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云雨梦 241. 诗恋
  西湖龙井茶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而享誉海內外,尤其产于龙井、狮峰和梅家坞的为佳。此梅家坞地处西湖之西,十里琅珰岭下,是个古村落,青山环抱,小桥流水,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素有“十里梅坞”之称,***总理常陪外宾来此参观。昔时村民皆以种茶为生,自梅灵隧道开通交通便利后,家家开设茶室,成了名副其实的茶文化村,是游客品茗的休闲佳地。小子有一首《梅坞春早》,单咏这杭州西湖新三十景之一,诗云:
  村幽袅袅烟,飘渺岭峦间。
  千簇春芽翠,一弯野水潺。
  风和丽鸟啭,雨细暗香含。
  烦郁何须有,白云自在闲。
  快要入梅季节了,阿明不再开出租车,进了定富在做的那家股份制保险公司,在团险部开业务车。这家公司办公的地方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孩儿巷口二轻大厦里,除出周末可以穿休闲装外,其它日子都要穿西装挂领带。为此他特地买了套雅戈尔西装,又买了双新皮鞋,将头发吹成二分头,然后戴上小洁送他的浪琴手表。当他把地球上有个大大“a”字的银灰色的司徽挂上西装后,虽不像个老总,却很有个人样,既清爽又神气。
  工资月收入也不低,除出1600块基本工资外,各种津贴加上去总有2000块,这对阿明来说已是相当不错了。好在那辆白色的普桑归他保管,可以开回家,这下阿明如鱼得水了,反正汽油用着公家的,不跑白不跑,于是一到晚上和双休日,便赶到东,赶到西,到处去跳舞,自然有了喜欢的女人,便接送来,接送去,忙得个比老总还要忙。正是:
  月被云遮重露彩,花遭霜打又逢春。
  241.诗恋
  梅雨季节,太阳烈烈的,空气甚是潮湿,人稍稍一动,身上便粘滋咯哒的难受,然而在二轻大厦里,空调丝丝地吹着凉风,很是舒服。
  团险部在大厦的五楼,业务三个组都在一个宽敞、明亮而又整洁的大统间里,对外理赔则在大厅的另一边。阿明所在的一组七女三男,组长叫小珏,是个28岁尙未有男友的小姑娘,皮肤白晳,剪个短发,样子很清秀。
  四海之内,心手相牵,选择平安是你我的心愿;诚实、信任、进取、成就,我们的信念永远不变。
  追求卓越,全心奉献,回馈社会是我们的诺言;和平、友爱、幸福、欢乐,人类走向灿烂的明天。
  让每一个早晨与平安相见,人生拥有温馨的家园,让每一颗心灵与平安相连,生命书写辉煌的诗篇。生命书写辉煌的诗篇!平安!平安!平安!
  每天的晨会,团险部七八十个员工在大厅里排好队,先唱司歌《平安颂》,然后齐喊“平安精神”(思想品行,光明磊落;组织纪律,令行禁止;工作态度,严谨求实;业务技术,精益求精;同事相处,友爱尊重;为人处事,诚实廉洁;团结进取,艰苦奋斗;改革创新,追求卓越。)和“服务宗旨”(信誉第一,效率第一,客户至上,服务至上。)
  第一天的晨会,就令阿明惊喜不已,曾经在余杭党校一起培训的团干部秀云居然站在理赔组的第一个。她似乎没啥大变,依然是那么壮实,只是发型改成了波浪型,整个穿着打扮富贵气中带有点儿清雅。
  她没有看见站在驾驶班人员最后一个的阿明,晨会一结束,便进理赔大厅去了。阿明向旁边的人一打听,原来秀云是理赔组的组长。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阿明喃喃自语。
  给谢总开车的车队长阿忠给了阿明车钥匙,他便下楼去找车子。那白色普桑车停在大厦对面的凤凰街里。这是条百米来长极狭窄的小弄堂,转出凤起路的弯口只能一辆车儿好通行。弄堂里有好几家鸡婆店,还有理发店、盲人按摩店。有一对老夫妻开着个食品店,在门口摆几张小桌儿,卖着拌面、小馄饨,不少人开完晨会后溜到这里来吃早餐。那车子脏是脏得了一塌糊涂,车窗上的灰尘积得老老厚,一只轮胎也瘪了,显然有些日子没人开了。
  他翻遍了车厢,找不到千斤顶,只得打电话给在个险保费部做的定富。两人吭哧吭哧换好了轮胎,阿明便将车胎去补了,又洗得干干净净。
  “哈!车子好开回去,这下跑来跑去方便了,也不怕刮风落雨了。”阿明高兴之极。
  上午没业务员来寻他用车,他就跑到三楼个险的驾驶班去坐,定富不在,另外七八个驾驶员或打老k赌钱儿,或在三台电脑上看股票,看黄色的碟片。聊了些天,阿明晓得了在这幢大楼里,有个方正证券营业大厅。阿明就跑到八楼去看,那里面老太婆老头儿多啊,三三两两的边打牌儿,边看大屏幕上的股票行情。
  准12点开饭。食堂是在一楼的,一荤三素五块钱,汤儿不用钱。阿明正吃着,秀云与三四个同事说说笑笑进来了,买好饭菜端着个盘儿找位子。
  阿明快吃好了,甚是激动,站起身来:“秀云!”
