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直到蜜姬真的把那恶霸困进了梦境里,她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不是梦境没什么异常,她真以为花不语换了个人。
  “怎么了?”花不语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斟了一杯茶出来,推给了蓉君。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花不语摇了摇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蓉君左右看了看,笑着打了个圆场:“谢谢你们救了我,也救了这么多无辜女子,蓉君无以为报,为二位弹奏一曲可好?”
  花不语看了眼呆愣的蜜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蓉君走到摆放在屋中的木琴前,信手试完了音准,十指拨动弹奏起来。
  这是一首古老到快要绝迹的乐章,现在的花楼里已经很少能听见了,花不语只觉这调子有些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蓉君弹奏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的蜜姬忽然开口唱了起来。
  “忆君忆昔忆江南,往日忽忽,见水不见山……”
  小调清扬软糯,如喃喃细语,深夜之中的低吟却不显凄凉,只有无尽的惆怅。
  一曲终了,泪痕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脸庞,蜜姬哭得声音颤抖:“阿姊,你……怎么会这曲子的?”
  蓉君也愣了愣:“曾经偶然听见,觉得喜欢,便跟着学了。”
  蜜姬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挤出个笑来:“很好听。”
  这不是她喜欢的曲子,是自己喜欢的曲子,原因无他,琴太难学了,自己总是找不着音,这首曲子简单又好听,她才最为喜欢的。
  “我也弹奏一首吧。”蜜姬过去坐下,仿佛想起来什么,长叹一口气,缓缓弹唱起来。
  琴声相对于方才那曲,显得激昂又愉快,琴弦铮铮,似刀似剑,连空气都要被它割裂开来。
  这是阿姊最喜欢的一首,无关情.爱,充斥着希望与抗.争。
  花不语悄声离开了房间,找了个僻静的地儿,五年了,他终于停了下来。
  月光白亮透净,他习惯性地温了一壶酒,斟酒时惨淡一笑,斟上一杯放在旁边,对月浅酌。
  温酒并不是他的习惯,更何况这夏夜,不过因为季沧笙不喜欢冷酒,温过之后酒香更浓郁些。
  花不语一向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地忙碌,把所有时间挤满,就能把思念给挤出去,而念想却和这酒一样,温和的,连呼吸都醉了。
  放空下来之后,花不语只觉得无比想他,分明是日日难熬的五年,离开他的每一刻都难挨得宛如时光静止,却又如弹指一挥,仿佛上次相见还是昨日。
  可惜这凡间薄酒寡淡,怎么也喝不醉,他还真是怀念起来曾经喝醉的时候了。
  月亮渐渐地高了,夜色浓得无边无际,蜜姬阴恻恻地飘上来,蹲在离火炉稍远的地方,火光透过了她的身子,让她更加透明。
  “你说……这世上真有转世吗?”蜜姬盯着摇曳的火光,有些发怔。
  “你觉得呢。”花不语将凉掉的酒仰头饮下,没分辨出多少区别来。
  “我以为只是相像罢了。”蜜姬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有转世,那我又是为什么……”
  “你没有转世,说不定是为了遇见她。”
  蜜姬神色奇怪地抬头看了花不语一眼:“我觉得你变了。”
  “我一直如此。”
  “可真羡慕你啊……”她起身摆弄裙摆,这罗裙本就是她幻化的,转手间就换了好几个花色,“至少你们没有阴阳相隔。我一想到她还在这世上,就无比心悦。”
  花不语沉了沉:“我想回去。”
  蜜姬提着裙摆的手顿了顿:“我没记错的话……”
  她心情不错,便不将那后半截话说出来。
  “所以蓉君现在暂时不能去天元门,我需要你们帮忙。”
  三月后。
  天元门。
  “天……”李淑君还没喊出声儿来,踏进门槛儿的脚就拐了个方向落到了门外。
  折花推着她出了门,长嘘一声让她噤声。
  “师兄,你放我进去!”李淑君被推出门外,不高兴地直蹦跶,“我听到我哥……唔唔唔!”
  折花不得不把小丫头的嘴捂上,没走远就看见了急匆匆赶回来的七汝,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李淑君快被捂得憋过气儿去了,折花才放开手。
  “师兄!我打听到我哥的消息了!”
  “嘘!”折花差点又把她嘴捂住,不知道这里够不够远,只希望季沧笙千万别听到。
  “怎、怎么了?”李淑君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紧张,舌头一哽,结巴了。
  折花施了个结界,解释道:“师尊早就知道了,你这段日子随你师尊闭关不清楚,踏花在外面闯大祸了。”
  李淑君五官一阵抽搐,最后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呃……啊?”
  折花猛叹一口气。
  “踏花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近来不少地方上书,说有天元门的弟子……唉,反正啊,你别在这关口去触师尊霉头,师尊这几天气得脸色都变了。”
  “折花师兄,不带你这么吊人胃口的……”李淑君委屈极了,早知道就不跟着师尊去闭关了,什么瓜都没吃到!
