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设计
  时至酉时前后,大魏天子赵元偲却仍在垂拱殿。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天子应该在某位后宫妃子的寝宫安歇,但是今日,这位大魏天子似乎没这个心情。
  “陛下。”
  大太监童宪悄悄走了进来,见天子正在龙案上习字,遂只是小声地唤了一声。
  “有消息了?”
  天子依旧在练字,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说罢,朕也想听听,还有什么比堂堂皇子流连忘返于烟花柳巷更糟糕的消息,说出来让朕再吃惊吃惊。”
  童宪讪讪地陪笑了两声,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八殿下身边的宗卫穆青,紧急调动了五百名禁卫。……据老奴的内侍监所探查到的消息,八殿下似乎是被人设计,身陷大理寺。”
  “Σ(°Д°|||)”
  于是大魏天子如愿以偿,目瞪口呆地看着童宪。
  良久,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毛笔,干笑道:“呵,这可有意思了!……那劣子犯了事?”
  “不曾。……据老奴探到的消息,这两日八殿下只是到了一方水榭,跟一个姓苏的姑娘接触,并不犯事。”
  “一方水榭……”大魏天子嘀咕了几声,神色淡然地问道:“既然如此,大理寺为何要拿他?”
  “据老奴所知,八殿下是得罪了人。”
  “何人啊?”
  “吏部郎中罗文忠之子,罗嵘。……老奴的人看到此子调了大理寺一干公差,趁八殿下在黄昏时分从一方水榭出来,在回宫途中将八殿下抓走。”
  “哈哈,看来朕令那劣子黄昏前返回宫内的禁令还是管用的。”天子哈哈大笑道。
  『问题不在这里啊……』
  童宪苦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要干涉一下?”
  大魏天子闻言好笑地望了一眼童宪,淡淡说道:“那劣子不是向来聪慧机智么?想必这件事他搞的定,你就不需要画蛇添足了……派人盯着就行。”
  “啊?这……这如何使得?”
  “就按朕说的办!”大魏天子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是……”
  童宪躬了躬身子,准备退下去做安排。可没走几步,他心中又有些迟疑起来,回身正准备再劝劝天子,却骇然听到天子口中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嘀咕。
  『!!』
  顿时间,童宪面色大变,哪还顾得上劝说,连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躬身退出了垂拱殿。
  而与此同时,在大理寺内,罗文忠、罗嵘父子以及狱丞裴垲,正设法对当前的祸事进行补救。
  只见在监房里,一干狱卒正手忙脚乱地给沈彧与吕牧这两名宗卫的嘴里灌酒,捏着鼻子,不顾一切地往沈彧与吕牧的嘴里灌最凶最烈的酒,呛地两人连咳嗽带喘,被迫饮下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在监房外头,狱丞裴垲担忧地问道:“这样成么?”
  在他身旁,罗文忠镇定地说道:“喝至烂醉的酒鬼,供词是不足以采信的。……将这二人灌至酩酊大醉,就随便找个地方将他们一丢吧。”
  “唔。”裴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时,监牢外急匆匆走来一名公差,远远便喊道:“裴大人,有一干禁卫军不知为何闯入我大理寺,强行搜查。”
  『来了!』
  罗文忠与裴垲对视一眼。
  定了定神,裴垲对罗文忠说道,“罗兄,你且从府后小门离开,我去招架一会。”说着,他喊过那个姓孙的班头来:“孙振。”
  “卑职在。”那名孙班头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有两名公差架着也不知是昏迷还是被灌醉的赵弘润。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卑职明白。”孙班头点点头,示意罗氏父子跟着自己一同从大理寺的后门离开。
  临走时,他将已被灌至酩酊大醉的沈彧、吕牧二人也命令公差拖走了。
  望着他们走入那条通往大理寺后门的隐秘地道,裴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迅速走离监牢,走向大理寺的前殿。
  只见此时的大理寺前殿,俨然已乱作一团,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府上公史、主事、令史们,骇然看着一群禁卫军冲入殿内,大肆搜查。
  “本官乃大理寺断丞沈归,敢问你等究竟是何人主事,为何搜查我大理寺?!”
  一名器宇轩昂的大理寺官员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
  话音刚落,就见赵弘润的贴身宗卫穆青走了进来,一脸铁青地呵斥道:“闭嘴!……给我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众禁卫军高喝一声,目无旁人地闯入各个房间。
  『……』
  望着这一幕,裴垲心惊胆颤。
  片刻之后,众禁卫军便纷纷过来汇报。
  “没有!”
  “没有!”
  “没有!”
