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刘邵咬牙切齿,结局已经注定,他斗不过司徒雪衣的势力,苍白着脸离开了司徒雪衣的宅子。
  司徒雪衣拎起半死不活的雀鸟,冷冷道:“笼中鸟,能飞到哪儿去?”
  ——
  刘邵就算对司徒雪衣再不满,也不敢不执行他的命令。刘邵回府之后就叫来了身边的探子,从前他避免听到关于孔玲珑三个字的任何事情,现在却是相反,他必须逼迫自己听所有的细枝末节。
  刘老太爷听到风声赶过来,“司徒叫你去干什么?”
  刘邵冷冷灌了一口酒,冷笑:“他让我去找孔玲珑的麻烦。”
  刘老太爷的吃惊不比刘邵小,“为什么偏偏找你,不是说他派了锦衣卫吗?”
  刘家这对祖孙都觉得,锦衣卫出马孔家一定彻底完了,前几天他们还为此送过一口气。
  刘邵摔了杯子,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谦谦如玉的刘家公子此刻露出本相:“我看他司徒家就是斗不过夙夜离卿吧?那孔玲珑是夙夜离卿的老相好,能在锦衣卫营走个来回毫发无伤,肯定是托了她老相好的脸面,司徒家败落成这个样子,他司徒雪衣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逞威风……”
  刘老太爷脸色变了几变,还是说道:“邵儿,慎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徒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式微,如今更是呈现败落之象,甚至早有传闻,说迟早会被除名四大家族,到时候京城只有三足鼎立,局势只会更加扑朔迷离。
  但,那又怎么样,不要说四大家族,就是京城里的贵门世家,他刘家与之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刘邵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暗暗看向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
  楚湘馆是京城三大之一,门口单单负责迎客的美貌姑娘就有十几个,谁家路过看到,都要走不动路,生意怎么能不好。
  之后门口来了两个客人,一个身材纤长,扇子遮面看不清脸,另一个人高马大,一脸冷漠,这种阵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主子带了一个保镖。
  穿红袄的姑娘立刻走到客人面前,开始使尽青楼女子浑身解数,笑嘻嘻想把客人拉进来。
  结果那姑娘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在自己手里,简直惊掉下巴。
  然后她看见那两个客人,其中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对她一笑,老手的姑娘竟都有些目眩神迷。
  接着那公子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寻欢作乐,谁还第一句话问女人的名字,那姑娘登时更受宠若惊,说道:“公子不必客气,叫我红月就是了。”
  那年轻公子笑的更温和几分:“红月姑娘,你们这里有没有安静一点雅间?”
  那红月立刻点头:“有、不知公子,想点哪位姑娘伺候?奴家立刻为公子安排。”
  出手如此大方,还要雅间,肯定是冲着她们有名有姓的花魁来的。
  那年轻公子放下了扇子,附耳对姑娘说了什么。
  姑娘简直大惊失色。
  年轻公子却笑了笑,扇子敲着手心:“如何?”