  “吔!是你——阿明呀!”秀云睁大了乌珠。
  “好久不见了,好久不见了。我吃好了,你来坐。”
  “阿明,你怎么到这里来吃饭呀?”
  “我到团险部业务一组来开车,今天第一天上班。”
  “啊?那我们做同事了,我在理赔组。”
  “真没想到,在这里踫到你。”
  “是呀!做梦都没梦到!阿明,你没啥变,好像更精神点。”
  “你也没啥变。”
  “哎呀!都爬出四十了,老了!老了!”
  “还看不出老,风韵犹在。”
  “看你说的!”
  两人又聊起了工作、家庭情况,阿明了解到秀云住在朝晖,老公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有个女儿在读初二。秀云知道阿明离婚了,也替他可惜。正聊着,小珏的电话来了,说有业务员要用车,跑一趟萧山。
  “阿明,你去忙,有空的话,我请你去青藤茶馆喝茶。”
  “我晚上都有空,你决定时间吧。”
  “那好,就后天下班后去,你在凤凰街商海城的后门等我。”
  阿明比前几天捡了钱儿还要高兴,四只轮儿生烟,跑得飞快。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业务员,男的叫小孙,女的叫小戚,都三十不到年龄。跑上钱塘江三桥,头上是碧蓝碧蓝的天儿,云儿一朵朵在飘,洁洁白的;眼前的稻菽青中泛点黄色,而蔬菜地则是绿茵茵的;桥下的江水微荡着浪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银光。
  他忽然间想起很早很早以前与秀云观看钱江潮的事儿来,一片云儿仿佛又向他心头飘来,那么地轻柔,那么地亲切。潮水年年来,年年去,没有变化,而人之情却变得有点苍老了,淡漠了,叫人五味错杂,感慨唏噓。
  “师傅,你开得慢一点,不急。”小戚有点儿担心。
  “算开得慢了,开出租车直直快喽!”阿明回答。
  “师傅,我们跑业务蛮忙的噢!”小孙递了支烟儿过来。
  “再忙也不会比出租车忙吧。”阿明点上烟儿。
  傍晚回到缸儿巷,金彪正放开桌子要吃饭,看见阿明开着车儿回来,有点羡慕道:“阿明,你的苦日子熬出头了,晚上好当私家车用了。”
  “呵呵,凡事都是命里生好的。不过,在外还是要靠朋友,没朋友,没开心不说,做人也孤单。这次如果没有定富介绍,哪有这么好的行当轮到我来做?”阿明说完,还是老套头1,点番茄炒蛋吃饭。
  “阿明,我同你也做了多年的邻居朋友了,我看什个套的,你每天不是炒鸡蛋,就是炒猪肝,营养也不全,以后每顿交出六块钱,就同我们一起吃好了,吃一次,记一次,你看急个套?”金彪道。
  “那你不是要吃亏煞了?”阿明不好意思。
  “吃亏就是便宜。朋友嘛,有来有去的,下次我有急事,也好用用你的车儿。”金彪拉了阿明坐下来。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你要用车儿,只要单位里没事体,同我呛一声,没问题。”阿明道。
  金彪的老婆、儿子、阿弟和几个小弟兄,六七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儿,荤的素的有八九只菜,菜烧得很入味,阿明像个饿煞驹2似的,吃得个痛快。
  还是个燠闷天气,但这辆普桑的空调很好,坐在里面很凉快。
  青藤茶馆现在已迁到湖滨一公园了,老底子是开在今圣塘景区的湖边儿,紧邻的就是蓝宝茶楼。这两家茶楼是当时杭州最大的自助茶楼,50块一人可以吃得你不想吃为止。
  环境极其幽雅凉快,窗外就是西湖,月亮、星星明明亮亮的,清辉洒在高大的茂密的梧桐树上,亮莹莹的。已有知了儿的鸣声了,吱吱吱地传进雕窗来,添了不少夜趣。
