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柳晔掀开被子一骨碌地爬起来,下床穿好衣服鞋子,衣服没有扣子是拉链款的,拉链头都被他掰断看过,绝对不可能装上监听器。
  柳晔在屋里绕了一圈,从桌子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纸和笔。他龙飞凤舞地拿笔在纸上写道:实在难受得不行了,我出去诊所挂个点滴。
  把纸放在桌子上,压在一个玻璃杯下,柳晔左吊着,右手伸进口袋摸了摸手机和二百五十块钱,定了定神,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扶着墙来到最近的一个角门,看到守门的居然跑去上厕所了,高兴得差点没笑出来,赶紧麻溜地溜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柳晔不见了
  出了角门,柳晔装模作样地向最近一家诊所走去。诊所的位置他早就用手机查过,除此之外,他还度娘了附近的电子监控点。
  诊所在巷子口,直走拐个弯就到,当柳晔走到监控盲区的时候,他戴上外衣上的帽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用力朝路上扔去。
  手机摔在路中间,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沉重的车轮从上面无情碾过。
  柳晔隐在暗处看着那全球限量的手机变成碎片,轻哼了一声,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没走大路,人就在胡同里穿行。京市不太出名的小胡同里基本没装监控。
  柳晔先到一家看起来快要倒闭,就只有一个老阿婆看店的小杂货铺里,买了一个一块钱的口罩、一把两块钱的剪刀和一条五毛钱的锯条。
  接下来,凭着脑中硬记下来的地图,他一路南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阴暗的内河边。
  内河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激涌。
  柳晔踩了杂草从堤岸手脚并用地小心翼翼走下去,人蹲在水边拿起剪刀剪掉了绷带,然后捧了水泼到左肩的石膏上,开始拆石膏。
  这个时候距离医生规定的拆石膏时间还有一个星期,若非情况不允许,他也不想这么早把它弄掉。柳晔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说,肩膀早就不疼了,骨头肯定已经长好,早拆晚拆都一样。
  石膏开始软化,柳晔用锯条一点一点地往里锯,待快要锯到肌肤的时候,他换了剪刀伸进去横着切开一道口子,最后,手抓着那道口子用力一掰,石膏被掰开了。
  时隔二十几日,光溜溜的肩膀终于重新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动了动,感觉很好。
  柳晔心满意足地穿上外衣,戴好口罩,戴上帽子,爬上堤岸,开始向最近的大街狂奔。
  由无人的地带来到人潮涌动的繁华街道只需要半个小时。
  某个商场的外墙上嵌着一个巨大的电子时钟,那醒目的时针和分针告诉柳晔,现在正是晚上九点,这个时候距他逃离霍家老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此时此刻,霍家老宅里。
  霍铭你这个兔崽子怎么敢!霍敬佑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他一手指向霍铭,气到浑身战栗,人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跌倒。
  王琳琳急忙扶住霍敬佑,眼里都是泪。她一改往日少言寡语不参与父子争吵的态度,急得当众指责起霍铭:这是你爷爷的八十寿宴呀!你怎么可以这样!
  霍铭露出鄙夷的表情,面朝前方,没理她。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院子在这个时间段已经没剩多少客人了。
  剩下的几个是霍老爷子多年来的老朋友,他们原来也打算跟霍老爷子告个别就走,想不到人还在跟霍老爷子寒暄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拿出逮捕证指着霍铖要他跟他们走一趟。
  霍氏集团股东会控告员工霍铖挪用公款,现经京市红阳区检察院批准,由我红阳公安局正式依法批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霍铖身上。
  霍铖惊得瞠目结舌,呆立当场,好像五雷轰顶,人都被劈傻了。倒是霍敬佑率先大怒,冲着霍铭吼了起来。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霍老爷子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人摇摇晃晃,幸好贴身伺候的李阿姨眼睛手快,将他一把扶住,不然肯定摔倒在地。
  铭霍老爷子胸口起伏得厉害,脸色极为难看,一个字吐出来后,竟是再也讲不了什么,只能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地喘气。
  李阿姨赶紧让他坐下,伸出手去给他顺气。
  霍老爷子说不了话,霍铭的大伯霍敬先就开口了:霍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语气严厉,喝声质问。
  霍铭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警察。
  几个警察来到霍铖面前,严肃道:霍铖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霍铖好似睡梦中被人唤醒,赫然瞪大双眼,猛地看向霍铭,他目眦尽裂,恨得咬牙切齿:霍铭!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能在背后搞什么鬼?霍铭终于开口了,他冷笑了起来,挪用公款是我叫你做的吗?跟王启南合开皮包公司是我叫你开的吗?
