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她……”
  “她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提起这位最亲的人,岳青松语气里盛满了怀念。
  “奶奶去世后家里没有亲人了,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过年。”或许是因为马上要到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夜色不错,岳青松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就是不知道这次赶不赶得及。”
  “肯定赶得及的。”梁悠肯定的冲他点头,似乎这样能给予他信心和力量。全然忘了自己早晨算时间时怎么算都觉得不够,懊恼的抱着枕头揉了好几下。
  “你也肯定能回去,跟等着你的亲人们,一起吃上团圆饭的。”夜色下岳青松的神色比平日温和了不少,梁悠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脸上的温度,似乎又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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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走起来了还挺热的。”梁悠摸着自己的脸, 欲盖弥彰的解释着。
  这一路两个人聊得跟她之前想过得差不多, 就是聊聊人生,聊聊理想。两人都没什么伟大的想法,一个说要保家卫国, 一个说要成为优秀的修复师,正好还是他们在做的工作,也算是挺踏实的理想。
  火车站对其他人来说不远, 对梁悠还有些吃力。没走到一半就开始喘,跟身边背着两个人行李依旧呼吸平稳的岳青松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大晚上的她也不好意思说休息,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还好岳青松细心,提出停下来歇会儿,喝口水缓缓。
  梁悠摇了摇水壶,空的。也怪她自己, 这种事情总是提前想不到。还好岳青松早有准备, 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
  梁悠一边道谢,一边惭愧自己还不如一个男生。
  晚上风大,一停下来风马上就把棉袄吹透了。梁悠也不敢久站, 歇了一会儿顺了口气就继续往前走着。
  中间又停了几次, 等终于到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梁悠抹了把汗, 在心里偷偷夸奖了自己一下。
  “很不错。”岳青松声音里带着笑意,让梁悠一瞬间以为自己刚才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梁老师能坚持下来,很不错。”
  梁悠看着他一脸认真,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是把我当成你的新兵了?”
  “这倒是不会,”岳青松摇了摇头, 眼睛里带着笑,“如果是新兵的话,刚才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劝他们退伍了。”
  “真严格。”梁悠小声嘟囔,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晚上火车站售票处本来是没人的,这两天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也安排了人值班。两人又歇了一会儿,便站在了队伍的末尾。前面一直吵吵闹闹的,不时就有人站在售票窗口不肯走,看来是情况不大理想,换不到合适的票了。
  梁悠看着不远处的公用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不过她只考虑了一下,就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爷爷和大伯他们从不为个人的事情安排过什么,那她也一样。就算除夕夜到不了家,初一初二也是一样的,何必现在知会他们让他们在家里就开始为自己担心呢?
  队伍走得很慢,梁悠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到最前面的人还是没变。她坐的那列火车终点站是首都,中间还会停靠七八个车站。前面的人都换不到想要的票,等轮到她能有票就不错了。
  果然,等到了梁悠的时候,售票员告诉她到首都的车只有初七的票了。
  现在火车票还没有电脑联网,卖的都是早就印好的硬板票。这里不过是个小车站,很多列车都不停靠,到首都的车一天只有一列。
  梁悠有些为难,只有初七的票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回研究所了?
  “明天倒是有到t市的,你要不要?”售票员又问了一句。
  “要要要,要的。”梁悠赶忙点头。t市就在首都旁边,先到了那儿就算走她找对方向也能走到家里。
  “来一张票。”梁悠赶紧去掏钱包。
  “两张。”岳青松在她身后说道。
  “你……”
  “我要到首都换乘火车回家,现在也只能到t市了。”岳青松解释着。
  梁悠想问他为什么不跟售票员确认一下,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点点头说了声“哦”,从售票员手里接过了两张去t市的车票。
  火车站里很冷,梁悠跟岳青松好半天没找到空位,左后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了墙角。不过这次梁悠倒是不用羡慕别人了,岳青松也是带了铺盖的,全因他家里的老房子好久都没人了,这一趟回去估计连床好被褥都没有了,所以才直接背了一套。
  两个人靠在墙角,彼此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身上搭着岳青松的被子。
  梁悠觉得现在前面差一个碗,再摆一个破碗就整好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研究所的宿舍是那么的温暖舒适,土炕烧好了躺在上面,舒服的早晨都不想起来。
  唉,幸福感果然是比较出来的。梁悠叹了口气,找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靠,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梁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被嘈杂的吵闹声从梦中吵醒的时候,身边岳青松已经不在了。
  梁悠揉了揉脖子,看到不远处闹成了一团,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车票的事情。
