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他说着,还笑。
  那一口抽烟的牙,着实让人想远离他一点,纪淮把钱递给他:“不用了,你就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时间就好。”
  买烟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那两声挑逗的口哨声以及她付钱时候被摸了手。定好时间说是烟周五给她,纪淮同意了之后赶忙跑了。
  过了红绿灯回头看,还好没追来。
  回到球场的时候,隔壁广场舞都散了,篮球孤零零的滚在球场外,两拨人围在半场的三米线外,正骑在人身上挥动着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表哥。
  “垫脚,垫脚,我他妈让你垫脚。”
  一帮人正试图分开打架的两个人,陈逾司反倒不紧不慢的蹲在地上系着鞋带,只在那人被扶起来之后,抬脚往对方胸口揣了过去,将他又踢回了地上:“你要是控制不住你的脚,我现在就给你剁掉。”
  纪淮嘴里的‘快乐河马’都不快乐了。猫着腰偷偷跑回了门口,没一会两个人抖着外套的灰出来了。
  不远处的夜宵摊,就差没把‘吃完就拉’四个大字挂在门口。对食堂百般挑剔的两个人倒是对这种夜宵小摊位情有独钟。
  “妈的,真衰。”许斯昂咬下签子上的鱿鱼须,反倒被倒刺弄疼了嘴:“打球垫脚,放屁闪腰。”
  纪淮挑了看上去最干净的土豆片,上面的辣椒粉洒了厚厚的一层,她刮掉了一大半,吃了还觉得辣。
  “打球垫脚,没人养老。”陈逾司一手拿着签子,一手拿着饮料,食指弯曲,勾着拉环单手开瓶。
  一唱一和说完后,纪淮看着他两,想到刚才他们打人那狠劲,有点怂:“需要我接着也来一句嘛?”
  陈逾司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准奏,他歪着头,被她那缩头小猫的胆小样笑到了。
  纪淮想了想:“打球踮脚……”
  她还没说完,易拉罐摔在了地上,饮料洒了出来,陈逾司已经站起了身,纪淮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起来。不远处一帮人走了过来,带头那个人手里拿着根棍子,不久前被许斯昂打肿脸的男生在也在其中。
  一张一百被许斯昂拍在了桌上:“老板不用找了。”
  她弱骨,体力不好,没跑几步就跟不上他们了。
  脚步快要停下来的时候,一只手臂勾着她脖子将她往旁边的岔路上拉,昏黑的小巷子里,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她表哥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纪淮很快也意识到自己拖慢了陈逾司的脚步,她跑不动了:“我没打人,我不跑了。”
  手臂上的手还没有松开,他七绕八拐的走着,看上去有些慌不择路,直到最后停在了一栋老房子旁边,房子之间狭窄的过道不允许并肩走,陈逾司在前面带路,他的声音有些喘:“知道吗?黑手党一旦抓到叛徒,他们会先杀掉那个男人,然后对他的妻子进行惨无人道的……轮流侵犯后,再一并杀掉。”
  这个话题在如此的背景下,被烘托的更阴森了几分。
  陈逾司走在前面,一直没回头,刚说完就感觉到另一只手捏上了他外套一角。只要微微偏过头,就能看见黑外套上那只比他的手小了许多的‘猫爪子’。
  没一会儿,后面的脑袋凑了过来:“不对啊,这个引经据典有问题。我们是合法公民,又不是黑手党。而且,我也不是你老婆啊。”
  第7章 背风点烟(6)    陈逾司说:“都一……
  陈逾司说:“都一起跑了,听没听过同流合污?”
  老街养狗的人居多,有些狗警觉的很,刚从门前路过就会叫唤。一只狗开始叫了,方圆百里的狗都‘有求必应’似地群起共吠。
  那群追来的人似乎也分头找来了,老街岔路过,分头分着分着,似乎也没两个人真的追上来了。
  纪淮靠着墙躲在不知道是谁家的蜂窝煤堆后面,口鼻拼命的呼吸着,但也缓解不了喉咙的疼痛感。
  纪淮拉着陈逾司的外套不敢松手:“那你们刚才干嘛非要打架?你和我表哥刚篮球场打架踹人的气势去哪里了?”
