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4节
  正想要说什么,便听着外面说容昀有事情过来找她,林氏抿了抿嘴唇让嬷嬷先退下了。
  容昀比容昭年纪小,在府中是帮着管了一些事情,容昭不在京中时候,那些人际往来之类便都是由他来出面的。
  他进到了屋子里面,先向林氏笑着行了礼,然后便说明了来意:“伯母,大哥说要清一个院子出来,说是府里要留一位贵客暂住一段时间。”
  一听这事情,林氏便也认真起来,问道:“可说了是什么贵客?有什么要求没有?”
  容昀笑道:“这倒是没说,大哥只说是找个单独的清净些的院子,外人不要打扰那种。”
  林氏想了想,便道:“那把东北角的那个桃花苑收拾出来,你看行不行?那边是早年你们祖父还在的时候建的,小巧玲珑,幽雅安静,也不会有人去打扰。”
  “那便听伯母的。”容昀笑着说,“我这会儿过去先与大哥说一声,就不陪着伯母说话了。”
  林氏点了点头,只嘱咐道:“今天外面下雪路滑,你要小心些,也别穿太少了,免得生病。”顿了顿,她想起来容昭,又叹了口气,“见到你大哥,与你大哥说,让他多注意身子,别仗着年轻就胡来,知道吗?”
  容昀只笑着应下来,与林氏又行了礼,便往外面去了。
  见容昀走了,林氏便让身边嬷嬷重新过来,吩咐了她们让人去把桃花苑清理打扫了,然后把里面的物事都换新。
  “给昭儿纳妾的事情先放一放。”林氏慎重地嘱咐了身边的嬷嬷,“既然有贵客要来暂住,这些事情就不好拿出来。再有,去个人往正院去,告诉秦氏最近也要懂规矩一些,不能像之前那样只知道缠着昭儿不放。”停顿了一下,她又仿佛有些不放心了,又道,“算了,这话我亲自与她说,免得她不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左耳进右耳出。”
  .
  秦月醒来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身边容昭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听着动静,枇杷进到屋子里面来,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她扶着秦月起身穿衣,轻声道:“夫人,老夫人就在外面等着您。”
  第5章 贵客 你的手这么冷,我给你暖一暖
  林氏看着秦月从里间出来,叹了一口几乎算是九曲回肠的长气。
  她常常想起来容昭和容昀两人小时候的情形,两人都是乖乖的孩子,从来不调皮捣蛋,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若是容家那时候没有出事,她早就给他们俩相看好了人家,容昭也不会娶眼前这个女人了。
  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容昭会娶她,都不用论别的,只看相貌就足够了。
  少年郎都爱美色,秦月的相貌便足以让他动心,有这相貌,再能说会道,随便说两句,便能让容昭动心起意,于是便娶了她做妻子,还正儿八经地给她请了诰命。
  只是容家将来是会一日比一日更好的,这么多年下来,她硬是没看出来这秦月能做什么,空有一副好相貌,所有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若是在普通人家倒是罢了,这勉强也能算是夫妻一体感情好,可在容家,却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夫人。
  容昭需要的是一个识大体,懂大局,能帮衬他,能辅佐他的夫人。
  甚至不需要漂亮,只要出身足够好就行了。
  可大约是美色迷人心,她太知道这些男人心里是怎样执拗了,想要劝容昭放弃大约是不可能的,而眼前这个出身低微的秦月大约也是不肯把位置让开的,也只能想别的法子。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把乱糟糟的思绪收拢起来,然后重新看向了秦月:“家中最近会有贵客暂住,你是夫人,多注意一些,可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话。”
  秦月扶着枇杷,只感觉腰背僵硬得有些不想动弹,听着林氏说了这话,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偏过头去看向了枇杷:“家里有贵客来么?”
  枇杷摇了摇头。
  林氏撇了一下唇角,道:“你这夫人……你对家中到底知道多少呢?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清楚,若我不过来说,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霸着昭儿,是么?”
  秦月张了张嘴巴想要辩解,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她的确便是什么都不知道,容昭就是什么都没对她说,那要她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呢?
  林氏摇了摇头,起了身,道:“不管你之前知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告知你,你便要知道进退,不要做不守规矩的事情,到时候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倒是连累整个容家。”不等秦月回答,她便扶着嬷嬷往外走去了——大约是觉得这话说了太多次,已经说到烦腻。
  秦月安静地送了林氏到门口,她站在廊下,目送了林氏出院子,然后才从枇杷手里接了手炉。
  僵硬冰冷的手捂住了温暖的手炉,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安静的院落,又看向了枇杷:“将军没说是什么人要到府里来么?”
  枇杷扶着秦月往屋子里面走,口中道:“早上将军走的时候只交代了别打扰夫人休息,的确没说府里面要来人。”
  “那便去个人问问吧!”秦月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子里面走。
  熟悉的疲累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不知道这府里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应当她知道,又应当她不知道的。
  比如府中有贵客要来,是她这个夫人不用去理会的吗?
  若是真的不用理会,大约也不会告诉林氏——所以不告诉她,也不过只是因为她并不重要吧?