  秀云这天穿一件短袖麻纱小花儿衬衫,束进在一条极有垂感的浅米色的长脚裤儿里,整个身材虽略显胖实点,但尤具中年女子的风韵,而衣裤都极薄,隐隐约约可以瞭见里面贴肉的粉红与玫瑰色的罩儿和三角裤儿。她不再是素面朝天了,眉毛、眼线都纹过了,而嘴儿上一抹鲜润的樱红,更是叫阿明眼热。
  阿明混迹舞场,见多识广,已是老甲鱼了,从来的路上和坐下来喝茶中,从她的口气语句中,特别是从眼角边儿所流露出来的怨郁神色看,她生活无愁,可情感并不如意。她老公年薪几十万,她也有将近十万,钱儿不是问题,可她说“有钱,并不都开心”。
  阿明一直在琢磨她这句话儿,想从这蛛丝马迹中寻出究竟来,以便决定该不该同她作进一步的交往。如果她同她老公在感情上确实有裂缝,且同他有斗性,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从这缝儿里钻进去,钻得她这后半辈子再也忘不掉他。
  什么“第三者”,什么“骑驴人”,此刻在阿明心中已不那么怀恨了,他现在所怀恨的就是钞票比他挣得多得多的人了。穷人都仇富,阿明也不例外,这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群体,这是历朝动乱的原因所在。他无力去阻止这些人挣大钱,但给他们悄悄地戴上一顶“绿帽儿”,那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胜利。
  “变态了!变态了!”阿明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变态。
  只是,小燕同老公你管我,我管你,管得了都没自由了,极少出来,阿明正燥搁着——没地方去解性,做人也是极可怜的。
  “阿明,想不到你的经历会那么丰富、坎坷。”秀云的眼神虽有些迷离,但更多的是对阿明的怜惜。
  “唉!福气没你好呀!过去我挣的钱儿统统加起来,也没有你老公现在一年挣的多呀!”阿明要把话题引到她老公身上去,从她的回话中窥出一斑来。
  “其实阿明你呀,可惜学了文科,天马行空比我那个肯定要好。”
  “秀云,我一看到数字、计算公式就头痛得要死,不是那块料儿。”
  “现在银行、保险、股票、期货那些挣大钱的,都离不开数字呀!”
  “所以,我只能捏捏方向盘,踏踏油门,派不来其它用场,不如你老公。”
  “阿明,找对象时,我老公也送过我几首诗,但都没有你送给我那首《云》叫我激动。”
  “你还记得那首诗,我都忘了。”
  “‘一颗枯涩的心,念碎了雨季的梦寻,西山杜鹃开时,遇见了初春的那朵云。。。。。。’,阿明,有没有想起来?”
  “你还记得呀!”
  “不但记得,一念它就会激动!”
  “秀云,你现在有这样会挣钞票的老公,千万不要激动噢!”
  “为什么不能激动?回忆总是美好的。”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好乱回忆的,特别是、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特别是在旧情人面前,回忆那东西就会、就会。。。。。。”
  “就会怎么样?”
  “就会、就会——胡思乱想,误入歧途。”
  “你坏!哪个要想你?”
  “呵呵,你刚才不是在想我送给你的情诗吗?”
  “想又怎么样?”
  “你越想我越。。。。。。越高兴!”
  【注释】
  1老套头:杭州人对老规矩、老方式、老办法的叫法。
  2饿煞驹:同“饿死鬼”,饥肠辘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