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他先到包厢,点好锅底后她也到了。
  她很长时间没吃过火锅,想吃辣,却又怕太辣伤嗓子。
  他点的是鸳鸯锅,专门舀出一碗清汤,夹起一片麻辣锅底的毛肚后,他在清汤碗里漂了漂,然后夹给她。
  她不喜欢花样百变的火锅蘸了,只喜欢从汤底里直接捞出来的。
  这比麻辣锅底兑清汤再煮的味道要好,虽然麻烦了些。
  她吃一口就呛到了。
  “还辣?”他问。
  她咳嗽着说不出话。
  他给她拍背,再倒水,过了会儿她才缓过来。他把她碗里咬了一口的毛肚吃了,继续给她涮菜,只是接下来,他的清汤碗盛得更满,漂得也更久。
  清汤变成红油,他倒掉,再重新注入清汤。
  她吃得红了嘴,长发碍事,她盘了起来,语气不像早前那么冲,但仍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问道:“你住哪?”
  他报了宾馆名字。
  “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知道她的意思。
  他把洗掉红油的菜叶子夹给她:“我四天后的飞机。”
  “飞哪?”
  他没说话,又下了片牛舌,才道:“前段时间我爸把债都还清了,他一个高兴没忍住,多喝了酒,结果胃穿孔住院,现在还在养身体。我在医院碰见了一个大学同学,跟他聊了聊,打算合伙开家公司。”
  她筷子抵在唇边,过了会,才去火锅里捞菜。
  他把牛舌漂干净后夹给她,她没动,吃了几口她自己夹的菜后,她才把那片已经凉透的牛舌给吃了。
  蔡晋同看了看茶几上的那盘荤菜,是青红椒炒牛舌,他刚才尝过一口,微辣鲜香,很下饭,但因为他和孟冬才吃过晚饭没多久,他肚子还饱,所以吃两口就停了。
  他问孟冬:“你们那次是和好了?”
  孟冬一勺一勺舀着汤,骨瓷的汤勺和碗发出轻而脆的碰撞声,一下又一下,像敲在人心上。
  “算,也不算。她心里有刺,我想待在她心脏边,待到生根发芽,待到她能在某一天,把那根刺彻底拔|出来。”
  蔡晋同点着头。这两人始终没能回到从前,所以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孟冬记忆中的那次商场开幕式意外中,他们才会表现的亲密却生疏。
  后来又渐行渐远。
  如今听着孟冬“恢复”的一段段记忆,他仿佛也被拉进了一辆倒退的列车。
  总有一天,列车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蔡晋同悄悄瞟了眼喻见,她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碗汤,是他和孟冬在喝的这种爽口的汤。
  有两片牛舌浸在汤底,也不知道是谁夹进去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沉寂,蔡晋同一个激灵,看了眼来电,跟他们说:“估计是那个贼有消息了,我去接电话。”又看了眼时间,“哎哟,都十二点了?今晚又别想睡了!你们赶紧吃。”
  然后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孟冬从小碗里夹起一片牛舌试了试,几乎尝不出辣,他把剩下那片夹进喻见碗里。
  “吃吧。”他说。
  长发垂落腮边,喻见看着白粥上的牛舌。
  阳台门敞开,空气对流,寒风呼呼闯入,透明的白色窗帘在房中扬起,像是轻盈一挥,掸走时光的浮尘。
  她夹起牛舌吃了一口,眉一挑:“好吃。”
  “没吃过?”
  “第一次吃。”
  “你家不是开饭店的?”
  “但我家没卖过牛舌。”
  “吃吧。”小阳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这家火锅店在理工大附近,因为今晚跨年,所以火锅店打算通宵营业,她冷冰冰的手在进食中总算暖和了起来。火锅越吃越热,她脖子出汗,出门的时候也不打算穿外套。
  羽绒衣挎在小阳春手臂上,走一半时她觉得冷了,正想问他讨回,小阳春忽然搂住她。
  连她手臂一起搂得死紧,她再没觉得冷,就没开口讨回外套。
  她带小阳春到理工大附近的一家酒店,今晚她准备外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是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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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凌晨两点多, 打开窗户,半点声音都没。
  酒店只是三星级,但房间够大, 环境卫生,窗户正对马路, 这个时间没车过, 耳边极其安静。
  “开窗不冷?”
  “我就说刚才怎么觉得凉丝丝的, 像哪里漏风了,原来是这房间窗户没关严。”她说。
  “所以你干脆把窗户全开了?”小阳春走了过来,站她背后, 下巴搁在她头顶。
  她脑袋一沉:“通一下风。”眼又往上瞟, “你冷吗?那我关窗。”
  “不冷。”
  她的脑袋跟着他的下巴动。
  小阳春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和她的一样,是一股很浓郁的花香味。酒店提供的沐浴露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初闻时她觉得俗,现在从小阳春身上闻到, 她又觉得有些清爽。
  “你头发还湿。”小阳春说。
  “那你还垫着我头发。”她道。
  小阳春故意动了动下巴, 过了会说:“有点口渴。”
  她刚想说那去喝水啊,下一秒就感觉头皮一热。
  小阳春抿住了她的头发。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 温温软软,不像他的表情和说话语气, 总带点冷或者嘲讽。
  因为反差,所以每一次这种温软碰触到她肌肤的感觉才更强烈。
  她头皮被刺激的连带后脖颈都在发麻, 她却故意问:“解渴了吗?”
  “不够。”小阳春在她头顶说。
  声音很低, 像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那你多舔舔。”她故作镇定。
  小阳春一笑,牙齿轻磕她头皮。
  这回她没忍住,眼朝上看着对方:“你也不嫌恶心!”
  小阳春说:“你连自己都嫌弃?”
  她道:“我头皮要掉了。”
  “正好让我见识一下。”
  她被气笑, 手肘撞他一下,发麻的脖颈渐渐变正常。
  底下忽然一阵喧嚣,她目光被吸引过去。
  是马路上走来了一群男女。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视觉上感觉离马路很近,夜色深沉,跨年夜的狂欢被这群男女带到了这里。
  这群人在马路上嬉笑打闹,普通话和方言混杂,越走离他们越近,大约是被灯光吸引了,有人抬头望了过来。
  咣——
  小阳春把玻璃窗拉上,铝合金砸出响。他手臂长,将靠边的窗帘也一把拉了过来。
  喧嚣彻底被他挡在室外,他托住她的臀走向大床。
  “帮你擦头发。”他说。
  她被摔在床上,一次性拖鞋还没脱,小阳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潮湿的拖鞋吸在脚上,一时半刻掉不了。
  半途她看着吸顶灯,光线时而温和时而刺眼,在一次挣扎中拖鞋终于从半空中被她甩落,她头发上的水渍最后也逐渐被床单吸附了。
  这是属于她和他的第一个跨年夜,他们把这三个多月的思念尽情地诉说在彼此身上,他们无所顾忌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狂欢,狂欢短暂的相聚,和终于跨过了一条时间的鸿沟。
  昏昏沉沉的一觉后,午时窗帘被拉开,她看见了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她深陷在纯白中,意识混沌未明。
  小阳春穿着睡袍从窗边走过来,蹲她身旁:“醒了?”
  她轻轻地“嗯”了声。
  小阳春亲吻她,然后将她连人带被抱起。
  酒店的被子轻巧不厚,她肩膀露在外,小阳春啄了两下,动手把她肩膀遮好,抱着她来到窗边。
  她眼睛醒了。
  冬天的绿色都被雪覆盖住,马路暂时未铲,两侧被搭了几个雪人,雪花还在飞飞扬扬。
  白的耀眼,世界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