  揉了揉眉心,她走进了暖阁里面,有些烦闷地在窗户旁边坐下了。
  透过玻璃往外看,恰好能看到院子里面的寒梅白雪,仿佛一副画一样。
  她忽然想起来好几年前容昭兴高采烈地给这暖阁里面装玻璃的情形,虽然只有小小一块,但府中别的地方都是没有的。
  她也想起来那时候暖阁装了这么一小块玻璃,林氏转头便斥责了她不懂事,她那时候是说容昀每日读书,他的书房里面更需要这么一块玻璃。
  林氏对她总有许多斥责,但她很明白问题或许并不出在林氏身上。
  就好像当初她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时候,婶婶对她种种不好,都只是因为叔叔对她也并没有几分亲情与爱怜。
  疲惫地趴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她看着外面还在飘扬的雪花,一片一片,仿佛鹅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
  枇杷出去了一趟,先是从厨房里面把午饭给送到了屋子里面来,然后一边伺候着秦月用午饭,一边说了府中要来贵客的事情。
  “据说是过两天就来,也没说是谁。”枇杷说道,“将军早上又出府去了,这事情也只是和二爷交代了一声,是二爷与老夫人说了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秦月也没什么食欲,只夹了两筷子菌菇吃了,然后便推到了一旁:“你们拿去分了吧,我不想吃了。”
  枇杷劝道:“夫人,只吃这么点也不行,还是再多吃两口吧?是不是厨房的饭菜不合心意了,夫人想吃什么,等会儿我让厨房专门做了送来。”
  “什么都不想吃。”秦月放下了筷子,起身重新往暖阁走去了。
  她在想容昭又已经出门了的事情,他昨天半夜回来是为什么?就只是为了和她在床上翻滚一番?
  所以她算什么?
  这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枇杷见她放了筷子,便让人先把饭菜撤下去,然后追着她进到了暖阁中。
  “夫人,这事情将军应当也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枇杷小声劝道,“老夫人也是不知道的,要不是要准备个院落出来,二爷大概也是不会和老夫人说。”
  秦月看了枇杷一眼,她自打到容家,枇杷就跟着她,这么几年下来,足见忠心,她知道枇杷的话是为了劝解她,她也知道枇杷把她的处境都看在眼里,这会儿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你下去吃饭吧!我一个人静静。”秦月不想和枇杷说什么,她也并不需要什么安慰。
  枇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静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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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白天总是短促,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又到了晚上。
  这一天晚上容昭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也不在家中。
  到了第三天中午,枇杷来与她说,那贵客来了,车马行头排场极大,府中是直接开了中门,让那贵客长驱直入,往桃花苑去了。
  秦月坐在暖阁里面,心中不知是怎样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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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倒是真的没惊动太多人。”枇杷继续说道,“老夫人似乎想去桃花苑拜见的,但将军直接给拦了,没让老夫人过去。”顿了顿,她看向了秦月,小心道,“将军没告诉夫人,应当也是这个原因吧?可能这个贵客不想见外人,所以一开始连老夫人都没打算告诉。”
  秦月心中冷笑,她看向了窗户外面,今日雪已经停了,阳光算得上明媚,但北风没有停下来,这天气是越发寒冷。
  “奴婢让人往桃花苑那边去看了,想着还是要打听一下这位贵客的来头。”枇杷道,“夫人放心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奴婢就一定先告诉您。”
  到了下午,这贵客的来头还没打听出来,那桃花苑从里到外把下人全部换了一遍的消息倒是在府中传遍了。
  据说还是容昭亲自吩咐的,都没有经过林氏和容昀,他还派了亲兵守在了桃花苑外面,不叫府中任何人过去。
  枇杷来回话的时候十分小心,仿佛怕说错了什么就惹得秦月不高兴一样,她仔仔细细斟酌着词语,道:“反正……看起来将军的意思就是这人只是暂住,和府里没什么关系吧?要不也没必要把下人都给换了。”
  “所以那位贵客是男是女?”秦月抬眼看向了枇杷。
  枇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据说是个女人。”
  秦月感觉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看着枇杷,重复了她的话:“是个女人?”
  枇杷点了头,又急忙找补起来:“夫人,将军对您的心意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女人说不定是朝堂上有什么故友盟友之类的,所以才让将军接到府里来呢!”
  “是么?”秦月笑了一声,很快便又觉得再笑不出来,“但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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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时候,容昭来到了正院,他换了家常的衣服,灯光下看起来俊美无俦,举世无双。
  秦月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看得他都笑了起来。
  “月儿怎么这么看我?我今天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他上前来挨着她坐了,又把手贴在她的手上取暖,“今天累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休息一段时间。”
  “为什么累?”秦月看向了他。
  容昭笑着道:“总不是朝堂上那些事情?和你也没法说清楚,牵扯太多了。从先帝到本朝,一天都说不清楚。”
  秦月抿了一下嘴唇,把手从他手下抽了出来。
  “怎么了?”容昭抓着她捂在手心里面,“你的手这么冷,我给你暖一暖。”
  “他们都说府里来了个贵客。”秦月看着他,“是什么人?”
  容昭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无关紧要的人,反正就在咱们府上住一段时间而已。”
  第6章 公主 你不要去打扰嘉仪公主
  隐瞒应当是让人感觉到难过的。
  因为这意味着疏离。
  秦月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她抬眼去看容昭,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
  能说什么呢?
  她应当是要难过要生气的,可他这么坦然,都让她感觉或者是她错了——是她贪心是她奢求,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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