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威势(一)
  徐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支着双臂,黑眸深深瞧着她。
  灼华缩着双臂抵在胸前,小袖滑到了手肘,他的衣襟散开了,滚烫的与她的胳膊贴在一处,这张脸实在是好看,他欺近而来,带着旃檀的香味,沉稳而温柔,这样的融合叫她总是把持不住的配合他的索取。
  忽然有点理解时间男子如何能不断流连在妻妻妾妾之间,生了一个又一个。美人面前,哪里有什么理智可言呢!
  徐悦的手往下探去,游走到她小腹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微凉,顿了一下,抬眼瞧她,似在思索着什么,眸光流转闪过湛然光芒。
  灼华感觉小腹微微抽了一下,“怎么了?”
  他的嗓音里似有一点紧张,“你、你是不是月信还未来?”
  灼华愣了一下,是啊,已经月底了,她明明吃了避子丸了,怎么还迟了六七日了。
  “上月提早了,这个月可能是迟了。”她想了想,道:“我新来,所以,可能水土不服?”
  徐悦伏在她身上低低的笑着,“你又不是翻山越岭嫁来的。”拉了她坐起来,拨开散在她颊边的青丝,“要不要让胡大夫来瞧一瞧?”
  灼华瞧着他,分明从他眼里瞧出了期待,她微微歪着脑袋瞧着他,“你很想要孩子么?”
  “你若有,我就想要。”顿了顿,怕露了太多期待,徐悦又道,“不过我应过你的,你害怕,咱们就不生。”
  灼华笑了笑,额抵着他的肩膀,她感觉得到了,他是想要孩子的。是啊,他二十五了呀,同龄的儿郎孩子大都七八岁了,随着岁月漫漫拉长,他想要孩子的心情大抵会越来越强烈,到那时候他还会这样说吗?
  心下微微一刺。
  她抚了抚心口,这一个月的新婚生活,实在太温存也太温柔了,叫她想要勾住他的同时也忍不住的跌在里头。
  如今,是该收回一些心思了。
  徐悦看不到她的神色,可是他感觉到她轻缓的呼吸里似乎有几分失望。
  为什么?
  因为他显露了对孩子的期望么?
  他沉沉的又深深的在她耳边道:“灼华,我可以不要孩子的,真的。”
  “恩。”她应了一声,想表现的轻松些,却还是有几分闷闷的,“我知道。”
  “灼华……”
  小腹又抽动了几下,下身一阵温热。
  灼华揪住他的寝衣,不叫他看到自己的神色,深深呼吸了几下,她才抬起头来,眯着眼温软一笑,“念着它了,它就来了。”
  日子迈入腊月,宫里来传话,叫了一同去北郊行宫斋戒。
  灼华原是不想去的,但想着她们要是不走,暗里的那些人也没机会动手脚,便也答应了。
  年底了,好些案子要有个了结,是以,徐悦要留在京中处理。
  可以避开他一阵子,灼华觉得松了口气。出来只当散散心,冷静一下整顿一下自己的心思也是好事。
  行宫斋戒来了三回,总算在这一次能好好享受的泡泡温泉了。
  倒也不是李怀放弃要杀她了,只是他如今手中能用的人少了,便也不会用那种嚣张的方式动手了,灼华想着,他大抵是想利用徐惟作怪,好看着她受细碎折磨了。
  不过,他也是在太小看她了,她沈灼华好歹当过几年东宫娘娘,东宫都能拿捏在手里,还会怕一个国公府的细碎功夫么!
  话说,睡前泡一会儿,夜里睡着也不那么冷了,躺在床上倒也不再念着那个火炉了。只是也不知怎的,明明和李郯、蒋韵她们一起胡闹玩耍,很是愉快,却总觉得那七日的晨光好漫长。
  祭天之后,灼华回到府里,果然卞妈妈就领着一群管事儿的乌泱泱到了鹤云居。
  一路摇晃回到京里又是一通跪拜祭奠,灼华累的很,不想说话,留了宋嬷嬷去应付,自己进了屋子去休息。
  “夫人忽忽得了风寒,二奶奶有着身孕也不方便,也不适合拿这些琐事去劳烦太夫人。”卞妈妈此等有体面的婆子,是不必做什么粗活儿的,甚至还会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伺候着,穿着讲究,皮肤白皙,笑起来眼角纹路深深,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能劳累郡主了。”
  “卞妈妈辛苦走这一趟了,郡主那里我会转达的。”宋嬷嬷晓得她不安好心,但她毕竟是宫里打磨了那么些年的人了,表面功夫还是做的漂亮,让小丫头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淡笑着道,“年底了,请卞妈妈吃一杯酒暖和暖和身子吧!”
  长天笑眯眯的看着卞妈妈,心中咬牙腹诽不断:好好暖暖,也没多少活头了,烂肚肠的恶婆子!
