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上一世,邱蝉走后,我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去劝姜初照打消把姜域派去北疆的念头。从五月底一直想到六月初,眼看着万寿节就要来了,却依旧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连续好几个夜晚,兜兜转转走到成安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与他商量,又担忧着自己若是进了他的地盘会让他感到不快,就这样又退回到离殿外十丈远的地方,靠在海棠树下,一边注意殿门口的动静,一边抬头看星星。
  衣着清凉透肤,步履袅娜入殿的娴妃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我灵感。但我又没有那样轻薄的衣裳,走起路来也没有她那样妙曼,不知道这样走进去,姜初照会不会不喜欢,然后直接把我赶出来,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苦恼啊。
  就这样耗到了六月初七,次日就是万寿节了。
  到了晚上,我换上了自己瞧着最干净的衣裳,那是在家时做了没穿过的衣裙,是雪白绸缎的料子,连暗纹都没有。
  尽管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多日,可走到殿门前,却还是顿住了。我当真不争气,又退到了海棠树下。
  抬头去望天上的星星,发现那一夜的星星格外亮,格外好看。若我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愿意就这样看到天亮呀。
  “皇后娘娘。”
  我打了个哆嗦,从树干上直起身来,看着旁边的苏得意,惊奇道:“苏公公?你怎么过来了?”
  苏得意俯身:“陛下让老奴唤娘娘进殿。”
  我欣喜不已:“他当真想让我进去?”
  苏得意和蔼地笑了笑:“是呢。”
  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苏公公,你快帮我看看,我这身衣裳有没有沾到脏东西。”
  “回娘娘,您这身衣裙,纤尘未染。”
  我放下心来,笑道:“那走吧,别叫他等急了。”
  到了成安殿,发现姜初照似乎刚刚沐浴过,墨发还沁着些雾气,一身水滑的青色绸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脖颈与胸前的雪白颜色。
  他似是困了,勉强冲我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奈:“在外面转悠了七八天,却还是没有打定主意,对吗?”
  我绞着衣袖,撒谎道:“今日吃太多了,遛弯儿呢,就……不小心遛到了成安殿。你可以问苏公公,我一开始没有想进来的。”
  转头却发现人证苏得意已经没影了,整个寝殿只剩我同姜初照两个人。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烛火将他的脸庞映地暖融融的,他的笑也比以前温和了不少,只是倦色很深,没什么精神:“要是救人都是你这个速度,那等着被救的人还有什么盼头。”
  我微怔,走近了看着他:“其实你知道我想找你做什么对不对?”
  他抬头给我认真地解释:“知道。王妃进宫,也是需要朕的点头才可以。”
  我有些不满:“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不用纠结这么多天,不知如何开口。”
  他便笑出声来,好看的桃花眼里像是藏了无数星盏,亮晶晶的很是漂亮:“方才不还说吃多了,遛弯不小心遛到了成安殿吗?怎么又改口了。”
  “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
  我说得不够真诚,他听得也不当真,于是开门见山地问:“若朕打定了主意,你会如何来劝朕?”
  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好,于是搓着袖口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朕想要的,你未必愿意给,”他好似真的累了,拢了拢前襟,叹息着劝我道,“况且,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他求情,还是早些回去吧,朕这儿太冷了。”
  我却惦记着他前半句。
  想要什么,他没有明说,但我就这样想到宫宴后他把我抵在殿门上,醉意深沉,眸沾雾水,说的那句:“两个月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期待。”
  又一个月过去了,再不期待好似说不过去了。
  于是走过去,坐在他腿上,轻轻揪住他的衣襟好给自己一些支撑:“阿照,我这几日在你殿外想了很久。”
  他脊背僵住,却下意识抬起手托住我的后腰,让我不至于从他这身柔滑如水的绸衣上滑落下去。
  见他没有推开我,就放心地亲了亲那桃花眼的眼角,小声问他:“三个月了,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了?”
  第22章 小声(一更)
  等他回答的过程,是漫长又寂静的。
  如等待鹅毛大雪不露声色降落自月夜,如等待如雨梅花若无其事散布在原野,如等待祈天明灯悄然无息飘摇至星空,又如等待守岁花火悠游自在谢幕于苍穹。
  是安宁的,也是温情的。可也会怕等来白雪融化,等来梅花枯朽,等到天灯最终熄灭,等到花火彻底弭消。
  我既担忧着,等不来他的开口;又更担忧,等到的是他的拒绝。
  好在是他终于说话了,不像在生气,有拿捏好力道把我轻轻拥入怀里,只是脖颈贴在我肩窝里,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阿厌,我此刻有多难受……就有多开心。你终于想起这件事了。”
  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的目的并不单纯呢。
  可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后背,开口时轻声细语的,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哪怕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想起来,但好在是……我的夫人终于想到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姜域和邱蝉。”
  我把下巴垫在他肩上,勾起他后背几缕长发在指尖绕了绕,不满地纠正他:“只为了邱蝉,不为了姜域。”
  他应该是愿意信的吧,所以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我刚才的话:“嗯,只为了邱蝉。不为了姜域。”
  我以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那我们要不就开始?”