  折花左右看了眼,确认没有旁人在,这才低声解释起来。
  原来近几个月里,几乎销声匿迹的花不语突然出关了,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机遇,实力大涨,但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心性大变,到处惹是生非,搞得下凡界处处民不聊生的,告状都告到天元门来了。
  一开始二十二上仙也没当回事儿,后来四大仙门的上仙差点没把门槛给踏破了,毕竟是天元门出去的,他们也不好随意处置,主要是打不过,就跑来天元门告状。
  任意听得喜庆,津津有味的,就差没拿一把瓜子出来嗑了。
  折花看她这模样,无奈苦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任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过淡定,连忙夸张地撑起眉毛:“哥哥怎么会变成这个亚子了!”
  看来闭关这段时间还被他们师门的另一个天才弟子把口音带歪了。
  “你这样子……怎么像知道什么似的?”折花打量她。
  “师兄,你就别冤枉我了,我跟随师尊闭关半年多,哪知道我哥发什么疯啊……”
  “别这么说你哥。”折花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古灵精怪的,总之这事儿你别往里凑,听到了么?”
  “好的!”李淑君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她还真有点儿猫腻,五年时间,总不可能真的和花不语断联系,她私下见过花不语好几次,闭关之前就见过,她那双眼睛又不普通,倒是半点都不担心的。
  不过还是有些念想的,小姑娘摸着下巴离开之后,也嘀咕了一句:“哥哥到底怎么了啊……”
  子沉刮风似的赶来,问折花道:“小丫头出关了?还听说了?”
  “能不听说吗?现在上仙界谁还不知道啊……”
  子沉笑得发坏:“这小师弟,挺厉害嘛。”
  “有什么事?”
  “玉蝴蝶呢,回来没。”
  “没有。”
  “那我走了。”子沉说完,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他现在可是子虚峰亲传弟子了,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倒都是拜花不语所赐。
  折花对着子沉离去的方向叹了不知第多少次气,才转身进了天元堂。
  近来雷雨来得急,季沧笙懒得挪窝,大都在此处休息,折花进去的时候,白歌正在报告什么,季沧笙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睫,捏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之前的话。
  折花现在一旁,忽的生出一丝感慨来。师尊身体本就不好,五年前一事更是大伤元气,再加上长年被阴邪之气所侵,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提不起力气的、病恹恹的样子。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折花却是心细的,早就觉出些什么。
  花不语刚走那段时日,只听人人谈论这天元仙尊多无情,多绝情,却无人知晓,他们口中那绝情之人,也会茶饭不思,如行尸走肉般数月未说一句话。后来……
  后来,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曾经的天元仙尊白衣胜雪、风光霁月,若遗世独立之仙,现如今玄衣墨发、冷若冰霜,让人越发觉得难以接近,就好像……就好像,是心死了一样。
  再没有心情去逗鸟摘花,闲时捧着书翻看,小憩的时间越来越多,仿佛一直都很累似的。
  不说天元峰弟子,连二十二上仙也看出不对劲来,可没人敢提,也无人可解。
  直到……
  “我知道了。”季沧笙蹙着眉心,神色中止不住地透出嫌弃来,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说是累了。
  “你觉得师尊是真的累了吗?”白歌自问自答道,“怕不是气的。”
  “天元峰弟子闹得如此人尽皆知,你说……”白歌悄悄问折花,“小踏花儿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
  “你还好意思?”折花不知该气该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般会添油加醋。”
  “师兄莫急嘛,既然知道这是小踏花儿的意思,自然是要帮帮我们小师弟的。”
  “什么意思?”折花一愣,白歌显然话中有话。
  “害,其实我私底下呢,早就已经跑去那些村落看过了,你猜怎么着?”
  “嗯?”
  “人家过得可好了,人人都叫咱们小踏花儿踏花仙君呢,怎么一传上来就变成个到处惹是生非的祸害了,你觉得?”
  “他故意气师尊的?”
  白歌抖抖肩:“行了,别愁了,这段时间准备准备,跌打药什么的,别到时候小踏花儿回来给揍死了。”
  折花一笑:“师尊真的会让踏花回来?”
  “已经叫环环去送信了。”
  碧落村。
  “诶,踏花上仙,您就别在这儿晒太阳了,仔细这污水溅着!”
  “不碍事。”
  “踏花仙君。”蓉君拎着茶壶过来,招呼众人过来喝茶。
  正是秋日农忙时,风里带着燥热,吹在身上却很是舒爽。花不语眺望着远处,似乎在等什么。
  “仙君说了,不要叫上仙,你这嘴!”田里那汉子的婆娘往他背上拍了一把,又把揍他的毛巾递过去。
  “嘿,稀罕,这都入秋了,怎么还有蝴蝶?”
  “嚯,谁家养的猫,这么肥!”
  那被烈日照耀下显得有些羸弱的萤蝶飘飘忽忽,没力气似的慢慢飞了过来。
  花不语伸出手,纯白的灵蝶落在了他的指尖,一道熟悉的、带着些微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有三个字。
  “滚回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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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看了是吗,我这就滚/哭泣/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