  姑娘脸色都有点白,看着这两人若非斯斯文文,实在要怀疑是来砸场子的:“这位公子开玩笑了,我们……我们隽娘是不迎客的。”
  楚湘馆的当家女子隽娘,现在也是风韵貌美,但早已不出来迎客,也有客人不知好歹纠缠过,但隔天什么下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不知死,跑过来说什么混账话。
  姑娘立刻道:“两位若不是诚心来楚湘馆,还是请走吧。”
  这就下了逐客令,只见那保镖一样的汉子当场拉下脸,被旁边的年轻公子拽住了。
  公子依然和气含笑,丝毫没有怒:“只要隽娘肯见一面,出多少银子都使得。”
  姑娘一个劲摇头:“二位别开玩笑了,多少钱我们也……”
  只觉得手心十分沉重,低头一看,足有巴掌大的金锭子塞在她手心,姑娘简直二度花容失色。
  年轻公子循循善诱:“只需要姑娘通报一声,别的不为难姑娘。”
  只是通报,就有这么多钱。红腰舌头打结,她其实在楚湘馆地位一般,这些钱……甚至都够她赎自己了。
  两个人上楼去了雅间,姑娘垫了垫手心金锭子,咬咬牙就朝一间屋子走去。
  片刻之后,隽娘随着红月的引导,来到了二楼雅间,她挥手让红月退下,自己便推开了面前的门。
  看到桌前两人时,隽娘淡笑不做声,反手关了门,才摇扇子走过来:“早知是二位贵客,我可就亲自去门口迎接了。”
  孔玲珑摘下了帽子,露出如云鬓发和俏丽脸庞,旁边方隐终于不用冷着一张脸,没想到他这个保镖第一次护送主家出行,就是被迫陪着大小姐来逛青楼,此刻方大侠的内心十分复杂。
  “隽娘的生意果真是兴旺。”孔玲珑说道。
  隽娘摇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孔小姐可真是把我吓着了,何以要打扮成这样过来?”
  刚才那红月年纪轻,眼光还不到,如果是隽娘一眼看见,必然认得出孔玲珑是女扮男装,但纵然未见,隽娘的老辣也听出了红月描述中的漏洞。
  孔玲珑垂下眼:“实在是最近人多眼杂,哪里都不安全。”
  隽娘噙笑:“所以小姐就挑了我这个最不安全的地方,人越多越能浑水摸鱼。”
  孔玲珑笑了笑:“还没有感谢隽娘,上次给我透的消息。”
  隽娘淡道:“孔小姐也付了酬劳,没什么谢的。”
  孔玲珑有钱,她们有人,与谁做生意不是生意,若说孔玲珑为了这件事单独来道谢,隽娘也不信。
  孔玲珑慢慢说道:“之前隽娘说梁辉那个人是踏了兄弟尸骨上来的,而且梁辉无情无义,包括他视若珍宝的夫人……从前也是他兄弟的女人。”
  ☆、193章 结义兄弟
  隽娘把孔玲珑带到一扇窗前,将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让孔玲珑看里面。
  里面,梁辉正和两个楚湘馆的美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而且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享受有段时间,和两个美人调情的样子也很是娴熟。
  孔玲珑眯了眯眼:“这是?”
  隽娘悠悠一笑:“这梁指挥使大人,每月总有那么两天是在我们这里寻欢,他嘴巴很严,就是喝醉的时候,也从不会多露出一个字。”
  孔玲珑淡淡地:“他不是爱妻如命吗?”
  隽娘嗤笑了一下:“男人嘛,总是嘴里说着对一个女人深情,实际上背地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这京城的王孙贵族,谁的身边没有几个红粉知己。”
  看隽娘的语气早就稀松平常,孔玲珑沉默了一下,将目光从梁辉身上收回来。
  身后方隐却冷着脸,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却在想,如果那个男人也敢对小姐朝三暮四,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不可。
  孔玲珑说道:“回去吧。”
  隽娘带着二人重新来到雅间,坐定了才说道:“孔小姐,我这里,是全京城最不安定的地方,握的秘密太多,有时难免付出代价,孔小姐花钱从我们这里买消息,这份风险,也就转移到了小姐身上。”
  孔玲珑面色平淡:“没有无风险的生意。”
  隽娘唇齿含笑:“小姐这么痛快的人,我不卖面子也不好,我这里免费送小姐一个消息。”
  隽娘亲口,即便是免费送的消息,也必然惊人。
  孔玲珑立刻看向她。
  隽娘摇着手扇子,悠悠说道:“梁辉当初的结义兄弟,是跟他一起在锦衣卫任职的同乡,当初他们被派去执行一个任务,谁顺利把目标杀了,谁就可以当上锦衣卫的校尉,而梁辉利用那个兄弟的信任,让他兄弟当诱饵把敌人引出来,但是他躲在暗处故意不增员,眼睁睁看着他兄弟被乱刀砍死,而对方也受了重伤,梁辉才跳了出来,杀了对方捡了个现成。之后他伪装成起火的样子,让他的兄弟和被杀的尸首一起在火中烧成了焦炭,然后当时的功劳,当然是梁辉独揽,之后梁辉当上了校尉,也让他爬上今日指挥使位置搭了条天梯。”
  这么详细的当年事简直把梁辉的忘恩负义刻画的淋漓尽致,但孔玲珑知道这应该不是隽娘要送给她的消息。
  隽娘神秘地一笑,说道:“我要送给孔小姐的消息,就是当年这位被烧成了焦炭的结义兄弟,似乎并没有死。”
  孔玲珑一惊:“没有死?”
