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任嫣然握着青霜剑飞近,只道:“我身上有我爹给的法宝, 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给师兄师姐添麻烦,而且我的青霜剑对浊气十分敏感,带我下去可以更快找到源头。”
  这不是假话,毕竟在这道浊气还没出现的时候,她手中的青霜剑就震颤了一下,然后她才看到那道黑光。
  高盛再想到她在小林峰上那招“天火流星”,她又说得不假,于是看向了应追:“怎么办,应追?”
  见高师兄已经倒戈,任嫣然忙用上了坚定的眼神看应追。
  被他们这两双眼睛看着,又确实需要尽快找到浊气源头,应追只沉默了片刻便应允了她,只对她说道:“跟在我身边。”
  任嫣然立刻跟了上来。
  应追对着下方喝道:“开!”
  话音落下,封住浊气的光罩应声而开,四人化作四道流光,朝着那中空的古木一头钻下!
  古木粗壮,树干通达,底下看似坚实的地面已经被膨胀的根系钻出了无数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应追飞在队伍的最前面,原本掌中蓄力,准备遇到屏障就直接打破,可是这一路飞下来竟顺畅无比,转瞬就站到了地面上。
  四人落在地上,发现古木正下方的空间异常宽阔,任嫣然举头朝天上望去,见到月正中天,透过头顶蓝色的一小块屏障照落下来。
  所有人都握着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似是为了照顾第一次出来的任嫣然,应追开口道:“此处有古怪,多小心一些。”
  任嫣然应了一声,心中生出疑窦,忍不住道:“这树在看不见的地方怎么生得这么粗壮?”
  丁师姐为她解惑:“像这样人聚居的地方,村头或村中都会有一块灵气特别浓郁的土地,在这里生长出的树木汲取灵气,生得粗壮,可以绵延千年,又再散发出灵气来反哺天地。”
  他们所见到的这棵树,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汲取灵气长大的。
  可是到后来此地发生了变化,地底的浊气升上来,将它从内部开始侵蚀,就变作了这巨大的中空。
  高盛随手指了一处,对任嫣然道:“看见没有,任师妹,那树上的纹路变成这样扭曲,就是浊气侵蚀的结果。”
  任嫣然受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应追沉下了声,这样大的一棵树,又是由灵气滋养长成,被侵袭成这样绝非一夕之功,“情况也许比我们想的要棘手,小心些。”
  三人均应了是,一行人这才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在他们落下来的地方往里走去,里面分出了三条通道,看上去都是曾经树根扎根的地方。
  一行人停下脚步,对着面前的选择沉吟——
  他们这里四个人,若是一人一条通道,剩下最后两人一块儿走,那也可以。
  任嫣然自然是他们规划里多出来的那个,跟着师兄师姐走那条路她都无所谓,不过这时青霜剑又发起了光,这一次在黑暗地底,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青霜剑的异状。
  任嫣然原本单手握剑,现在加上了另一只手,感到剑上传来的力道增加了。
  剑尖颤动,想要带她朝左边的那个通道去,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见到主人而兴奋,反倒像是因为见到了什么污浊而发怒。
  诞生于骄阳中的赤阳精髓,果然容不下这样的污浊。
  搞清楚了青霜剑不是因为感应到了自己娘亲的形迹而有动静,而是想去清除浊气,任嫣然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跟她要跟着下来的另一个理由相符了。
  她看向应追他们,直接道:“青霜剑想带我们去那边。”
  高盛跟丁宇看向应追,应追做了决断,放弃另外两条通道:“跟剑走。”
  他们在这里停留的片刻时间里,任嫣然手中的青霜剑在持续地发热,就像是赤阳精髓遇上了深恶痛绝的东西,若她不过去的话,剑柄就会越来越烫。
  眼下听应追说走左边,任嫣然立刻就往前一步,要顺着青霜剑的牵引走到最前面去。
  可是应追却一伸手把她挡在了身后,仍旧是自己在前面打头阵,让她跟在自己背后,剩下丁高二人再依次殿后。
  古木周围,结阵的三人维持着屏障,丝毫听不见底下的动静。
  而选择了最左边通道的四人,已经在倾斜的通道中,渐渐走下了地底。
  一走进来,任嫣然的第一感觉就是热。
  地底有地热,在这个时节,温度比起地面上来要高几分,可是等越往里走,她就感到越不对——
  空气中的热度消失了,朝着他们侵袭过来的是阵阵阴冷。
  任嫣然抖了一下,这种阴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仿佛半夜三更走到坟地里那种不舒服。
  她手中的青霜剑在这时候又是一阵发热,热意从她的手上倾注向四肢百骸,将这种阴冷驱散了出去,令她不再那么寒毛直竖。
  这地底的异常不光是她,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任嫣然听走在自己身后的高师兄说道:“应追,这感觉不对啊。”
  十万大山性属火,这里还有不少因火山活动而存在的温泉,不管离活火山是远是近,他们都不应该有这种极其阴冷的感觉。
  从周围的空气中,他们不光分辨出了浊气,还夹杂着阴冷的煞气,不知走到尽头会是个怎样的地方。
  任嫣然一颗心越提越高。
  走着走着,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了单调的水声。
  一滴水从上方滴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脖子里,让任嫣然猛地缩起了脖子——
  这原本应该干燥炎热的地底,竟然变得潮湿阴冷了起来!