  你!霍铖踉跄了一步,脸色白得有如墙纸,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你不早猜到我什么都知道了?霍铭把手上的拐杖提了起来,随手在空中挥了挥,好像世事尽在掌握之中,他面朝着霍铖的方向,鄙视道,你那家皮包公司在拍卖会上肆意抬高价格,无非因为知道我能接受一亿的价位,但我在最后关头放弃,就冲着这个,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我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霍铭牙齿咬得咯咯响。
  但你没有办法。霍铭继续说道,嘴角的冷笑不变,皮包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那块地拍下后若违约不买,轻者罚款,重者坐牢,你没钱,你只能铤而走险,明知道我可能早就知道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里拿钱。第一次,没人发现,第二次,还是没人发现,于是你越来越大胆,甚至你以为你最开始猜错了,认为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等着虚度人生的没用的瞎子!
  霍铭说了一大堆,然而霍铖不再开口了,他只恶狠狠地盯住霍铭目露凶光,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死他。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椅子上的霍老爷子总算喘过气来,拍着椅背愤怒地质问霍铭,你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爷爷?!
  你当然是我最亲爱的爷爷。霍铭叹了口气,最亲爱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淡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显得特别讽刺。
  那么你还霍老爷子吼了起来。
  爷爷,霍铭转向他的方向,夜幕下黑色的墨镜闪着无奈的光,我出车祸,老陈故意害我发高烧,拍卖会外雇人诋毁我,还有医院外派人追杀我,这些全是霍铖干的。我都把证据都发给你了,结果你呢,为了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打算就这样算了
  谁说我打算就这样算了?霍老爷子打断他的话,今晚过后我就会让那混小子滚蛋!我们霍家没有这样残害兄长的无耻之徒!
  仅此而已?把他赶出霍家,然后霍敬佑和王琳琳给他钱让他继续过现在这样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些事情霍铭先生你可以到我们公安机关报案提起诉讼。
  在边上当工具人观看这一出家庭伦理好剧的警察们好心向霍铭提醒道。
  霍铭点了点头:我会的。
  霍铭!许久没开口的霍敬佑又吼了一声,他推开王琳琳,人就要冲过来踢打霍铭。却被他弟弟霍敬棠给拦住了:二哥,算了,算了,这么多人。
  霍铖先生,可以走了吧?警察最后一次询问霍铖,甚至拿出了手铐,这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他不想被拷着出去的话,现在就得乖乖地跟他们走。
  霍铖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了,而是阴霾得像是满天黑压压的乌云。走吧!他跟警察们说道,然后挺了挺脊背,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却是经过霍铭的时候,他突然凑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在霍铭耳边压低嗓音悄声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不,你给我等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会把你的一切都抢过来,一切都是我的,包括柳晔!
  霍铭呼吸陡然一窒,偏头朝向霍铖。
  然而霍铖已经离开,在警察的监看下从大门处走了出去。
  院子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徒留王琳琳低低的抽泣声。
  呃老霍,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
  是啊,我们先回去了。
  霍老爷子的老朋友们再一次向他道别。只是这一回,尽显尴尬。
  霍老爷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几个老人逃也似地急匆匆走掉了。
  他们这人一走,霍老爷子突然就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霍敬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发飙了,他抓起酒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朝霍铭扔去:你这个畜牲!他是你弟弟!
  啊两个女人叫了起来,二叔(二伯),堂弟(堂哥)他看不见啊!