  他听到这句话就笑出声来,且笑得很是欢快。在这令人愉悦的笑容里,我都做好了宽衣解带的准备了,可他却拒绝了我:“太可惜了,今晚好像不行。”
  我懵了半晌,直起身来看着他:“大宫女曾特意嘱咐我,不可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说自己夫君不行。我倒是注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他也看着我,笑意未减,理由很随意,但又不像是在撒谎:“我今晚有些累,现在也很困。”
  “那你还让苏公公把我叫进来……”
  他抚住我的后背,微微叹息:“怕你在外面呆一夜,着了凉。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了,很担心你再……我也有很怕的时候。”
  “我已经好了。倒是你,是真的累,还是故意骗我呢?”说不准我那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总觉得打定了主意,所以一点余地也不想留,甚至还产生了强/迫他的想法,“我今晚就是想圆房,你是我的夫君,多少得配合一下呀。”
  他便只笑,不说话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忧愁道:“我确实没有娴妃那样的裙子,现做也来不及,可衣裳总要解开不是,我这个虽然瞧着厚,但是也好解呢。”说着便准备给他展示一下,我那裙子上很好解开的系带。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动,轻扬着唇角道,“看来这几日没白在成安殿外蹲守,”到这时候了,他还要笑话我,“连娴妃穿什么样的裙子都知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索性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喜欢她的打扮,还是喜欢我的打扮?”
  他倒是没有犹豫:“你的。”
  我咬牙道:“那你怎么留下了她,却要把我赶走?”
  “阿厌,我叫她过来不是为了做那档子事,是有些事情要问她。”
  我别过脸去:“什么事非要半夜说呢?还让她穿成那样。”
  他抬手把我的脸扳回来,眉心微皱,却避而不谈我第一个问题,只是解释娴妃的穿着:“她穿成那样是她自己的主意,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别生气,我今晚真的累,怕冷落了你,所以你先……”
  “姜初照,”我打断他,在某一瞬间,好像觉得今晚离开了,我同他就真的不可能再有下一个夜晚,他也不可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邱蝉说个情,于是越发心急,“你若是实在不想,那我只陪你躺着,聊聊天行吗?比如……聊聊邱蝉的事?”
  他就又陷入沉默,只剩眸中光影悸动。
  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床榻,忽然想到了那件事,于是僵僵地开口:“是担忧我把你床榻……弄脏?”
  姜初照不语。
  “还是怕我声音太大吵到你?我尽量小点声可以吗,就像……”我想了会儿,觉得不好描述,于是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喵——汪——”
  他耳尖一动,转瞬变得鲜红。
  舌尖轻轻地扫了一下这略有些可爱的耳尖,小意与他商量:“就这么小声,你能忍受吗?”
  此话刚落,就有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都提起来朝床榻走去。
  携风带雨,引雷扯电,明明动作那般迅疾又大力,却还没忘了把一路上的火烛吹灭。
  后背沾上床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
  他嗓音沙哑得不像样子:“觉得冷?要不要让苏得意把炭炉拿过来?”
  我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别叫别人过来,”顿了顿,害羞道,“你记得多抱抱我就行了。”
  他果真抱紧了我:“好。”
  我却还是有隐隐的担忧,于是补了一句:“要是你待会儿睡着了,我冷起来可能往你怀里缩一缩。你要记得我不是坏人,不要把我推开。”
  “睡着?”他似乎觉得很好笑,撑起手臂看我,“我夫人在这儿,我怎么可能睡着?”
  说完这句他把绸衣解开了,解完还故意用气声蛊惑我:“告诉我,你的衣裙怎么个好解法?”
  我觉得哪里不对,一边牵着他的手指去找我腰间的系带,一边问他:“我听说你做这档子事儿的时候,是不解衣袍的呢。为何今日解了?”
  他自己也懵了一懵,“不解衣袍?”不过好像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沉闷,像是不愿意提,“下次余知乐若再跟你说什么,你随便听听就行了。算了,不会有下次了,她找你你不要见。”
  “阿照。”
  他亲了亲我的眼角,是我刚来时亲他的那个地方:“我在。”
  “我衣裳系的荷包里有一节缎带。”
  “嗯?”
  我提醒他:“你可以掏出来,遮住我的嘴巴。”
  他撑起上身,拧眉问我:“又是听余知乐说的?”
  “嗯,怕你手头没有,我都帮你裁好了。”
  他语气阴沉下来:“她还告诉你了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还说第一次有些不适,其他几次就不会喊了。不过我本来也知道第一次会不适呢,她不用讲我也了解的。”
  姜初照就这样怔住了。
  撑在我耳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起来,我甚至能听到骨节攥紧发出的声响。
  他忽然难过,自嘲地笑了笑,眸中亮光悉数暗淡,放弃道:“还是不要这样了吧,怕你睡醒后看到枕边人不是我……会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哪里不对,于是戳了戳他紧绷着的脸颊,笑着解释道:“出嫁前我接受过大宫女的指导啊,她讲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第一次会非常不适,而且还会流血……嗐,我明日若是哭,你不要骂我成吗?你知道的,我看不得床单变脏。”
  他终于明白过来,俯身咬了咬我的耳垂,像是故意惩罚我那样,开口的时候,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喘息:“阿厌,我从小希望自己跟父皇不一样,尤其是不耽于女/色。前二十年,明明控制得这样好。”
  “嗯。”
  “现在,我感觉自己……控制不了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