头顶,乌鹊满天,不似个藏兵的情状。
  巡视一圈,无半点异样,卫允轻抚佩剑:“小?兄弟以为卫某时间很多?你这宝剑究竟如何得来的?”
  林风眠缓缓摇首,蹙眉目视远方,担忧颇甚:“要快一些找到他们,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