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189章 苟延残喘
  夙夜看到不远地方有一面黑色的幡竖起来,而他迅速看向四周,发现在皇后宫的四个角落,都有这样的幡云旗。
  夙夜浑身就被凉水浇透了,他难以置信看向旁边的御前侍卫,侍卫依旧冷漠脸孔,不为所动。
  夙夜颤声道:“幡云旗?为什么要动用幡云旗?”
  御前侍卫冷冷着脸,不发一语。夙夜再问:“你们早就知道?”
  话语中的怔愣和绝望几乎弥漫席卷上来,定然是早就知道的,而他,自以为争取到了皇后的帮助,却不过也是被蒙在鼓里。
  夙夜忽然大踏步往皇后宫里去,就算知道他再也赶不及,他也执拗地走过去。
  御前侍卫留在这里守着,却不是为了看热闹的,他立刻上前横刀拦住了夙夜,近乎强硬说道:“夙夜公子,娘娘让您只能留在这里。”
  夙夜白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种狂怒下的失态:“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你们就要动用幡云旗?”
  幡云旗一出,代表那宫殿周围,埋伏了所有最精锐的皇家驯养的杀手,那些杀手其中一个,都能轻松对敌御前侍卫,通常只有在宫中发生异变,或者——逼供篡位的时候,才有可能动用到。
  但夙夜居然在今天的宫里,看见了幡云旗。
  他几乎无法再有一丝的冷静。
  “让开!”夙夜厉声喝制那御前侍卫。
  可御前侍卫也很执拗,他不会被夙夜吓到,而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夙夜出现这种反应。一切都在皇后娘娘的预料之中。
  夙夜不敢相信是自己把孔玲珑带到了这种绝境,马车里,孔玲珑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夙夜,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可以信任。”
  他就是这样对待她的信任?
  夙夜那一瞬间几乎血冲上脑,他竟然要强硬推开那御前侍卫,但不要说他半点武功不懂,怎么可能撼动得了身手精妙的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更是半丝都不会让他,说出的话更如泼了一盆加了冰的水:“公子,您就算现在赶去,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夙夜觉得自己魂魄都被抽离了躯体,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儿,这时候天边的太阳甚至才刚刚升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早晨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他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失误?他怎么会天真的觉得,这里的人会放过玲珑?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玲珑何其无辜,在这些人眼里就成了怀璧有罪,必须铲除的眼中钉。夙夜浑身都不同程度失去知觉,他觉得自己无法站在这阳光下太久,他仿佛失去了生气。
  他应该在得知消息那一刻,不要进宫,直接派手下的暗卫,将孔玲珑远远的送走,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她只要还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夙夜的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玲珑的身影,就那么在晨光里,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夙夜眼前湿润,玲珑,玲珑,我对不起你……
  孔玲珑一直走到很近的时候,才发觉夙夜的不对劲,他脸色那么僵硬苍白,被阳光照的几乎要失真了。
  孔玲珑心里一惊,不由轻轻开口道:“夙夜?”
  夙夜觉得自己白日出现了幻听,根本无法从刚才的打击中瞬间恢复清醒。
  孔玲珑这时不由更凛,她直接走过去,看到旁边御前侍卫一脸标准冰块脸。问这些宫里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她想着,就直接去碰了碰夙夜的手,道:“夙夜,你没事吧?”
  夙夜骤然瞪大眼,他极少有这样风度尽失的举动,尤其看着孔玲珑的时候,眼里一团火几乎要灼穿孔玲珑。
  孔玲珑身子一热一冷,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夙夜忽然伸手,兀自使力将她拽着上了马车。然后近乎切齿地吩咐外面:“送我们出宫!”