  卞妈妈颠了颠荷包,得意的揣进怀里,等着对方开口求她提点一二,虽然她也准备好了说辞,是万万不会给她们提点的,等了半晌,却只见宋嬷嬷一副“你还有什么事”的表情。
  拧了拧眉,卞妈妈道:“那我先回去伺候夫人了。”说罢,转身时还不忘给众管事投去一抹眼神。
  宋嬷嬷垂眸整了整衣袖,淡淡一笑,缓缓道:“今儿郡主陪陛下祭天,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来回禀。想着各位管事儿的都是妥帖人,各司其职,府里的事儿是不会乱的。”
  都是管事的,下头站的是伺候国公府的,宋嬷嬷伺候的是宫里的贵人的,气势上便不是一个等级的。但见她说话平缓威严,众管事面面相觑,一时间拿捏好的词儿倒是说不出口了。
  有个胆子壮实的上前迈了一步,一拱手,满面堆笑道:“这位妈妈,这年节下了事儿多些,郡主与世子爷新婚,这个年总要过的更喜庆些的,有些事总要下个章程的,咱们这些不过听命办事的……”
  宋嬷嬷面上淡然:“都是办事办老了的,没什么不好做主的,各位各自说了算。”
  话一出口,众管事的皆是惊讶,再抬眼瞧鹤云居的丫鬟,倒是平静的很仿若这种事情在鹤云居是常事,便该如此的。
  那管事便有些讪笑,“做奴才的哪能做主呢?”
  宋嬷嬷问道:“如何称呼?”
  那出头鸟回道:“小的顾函,在回事处当着差。”
  “郡主自来不喜烦扰,往日里怎么过的年如今还是怎么过。”宋嬷嬷浅声幽幽,“瞧着顾管事和各位年岁不小,总不会是第一年揽着这些活儿吧?”
  “倒、倒是办了些年头了。”顾函磕巴了一下,可到底是多年的管事,心思一回转,嘴下便顺畅起来了,“只是今年既是要郡主主理,当奴才的总要细致些的,就怕办砸、不、是办的不合郡主心意便不好了。咱们从前没有伺候过郡主实在不知郡主的习惯和喜好,这便、便不好擅自做主了。若是惹了郡主不痛快,世子爷那里咱们做奴才的也交代不过去不是?”
  “郡主离了定国公府多年,管事换了一批又一批,回去接掌庶务时,管事儿的倒也不曾拿着细枝末节的琐事来扰郡主安宁。”宋嬷嬷一笑,反问道,“同是国公府的管事,想来各位心思剔透不会输了吧?”
  顾管事一怔。
  宋嬷嬷眼眸一抬,换上了一副凌厉神色,接着又道:“都是百年的世家,做事自有一套规矩,什么时候会按着某一个人的喜好而该了规矩?太夫人嫁进徐家时可曾叫底下改规矩?还是,夫人嫁进来时有过此等要求?”
  灼华在屋里听着,温缓一笑,比口舌,便是长天与静姝也能噎死他们了,更何况面对惯了宫中权势滔天又机关算尽的宋嬷嬷了?
  顾管事惊了一下,连忙道:“哪里的事儿,绝无此事的,只怪奴才口舌不伶俐,说错了话。”
  “口舌不伶俐是小事,办事老道便行了。”宋嬷嬷利落接话,微微一笑,“既然夫人交代了你们听郡主差遣,咱们郡主也是赏罚分明的。有功是赏,有错咱们也有赏。”笑意渐次零落,声音一扬,“三十两纹银,风风光光送此人归乡荣养。”
  众管事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做管事的,一年的薪俸就要二十两了,再加上各种油水,一年怎么的也要五六十两的进项,三十两赶出去,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顾管事有话说,宋嬷嬷截下了他的话头,“各位在宅子里自称一声奴才,却在下头眼里也算了半个主子。能做得了管事,都是手腕和头脑的,得了尊重,得了丰厚的薪俸,烦难和委屈,就得自个儿消磨。郡主虽只是代夫人掌管些时日,要发落几个人,想来夫人和太夫人也是不会驳了郡主脸面的。家大业大,倒也不曾听闻当家人事事都要过问的。各位,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夫人叫了为难的,可人家却搬出了太夫人来。
  太夫人虽不管事儿了,但她说话便是夫人也不能反驳的。
  顾管事额角沁出了汗,一时间心惊肉跳的,他如今当了出头鸟,怕是往后要被盯住了。
  宋嬷嬷看众人脸上一变再变,大抵已经镇住了一部分人了,便又笑了笑,说道:“都是有体面的人物,继续扎扎实实的办事,郡主跟前得了赏赐,总好过……”话留半句,最能叫人心下揣揣,“从前能叫夫人和太夫人满意,各位自当也能让郡主满意的。”
  宋嬷嬷满面和气,一派顺遂闲适,倒是各位管事心头如压了乌云似的满腹的话不知道怎么说。
  明明是婆媳掀风云,却叫他们做下人的承受电闪雷鸣。
  若媳妇是个软柿子也便罢了,偏人家身份高贵是个郡主,今儿真惹恼了她明儿他们没好日子,可若是不去为难,待夫人重掌了庶务他们也是没好日子。
  如今一顿清风云淡的敲打下来,把他们全都定在了杠头上,差事是一定得办的,可要怎么办,才能叫夫人满意,又得不得罪郡主呢?
  对于那么些被敲打的心如擂鼓的管事来说,这是个十分烦难的问题。
  但也有那靠山结实的,自不会把宋嬷嬷的话听进耳中。
  于他们而言,夫人交托庶务本就是在为难郡主,郡主再是尊贵,在府中没有掌家的权利,也是白搭,如今主母依旧是夫人,他们自然是要听命办事的,该为难的自是一点都不会落下。
  灼华当然也没想着今儿一顿敲打就能把人都镇住,不过是要看看那几个是难摘的,记下来,她好重点对付而已。
  懒懒倚着迎枕,浅棕的眸子缓缓一掀:“人都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