  想不到霍铭脑袋一偏,非常准确地躲过了。
  玻璃杯在霍铭身后砸在石板地上,乒一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要没什么事我先回自己屋了,霍铭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对他父亲的动怒完全不在意。
  拐杖点在地上,随便叫了个帮佣过来带路。
  在目睹了主家若是被媒体报道便可轰动全国的家庭丑闻后,战战兢兢的帮佣虚扶着霍铭,带着他朝三进院的房间走去。
  走了几步,霍铭停下了,他辨别着霍老爷子的方向。霍老爷子的喘息声在霍敬佑的怒骂声和霍家另外俩兄弟的劝慰声中显得尤为虚弱。
  李阿姨,霍铭说道,爷爷瞧着身体不太好,你劝他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说着,他慢慢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院子里的吵闹声在人进入三进院后,似乎消去了很多。
  霍铭长长地吐了口气,莫名的,想到柳晔现在会在不远处的屋里等他,他那沉重的好像快被恶鬼拖进地狱的心又鲜活地跳动了起来。
  竟会如此想见柳晔!
  想见那个声音里带着阳光,言语间洋溢着笑意,能让世间万物灿烂宛如春回的柳晔!
  咚、咚、咚!拐杖敲在古老的青石板上,仿佛荡漾起环绕不绝的回声。
  霍铖被他送进监狱去了。虽然事情还没完,但柳晔这边他是不想再拖下去了。
  他终于可以肯定了,这一世的柳晔的的确确没有再为霍铖做任何事!
  他原本深恨着柳晔,只想在前世他死亡的那一天也让柳晔尝尝那烈火焚身的滋味,可是现在
  坦白吧!
  就让两人把话说开来。
  看看柳晔到底是什么态度,再决定
  霍铭手上握着拐杖紧了又紧。在门口,他停下脚步,不由地给自己一个深呼吸。
  他想,自己心中那矛盾的天平其实早就移向了柳晔,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他,似乎
  早就舍不得柳晔了!
  柳晔,门吱呀一声被霍铭推开,帮佣扶着霍铭跨过门槛,霍铭进入房间,你有没有好点?霍铭担心地问道,要是还难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房间里好像空荡荡,没有任何回音,霍铭原以为柳晔会像平时一样关切地问他,寿宴怎么样,吃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柳晔?霍铭急了,啪嗒一声扔下拐杖就匆匆地向床铺的位置摸去,他以为柳晔晕厥过去了,竟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顾及爷爷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把警察叫过来,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把霍铖给解决了。
  大少爷!帮佣一把扶住霍铭,柳先生不在。他说道。
  床铺上的被子被掀在一边,那里根本就没人。
  什么?霍铭愣住了。
  柳先生不在。帮佣又说了一遍。
  他不在?霍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有再动作,而是站在房间中央,侧耳倾听,果然,屋内只有他和帮佣两个人的呼吸声。
  柳先生可能去卫生间里吧。帮佣说道,然而他很快就看到桌子上玻璃杯压着一张字条,他把上面的字念给霍铭听。
  霍铭:
  摸到桌前坐了下来。他知道诊所在哪里吗?真是太乱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霍铭好像在说给帮佣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莫名其妙的,他心里有点慌乱,掏出手机,按下柳晔电话号码的快捷键,应该出去没一会儿吧,我叫他把地址报给我。
  嘟嘟嘟嘟电话占线,打不出去。
  霍铭一惯镇定的脸刹那变色,人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小卢对吧,他一把抓住这个刚知道名字的帮佣,声音里全是他以往想都想不到的恐惧,马上叫人到附近的诊所去看看,看一下柳先生有没有在!
  小卢领命下去。
  霍铭心跳飞快,焦急地等待。
  然而对他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半个小时之内,几个帮佣查遍附近的三家诊所,都没有看到柳晔。
  于是,几近崩溃的霍铭用了整整一晚才消化下这个事实:
  柳晔,真的不见了!不见在去诊所看病的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柳晔喜欢你
  去海市多少钱?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霍铭派人寻了一夜却找不着的柳晔,在城郊一座瞧上去不太正规的长途汽车站外,拦住了一辆徐徐开出来的大巴。
  整一晚,柳晔都蜷在闹市区的某个自助银行里,等天亮后,便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上公交车直奔城郊。
  柳晔老早就是个社会人了,读职高的时候,每个寒暑假他都会扛着一个行李穿梭在城市之间到处打零工。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那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知道在哪里可以不用身份证就坐上长途大巴。
  两百八。看柳晔年轻,承包这辆大巴的车主胡乱开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