  在这个人人都等着跟亲人团圆的当口,眼前的事情就算知道是意外导致的,可也总免不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梁悠看着车站的工作人员都出来劝着,岳青松也在那儿帮忙。抱着被子坐着没有动,愣愣的出神。
  岳青松回来看到梁悠恍惚的样子,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不热。
  “怎么了?”岳青松问她。
  “没什么,”梁悠摇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是还没睡醒。”
  岳青松知道她情绪不好,也没有追问,将水壶打开盖子递了过来。
  “没有开水,凑合喝点吧。”
  这里是个小车站,平时哪接待过这么多人。现在车站里吃的也缺喝的也缺,连热水都没有。
  梁悠道了声谢,接过水壶抿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然后这一整个上午,梁悠都坐着一步未动,将修壁画练习出来的耐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又渴又饿的,根本就不愿动弹。待到了岳青松都忍不住劝她活动一下,总算是挨到了火车进站。
  上了火车后梁悠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时间久,硬座坐着又难受,可总算是有了个盼头,咬着牙坚持过去就好了。
  梁悠就这么咬着牙坚持一下又坚持一下,牙都要要碎了,总算是到了t市。
  岳青松看着下火车后差点哭出来的梁悠,心里对她的印象又加分不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趟行程太折磨人了,梁悠竟然能坚持下来,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愧是军人世家出身的,有这份耐力,不去当兵可惜了。岳青松这么想着,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也不光是当兵才能为国出力,像梁悠他们这样献身于文物保护工作中的学者,同样令人敬佩。更别说他前不久接到了通知,提了要跟她一起执行任务的事情。
  岳青松想起他之前问过教导员梁悠枪法如何,教导员推着眼睛犹豫了半天,最后说了句:架势挺好,气势也挺足的。
  这其实就是文化人委婉,说白了就是说梁悠虽然路子挺正规的,但是准头还差了点。想到任务的危险程度,岳青松打算回部队后跟梁悠再“切磋”一下。
  现在已经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梁悠看着自己哈出的白气,茫然的站在t市的火车站。
  去往首都的火车已经没有了,最早的是明天六点,准定不能回去和家人守岁。她跟岳青松说想要去打个电话,两人就围着火车站去找公用电话,最后总算在站台外一家宾馆里找到了。
  梁悠站在电话旁揉了揉脸,长出了一口气,等到本来垂着的嘴角勾了起来,这才拨通了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马上就被接了起来,接电话的人声音急切,一看就是等了很久。
  “奶奶。”梁悠声音甜到人心底,让旁边的岳青松听着,都觉得身上的疲惫消失了不少。
  家里正在吃团圆饭,她拿着电话给每个人挨个问好,在被问起时,又说自己今天睡到中午才醒,还说研究所里的年夜饭也很好吃,有荤有素。
  梁悠嘴里说着自己特别好,眼睛里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
  不远处宾馆的老板娘守夜没什么事情,正嗑着瓜子看着他们这边。要不是岳青松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很可靠,她非要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老板娘虽然人没有过来,可却在对着岳青松做手势。岳青松研究了一下不是什么暗语密码,恍然明白过来老板娘是让自己帮梁悠擦眼泪。
  岳青松包里找了半天找到了梁悠的毛巾,想了一想,问老板娘借了热水,将毛巾又洗了一遍。
  老板娘颇为欣慰的看着他,觉得小伙子挺有前途。
  岳青松拿着毛巾站在梁悠身边,看她脸都哭花了,还强迫自己声音如常的跟电话那边的家人对话。等到挂了电话,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凄惨。
  岳青松常年在部队里哪见过这种阵仗,难得慌了手脚,紧张的看着她。
  梁悠既不是他的兵又不是他的下属,哪能用平时那套,可他也没有安慰女同志的经验啊。
  岳青松觉得现在说些鼓舞人心的话或是做什么思想教育摆明没有用途。而且这些事一般都是教导员做的,他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让梁悠出去跑圈……
  岳青松赶紧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就在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老板娘看不过都要亲自过来指导了的时候,蹲在地上的梁悠伸出来一只手。
  “我的毛巾。”
  因为哭了太久,梁悠一开口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岳青松反应了一下,然后马上把毛巾递了过去。
  梁悠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又伸了伸手。可惜现在她和岳青松默契还没那么好,对方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包。”梁悠哑着嗓子说道。
  岳青松又赶紧将她的包递了过去,看着她低着头在里面摸找着什么,心里想着自己竟然害怕女同志哭,他自己也是头一次发现。
  梁悠在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雪花膏。刚哭的脸都干了,擦了雪花膏才觉得舒服多了。
  “放烟花了。”梁悠失神的望着窗外,喃喃的说道。
  “想去看看吗?”岳青松问她。
  “好啊。”梁悠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还泛着红,让岳青松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家里养过的小兔子。
  两人将背包寄放在宾馆,走到了河边去看烟花。
  现在的烟花跟梁悠前世看到的没法比,实在称不上绚烂。不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称得上难得,因为河边早就挤满了来看烟花的孩子和家长。
  梁悠在他们的笑闹声中,之前心里的那点惆怅也淡了。身边岳青松看她脸上又带了笑意总算是松了口气。
  两人肩并肩站着都没再说话,在漫天的烟花之下一起度过了这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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