  孔玲珑因为被他拉着,进了马车堪堪才坐定,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
  夙夜从前一向很有分寸,就算接触也从来没有弄疼过她,但孔玲珑这次却感受到一阵几乎被捏断手腕的锐利疼痛。
  可她什么也没说,抬头想问夙夜几句,就感到马车一晃已经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就迅速启程了。
  夙夜长臂一伸,孔玲珑就被他按进了怀里。
  脸庞扑向夙夜胸口的时候,孔玲珑几乎心内狂跳,她方才面对皇后积攒的镇定瞬间破功,被夙夜强力的按压挤出了胸口最后一丝空气。
  而夙夜的手像铁钳一样禁锢在她腰上,好像要把她揉碎了。
  封闭的马车里两人静谧无声,只有呼吸声音,清晰而粗重。
  孔玲珑感觉夙夜快要窒息了,她从这粗暴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夙夜传递的某种信息,她许久后,靠着胸膛闷声道:“夙夜,我没事。”
  这句我没事就像上辈子传来的,夙夜的双眼,此时是赤红一片。里面都是一圈圈血丝,只有怀中人的体温能把他从刚才的地狱里拉出来。
  他忽然松手,却是把孔玲珑整个拉起来,捧起她的脸,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唇齿相依。
  马车轱辘飞奔向宫门,这次的御前侍卫没有跟随,只有夙夜和孔玲珑二人单独被放走离开。
  幡云旗的确升了起来,但皇后召见了他们,却是另一番吩咐:“那个孔家女孩子暂时不要动,本宫还要再看看。”
  早前就埋伏的杀手临时被唤回,但既然是皇后有令,所以孔玲珑安然离开了凤宫,也没有被找麻烦。
  夙夜长久不愿意松开,孔玲珑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尽力不再刺激他。
  这种温柔也感染了夙夜,夙夜终于渐渐松弛了下来,肌肉也不再是那么紧绷,只是他松开了孔玲珑,额头却依然紧紧抵着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孔玲珑有些怔愣,两人额头相抵,这么近距离,她完全能看到夙夜脸上那种失魂落魄一样的神情。
  她心里有一阵陌生的抽疼,是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到的感受。
  她伸手抚上了夙夜的脸颊,近乎呢喃说:“夙夜?”
  夙夜将脸向她手心靠了靠,好像这样能吸取温暖,“玲珑,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见不到阳光了。”
  只要看见阳光,就会想起她,想起在这样一个阳光的早晨,他亲手推送了她去死。
  孔玲珑不完全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能完完全全体会到他的悲伤,她一阵酸楚,伸手抱住了夙夜后颈。
  夙夜居然软软一滑,就那么滑到了她胸口,他好像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只有孔玲珑让他依靠。
  孔玲珑静静地没有作声,她用自己手臂给夙夜带去一点生机,刚才这男人经历的一切,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有阳光顺着马车车厢透进来,这一辈子从睁眼那一刻起历历在目,她以为所有一切她都计划好了,为了孔家粉身碎骨的结局,可好像只有此刻和她依偎的男子,成了她唯一的变数,她没想过和他之间会有这么多,她没想过,此生有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她的死去而死。
  孔玲珑收紧了臂弯。
  马车里所有的动静此刻都好像与世隔绝,这次因为没有宫里那么扎眼的人跟着,所以马车就像普通马车一样,走的很自然缓慢,正好早晨街道上开始人来人往,悄无声息混迹入一辆马车,就好像一滴水入了海洋。
  夙夜伸手探入了孔玲珑衣角内,隔住肌肤握住了她的腰,孔玲珑一下抓住他的手,摇头:“不。”
  夙夜反握住她的手,慢慢从她身上起来,幽深的双眸就盯在孔玲珑的脸上。
  孔玲珑耳侧的发丝垂了下来,刚才一番混乱她也很难保证仪容,她低低说道:“这马车不知是去哪里的。”
  夙夜捧住了她的脸,出口的声音才柔和了下来:“他们从哪儿接你,就会把你原路送回去。”
  便是孔玲珑那所宅子。
  孔玲珑不由再和他对视,马车里有阳光却又带着昏暗,夙夜的脸和此时流露缠绵的神情,忽然就有点像那次……两人也是这般昏暗中孤独相对,但这男人亦如此刻一样温柔。
  就连孔玲珑都不免泛起了尴尬,她往身后的座椅上缩了缩,说道:“夙夜,你还好吗?”
  夙夜冲洗握住了她的手,接着一缕光线看到她左手腕上,他刚刚用力捏住留下的痕迹,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温暖干燥的唇让孔玲珑颤栗,但夙夜下一句就说:“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再弄伤她,也不会再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怕的事。
  夙夜身子前倾,两手按住座位两边,将孔玲珑圈在座位上:“你说服了皇后?”