  她的快乐河马还落在桌上没拿呢。
  脚步声近了,纪淮看着旁边还站的笔直的人,用力将他一起拽了下来。
  被拽的突然,陈逾司没稳住身形,手擦过她的后腰下意识地撑在地面上,身体凑进,唇和脸颊的距离,只在毫厘。
  纪淮也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直间没了平衡感,为了不压坏陌生人的蜂窝煤造成居民损失,当然也不想丢人的屁股着地,她扶着陈逾司的手臂,踉踉跄跄的才没让裤子碰到石板缝隙间的青苔。
  篮球场上第一次看见纪淮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耳边是脚步声,犬吠声,还有吹过屋檐瓦砾的风声,而在这才声音中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这次他好像还听见了铃铛的声音,仿佛从幽暗深谷里传来的铃铛声。
  漆黑削弱视觉,放大其他感官,他觉得烧红的耳尖好像不是自己的。
  “他垫脚。”陈逾司看着她:“人家现在手里拿了个棍子,知道世界四大傻是什么嘛?”
  纪淮还扶着他的手臂,视线里是他的脖子,还有那颗脖子上的小痣,她问:“是什么?”
  声音不大:“用自己生日做密码的人,恐怖电影里非要单独行动的人,还有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是四大傻之首,都看见对方手里拿着棍子还去,你哥这种游戏里知道草丛有人非要近的在现实生活中,想想刚才他跑得多快。”
  纪淮发现就三个:“还有一个呢?”
  陈逾司:“不知道四大傻的人。”
  纪淮表情垮了,拉下唇角:“我总觉得最后一个是你现编出来的。”
  “证据呢?”陈逾司伸手要证据。
  “含血喷人没听过?”语气像他刚才问自己听没听过同流合污差不多。
  脚步声渐渐远,连狗吠也停了。视线里的喉结起伏,他说可以走了。
  再走一截路,就从老宅区里走出去了。街景忽地显现,霓虹灯和鹅黄色的路灯与刚才那漆黑的老街就像是两个世界。
  想起他说的四大傻,纪淮把买烟的事情和他说了:“我找寸头订好了烟,你跟我一起去拿。我付钱他摸了我的手,恶心的要死。我可以为了你才被占了便宜的。他现在就敢摸摸手,万一那天狼子野心,我怎么办?”
  他没拒绝:“跟你哥说,帮你揍他。”
  纪淮也不是圣母,但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表哥万一打架出了点什么事情,到时候苦恼的就是大姨。不到万不得已,她总归是不想给大姨惹麻烦。
  绕过老宅区,他们走回去就有些远了,他看着公交站台上的班次,还得几站路才到这个站台。
  两个人坐在站台的休息椅上,陈逾司也不算夸她:“挺有安全意识的嘛。”
  “从小蚂蚁胆子,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惜命。”纪淮抱拳作揖:“早睡早起,严以律己。”
  “也比你哥有诚信多了。”话讲得依旧不像句好话,许斯昂说要请他吃一个月早饭,但一个月里许斯昂都不知道能不能准时上学一次。
  公交车是从科技园开过来的,车里挤满了加班回家的社畜。等纪淮快数清对面这个坐在爱心专座上打盹的大哥有多少头发的时候,她表哥终于想到了还有她这个妹妹的存在。
  电话是打给陈逾司的。
  “喂,你和我妹在哪呢?”
  陈逾司单手拉着扶手:“没弄丢。”
  车子在临时停靠站靠站停下,人上上下下,没一会儿纪淮被挤到最边边上,她平衡感极差,抱着扶手还有种随时被甩出去的感觉。
  车停停靠靠,纪淮也不知道在哪一站下。手足无措感比老宅区时候还强烈,心一横。
  没一会,陈逾司听见了人群里特别小声的一声:“陈逾司,你还在不在呀?”