  隽娘慢条斯理摇着扇子:“其实当年梁辉那么处心积虑,都是因为他的武功样样输给这位兄弟,才使出这种手段,夺了校尉的位置。当年烧成焦炭的尸体,有仵作验过,并不是那个结义兄弟的,但是据说梁辉为了堵人口耳,才下死力气封锁了消息。”
  孔玲珑真是端没想过这样,她凝视隽娘,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送”的消息,可比她之前花大价钱买来的还要有用得多。
  隽娘一笑,“杀人之仇,夺妻之恨,如果这位结义兄弟还活着,不知道会怎么算呢?”
  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痛不欲生,要是真活着,只怕还恨不得死了。
  孔玲珑幽幽的:“让人惊讶。”人性的恶真是出人意表。
  隽娘说道:“还不光如此,你可知道梁辉的夫人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生育吗,就是因为当年她已经怀了孩子,得知丈夫死讯,悲伤之下小产,就伤了身体。所以嫁给梁辉之后,就再也没有怀孕。”
  这真是,孔玲珑一个女子,听到这里觉得胸口有气上不来。
  她慢慢摇了摇头。原来即便是寒疾也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经历痛苦失去后的祸根。
  孔玲珑慢慢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金丝卷边,是京城最大票号的银票:“这一万两是定金,请隽娘为我找到这位结义兄弟的下落。”
  她已经听出来,隽娘既然说是送消息,这消息必然就有九分把握是真的,否则隽娘不会把它说出来。既然如此,这消息到了她手里,她就要加以利用。
  隽娘收起了银票,悠悠一笑:“不出一个月,定有消息。”
  ——
  自从上次出了锦衣卫那件事,夙夜就有点不放心,所以会隔三差五让骆从容去看看孔玲珑。
  而骆从容今天带回的消息,让夙夜的脸皮差点没挂住:“玲珑去青楼?”
  骆从容察言观色:“去了,女扮男装,带着她那个姓方的保镖,说是要去和那里的人通消息。”
  听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去青楼这种地方,很难还有男人能保持平静,他盯着骆从容:“你没有阻止?”
  骆从容如实说道:“属下只能劝一劝,但听不听还在孔小姐。而且属下还曾建议让少主陪同她去,她也不曾同意。”
  夙夜脸皮抽了一下:“你说什么?”
  骆从容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道:“属下说,如果孔小姐一定要去的话,让少主这个男人在旁边陪着,自是方便许多。况且少主对京城的地貌熟悉,去了也可以为孔小姐帮忙。”
  夙夜看着他良久,问道:“我对京城的地貌熟悉?”
  骆从容道:“少主掌管着暗卫,自然对所有地方都了如指掌。属下是希望她能找少主帮忙。”
  夙夜这次长久没有说话,骆从容一身正气,通身都表示着“忠心”二字。
  夙夜气息平淡说道:“骆从容,不是念在你跟我多年份上,你今天就可以从枫烟小筑走了。”
  骆从容一脸严肃:“属下做错了什么?”
  夙夜有心无力地挥手:“去吧。”
  骆从容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他反倒觉得,自从少主动了凡心,这想法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夙夜捏着眉心,一边忍不住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