  尽管她手中的青霜还在发出光芒,照亮前路,但是那种阴气缠身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此处极其不寻常,应追再次沉声提醒:“小心。”
  他的话音落下,任嫣然就听到“滋”的一声,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见到自己的白靴子底下踩着根阴绿色的潮湿藻类,仿佛女鬼的长发从黑暗中延伸出来,让她脚一动就打滑。
  任嫣然:“……”
  又不是《盗墓笔记》,为什么会有禁婆随时会冒出来的感觉?!
  其他人没有她想象得这么生动,但是也同样神情凝重。
  丁师姐看着周围,皱眉道:“这鬼地方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在山中,可是却这么像我们那次去的海底墓穴……”
  不错,正如任嫣然所想,他们方才感应到的阴冷跟煞气都是墓地特有的。
  但是,在十万大山里,就算修建墓地,修建的应当也是旱墓才对,怎么会跟水墓一样?
  “阴阳相冲,冷热交替。”应追握紧了剑,“起码知道此地的浊气是如何来的了。”
  任嫣然听懂了,不过宁愿自己没听懂。
  也不能问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肯定要走的,来都来了,不搞清楚状况是不可能回去的。
  四人沉默前行,空气中的浊气越来越稀薄,阴寒煞气却越来越重。
  就在任嫣然觉得周围的水声越来越刺耳,那在黑暗中窥视他们的鬼怪也要扑出来的时候,眼前黑暗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到底了。”应追提醒了身后的三人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等他来到通道之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比他们方才下来的地方更宽阔百倍千倍的中空地带,从他身后出来的任嫣然他们望着面前这个沉浸在黑暗中的、精美卓绝的园子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十万大山之中,一个普通的村寨下方,竟然有这样一座完整的园林!
  这座园子沉睡在黑暗中,仿佛从画卷上被整个生生地挖下来一样,它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在园子上空弥漫的阴煞之气犹如天边的乌云,重重地压在上方,令园中漆黑一片。
  任嫣然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场景,这完全不在他们的任务范畴之中,她毫无心理准备。
  下一刻,她手中的青霜剑发热更甚。
  诡异的山中水墓、地底之下藏着的园子仿佛察觉到外来者的到来,园中挂着的那一盏盏灯笼“嗤”的一声同时亮了起来。
  喜庆的红色光芒照破了黑暗,也将这整个园子的全貌呈现在众人面前。
  任嫣然看着这灯笼亮起来以后,就露出了全貌,张灯结彩喜庆无比、犹如在办喜事的庄园,再配着周围落针可闻的安静,越发觉得诡异。
  ——整件事情完全脱离原本的轨迹了!
  那一盏盏大红灯笼在黑暗中静静燃烧,没有带来丝毫喜庆的气氛,反而更添鬼魅。
  任嫣然看着门上被照亮的大红喜字,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想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扇门打开以后,从里面又会出来怎样的魑魅魍魉?
  “这是……”高盛难掩震惊,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广陵王氏的南园?”
  “什么南园?”
  任嫣然条件反射地问了,朝着应追跟丁宇看去。
  跟搞不清楚状况的她不一样,应追跟丁宇在听到“南园”两个字之后,都一起露出了意外跟震惊之色。
  他们处在震惊之中,没人有空位她解惑,任嫣然只能自己来推测。
  广陵王氏,她咀嚼着这几个字,这听着是个大家族。
  她再抬头看向面前的南园,他们这是偷偷摸摸地把自家的园子修在了十万大山之中?他们这是图什么?
  就在她胡乱推测的时候,应追的声音响起:“尚不能确定这就是南园。”
  任嫣然在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就感到犹如黑暗中流星划过夜空,立刻竖起了耳朵。
  “也是,三百多年都无人发现,怎么这么巧就让我们给撞上了。”高盛嘟囔了一句,也从前方折转了回来。
  他迎上任嫣然茫然的神色,再次担任起了给小师妹解惑的工作,任嫣然听他对自己说,“广陵王氏曾是修真界的第一大世家,南园是他们的主家所在,历任家主都在此处成婚。”
  三百年前,广陵王氏与云天宗联姻,一场喜宴,八方来贺,可是也是在那一夜,广陵王氏遭受灭顶之灾。
  任嫣然抖了一下,若面前这地方是南园,大喜之夜喜事变白事,这就是绝顶的凶地啊。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没忍住追问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问,应追就看向了她,然后摇了摇头:“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只知广陵王氏在修真界一夕除名,连同与宴宾客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丁宇接口:“而这座耗费他们数代心血,汇聚钟神灵秀打造成的南园,也被人生生地挖走。”
  任嫣然想着“生生挖走”是个什么意思,就听高盛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这么大的园子,园中无数禁制,要生生从原地搬走还不被发现,非通天之力不可为。”
  当年闻此噩耗,王家的分支跟云天宗都匆匆赶来,看着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的南园,丝毫没有办法追查园子与园中人的下落。
  “此后三百年中,王家的分支替代了曾经的主家。”应追寥寥数语,带过三百年的沧海桑田,“如今世人只知金陵王氏,广陵王氏不复存在。”
  广陵王氏被从世家除名,没有后人,无力追究,但与他们联姻的沧浪仙子却是云天宗上任首座的掌上明珠。
  三百年来,云天宗从未放弃寻找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