  纪淮问完,除了四周看过来的人,没听见回答,东看看西看看也没觉得车窗外的街景眼熟。下一秒人群中伸过来一只手,拽着她衣领,把她拖了过去。
  陈逾司:“下一站就下了。”
  街景好像是突然一下变熟悉的,保安在小区门卫室里打瞌睡,零零散散的几辆车在小区里驶过身旁。
  男生步子大,走着走着,纪淮就走到他身后了。
  一轮满月正挂在天上,他走在一盏盏橘光的路灯下,身影从明又到暗。这个年纪,是风是月都好看,十八岁的人,干净晴朗。
  当周日早上看见又准时早起的纪淮,蒋云锦百感交集。纪淮早起背了一遍语文,昨天的时候就把作业写完了,今天一整天很轻松,看看书,复习复习。
  吃完午饭,要不是在纪淮的刺激下许斯昂还不会想要写作业的,在他看来,周五一回家就做作业的人都是狠人。
  写了没半个小时,笔一丢,又开始打游戏。
  不就几张考卷,到时候抄抄作业很快就能写完的。宁可抱着手机跟女朋友聊些没营养的话,也不肯自己做作业。
  纪淮劝了一句,她表哥没听。
  劝解的话被大姨听见了,蒋云锦叫她别管了:“随他去,这么混下去,他就是废人一个。”
  纪淮没住过来之前虽然听闻过大姨和表哥的关系不好,但亲身体验还是和听说来得不同。
  陈逾司写完作业去阳台的时候,纪淮还是那副样子,托着腮在看书。
  “把这个作业拿给你表哥。”
  纪淮起身走到阳台上,接过陈逾司手里的一叠考卷。没走两步又这返回去:“你说我表哥这是什么毛病呢?”
  陈逾司顺手理着自己的花,拿着喷壶又对着花喷了两下:“你总要允许一个人平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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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播里最近播报校园绿化要进行维护,为了防止虫害,需要喷洒农药和修剪,警告学生都远离绿化带,更不要误食投放在各个角落里的治害药丸。还有全体师生努力迎对下周一要月考。
  等大课间都结束了,纪淮才看见他表哥背着书包来上学,一边走路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
  陈逾司在等他:“能不能带着我的考卷早点来?作业都收上去了。”
  “睡过头了。”许斯昂也没有想到三个闹钟都没有叫醒他。
  “阿姨没叫你?”
  原本一大早需要上学就有够让人不开心的,现在提他老妈更让人身心不悦,许斯昂哼唧了一声:“她说我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坏掉的,我反正早就无所谓了。”
  他是真的无所谓,就连纪淮有次交作业看见他被老师劝导都是一脸‘事不关己’。
  月考一临近老师压根不怕学生憋死,提前上课,拖堂下课。夏知薇起身,撅着屁股:“淮淮,你帮我看看我屁股还在不在?”
  纪淮从随堂小测的考卷里抬头,卷着草稿本拍过去:“两瓣了都。”
  夏知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摸了摸,紧张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屁股原本就是两瓣的。
  她又坐回了椅子上,坐姿懒散,看见纪淮还在刷题,往她胳膊上一倒:“你都看了好久的书了,这是准备考年纪第几啊?”
  “总不想比我以前差。”纪淮咬了咬笔帽,脑海里整理着解题思路:“先考前十吧。”
  夏知薇膝盖一疼,感觉中箭了:“小丑居然是我自己。”
  “下周就要月考了。你不一天到晚嚷着嫁给你男神吗?小心以后被他粉丝扒出来高中月考班级倒数。”
  夏知薇翻开下课的教材,觉得纪淮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又想着:“那到时候我就趴在他的腹肌上哭,搂着他夺命三郎的腰做个嘤嘤怪。”
  纪淮停笔,珍重的拍了她的肩膀:“我的朋友啊,你真富有。除了双下巴还有漫天的白日梦,以及需要重新默写的文言文一篇。”
  因为是来学校的第一次月考,纪淮很重视,相比较许斯昂,他连高考都不一定有这么努力。陈逾司打着游戏,听来抄作业的许斯昂说起他小表妹的状态,笑笑:“还高考呢,就你这个成绩高三刚开学没被劝退就是祖坟风水好。”
  许斯昂抄作业都抄错了,拿着水笔涂涂改改:“荣誉校董,懂不懂?老子家捐的图书馆只要没塌,我的屁股就百分之一百黏在重点班的座位上。”
  他心思就没在抄作业上,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房间里,纪淮伏案刷题,一个小小的月考而已:“陈逾司,你说我妹这样对不对啊?是不是也被我妈逼疯了?”
  “得了吧。”陈逾司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屏幕,一边闲庭信步的抢了别人的buff,又一边呛他:“人家自律又乖巧,阿姨逼人家什么?倒是你,这次要再是倒数,阿姨不得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