  幡云旗出动,孔玲珑还安然无恙,只可能是后来皇后又改了主意。
  孔玲珑动了动唇,无声地应了一句。
  夙夜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暗哑:“这一切,都是我失误了。”
  错在太相信皇后,最后却还是让孔玲珑独自面对这一切。
  孔玲珑也看着他:“都过去了,夙夜。”
  她已经好端端走出来,说明她是赌对了,皇后放过了她,至于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试探,但那也是以后了。
  夙夜近乎梦呓地说:“玲珑,我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听说世上有一种连理,分开一片另一片就会枯萎死,他刚才已经枯萎了,只有借着她的气息才能苟延残喘。
  (本章是让大家重新相信爱情的一章)
  ☆、190章 为我配药
  宫装华美的皇后姿容端庄地走进梁帝的寝宫中,现在梁帝很不高兴:“听说你把人放走了?”
  堂堂国君哪里还用听说,自然是孔玲珑前脚安然无恙离开了皇宫,后脚就有无孔不入的探子汇报了梁帝。
  梁帝这么说,明显是质问皇后。
  皇后盯着梁帝,不显一丝慌乱:“臣妾确实暂时让她离开了,因为臣妾以为,这样做会更好。”
  帝后两人平时相敬如宾,不见得多恩爱,但两人的状态绝对是天下最佳夫妻之间的模范表率。而皇后对梁帝,也没有宫中其他女人那样的畏首畏尾,越是坦然的态度,越证明了她跟梁帝之间的某种默契联结。
  梁帝脸色依然深沉,冷冷问:“不知皇后什么地方觉得把人放走会更好?”
  皇后直视梁帝:“第一,在当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圣旨并没有被那孔玲珑放在身上,甚至她暗示了臣妾,她已经交到了一位非常可靠的人手里,至于此人是谁,想来陛下也明白,她不会告诉臣妾。第二,这个女孩子有她的聪明,她故意混淆了臣妾的视线,将臣妾往她希望的方向引,这说明,这女孩子聪明且有手段,她一定知道被宣召进宫,是因为什么事,而她一定为自己留好了后路,若她不能活着从宫里离开,说不定她会冒着和我皇室鱼死网破的风险。第三,也就是这女孩子想告诉臣妾的,她对朝廷没有二心,只要她还活着,对我们就没有威胁。”
  皇后懒洋洋地说完,并没有看见梁帝的脸色变好,相反年轻的帝王脸上有阴狠闪过:“她有手段又如何?所有和她接触认识的人,都休想再离开皇城,灭一群贱民的口,难道朕还做不到?”
  皇后凝视梁帝,似乎并不意外。她仍是淡淡说道:“陛下神威,莫说京城,就是放眼四海他们也跑不掉,只是臣妾从刚才的会面里,不止看出了那孔玲珑的为人,也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这女孩子身上,恐怕还藏了一些旧朝的秘密。”
  梁帝目光一缩:“你说什么?”
  皇后幽幽道:“原本一个商户之家,为什么拥有太祖时期的圣旨,而这开国数百年间,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透出来。臣妾还调查过孔家祖籍咸阳,根本没有人知道孔家家中有这种东西,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只有孔玲珑知道,因为,她已经是孔家这一代,唯一剩下的女孩儿。”
  说到唯一剩下的时候,梁帝眸中再次露出那种幽深的神色,他问皇后:“皇后怎么就肯定,皇太祖父的圣旨,这几百年都是在那个孔家?”
  难道不能是这个叫孔玲珑的女孩子临时得到,然后反过来狐假虎威利用皇家威严吗!?这可就是妥妥的死罪。
  皇后反倒更不慌不忙,说道:“陛下,您想想,太祖圣旨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之前、甚至是这几百年间曾经重现于世,我们历代的皇族密探,民间的眼线,会没有人传回消息吗?而陛下登基已经快三十年,陛下这一代甚至包括父皇那一代,谁知道过这个秘密?而这样的东西从未现世,只可能是,这么多年间都一直藏于孔家,而孔家的人,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这才有可能做到防人之口,杜绝了所有外界的传言。”
  梁帝面色阴晴不定,但其实这已经是他被皇后说服的标志,皇后优雅露出笑:“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身先士卒,为陛下挡住所有暗处的危机,只要那孔家女有一丝半点不敬之心,臣妾一定亲手——送她上断头台。”
  ——
  出了宫门方隐就骑着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稳稳跟着,载着孔玲珑两个人的马车穿梭过城中街道,之后进入吉庆大街,真的就停留在孔玲珑的宅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