  “不可能……”穆青满脸惊疑,皱眉问道:“可曾细细搜寻?”
  这时,一名禁卫统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都查过了,除了……监牢!”
  穆青二话不说:“搜!”
  在一干大理寺官员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冲入府内监牢,一个监牢一个监牢地搜查,这架势,别说大理寺的官员、狱卒们目瞪口呆,就连监牢内的囚犯都被唬得窃窃私语起来。
  见此,大理寺狱丞裴垲暗暗擦了擦冷汗,心说幸亏提早将八皇子赵弘润与其两名宗卫从后门带走,否则这要是被搜出来,那还得了?
  “没有。”
  禁卫统领走到穆青身边,摇了摇头。
  『怎么会……』
  穆青心下嘀咕起来,毕竟他是亲眼看到他家殿下被大理寺的公差抓走的,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将府上所有的公差叫出来,我要逐个辨认!”
  “唔!”禁卫统领点点头,回头问道:“大理寺卿正、少卿几位大人可在?”
  众大理寺官员面面相觑,或有人小声说道:“几位大人已归府了。”
  “此刻何人能主事?”
  “是断丞沈归大人,还有狱丞裴垲大人。”
  随着众大理寺官员的回话,方才那位器宇轩昂的断丞沈归走了出来,而狱丞裴垲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惊动宫内禁卫?”断丞沈归不解地问道。
  在事情未明了之前,穆青自然不会道出实情,只是推说道:“此事你等不必知晓许多,你们只要将府内留职的公差全部叫出来,叫我一一辨别即可。”
  沈归诧异地望着一副寻常百姓打扮的穆青,再看看对他言听计从的禁卫军统领,一边心下猜疑,一边吩咐下属将府内的公差全部叫到了堂上,让穆青逐一辨认。
  瞧见这一幕,裴垲又是暗呼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罗文忠早有预料,叫涉及此事的那一干公差遣散,叫他们回各自的家。
  反正只要挨过了这一晚,等到明日,这件事还说不好究竟谁是谁非呢。
  而这个时候,罗文忠与罗嵘父子,以及那名孙班头,正领着一干公差、狱卒,趁着夜色将赵弘润带回一方水榭。
  期间,孙班头按照罗文忠的吩咐,将已喝至酩酊大醉的宗卫沈彧与吕牧二人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丢。
  “孙班头,一切就拜托你了。这件事你办成了,本官自有厚报。”
  在一方水榭的巷子外,罗文忠好言笼络着孙班头。
  “罗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吧。”
  孙班头媚笑了两声,迅速与两名心腹公差换下了身上的差服,换了一身寻常的便服,随即,那两名架着赵弘润,在孙班头的示意下走向一方水榭。
  此时的一方水榭,依旧是灯火通明。毕竟是寻花问柳之地,楼里有的是无心睡眠特意来寻欢的公子哥。
  “几位里面请。”一名龟奴注意到孙班头这行人,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孙班头似乎是这类场所的常客,就算没来过这一方水榭,显然是懂得其中的门道的,眼见那名龟奴迎了上来,便说道:“我家公子有相熟的姑娘。”
  “哦?不知是哪位姑娘?”
  孙班头早就从罗嵘口中提过,闻言便说道:“是翠筱轩的苏姑娘。”
  “咦?”那龟奴顿时惊讶起来,细细一瞅身后被两名寻常打扮的公差所架着的赵弘润,顿时恍然:“原来是姜润公子!”
  也难怪,毕竟苏姑娘长久不见客人,却偏偏连续两日将赵弘润迎入香阁内,这等奇事,一方水榭内的龟奴又岂会不知。
  “姜公子怎么了?”
  “嘘。”孙班头做了一声禁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十几两银子塞到那龟奴手中,眨眨眼小声说道:“我家公子他喝醉了,吵着要见苏姑娘,你看这……”
  『小小年纪倒是风流……』
  那龟奴心下好笑,将银子藏好,低声说道:“苏姑娘昨日就发话了,倘若是姜公子的话,就不必通报了。……请。”
  “多谢。”孙班头暗送了口气,与两名公差不动声色地赵弘润扶上楼梯,径直来到了三楼的翠筱轩。
  此时在翠筱轩内,苏姑娘正准备上榻安歇,忽听房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心下纳闷。
  “绿儿,去瞧瞧。”
  绿儿疑惑地打开房门,瞧见了根本不认识的孙班头,没好气问道:“你谁啊?”
  “可是苏姑娘的香阁?”
  “对啊……”绿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见此,孙班头抬手一记手刀,将这个小丫环打晕在地。
  “绿儿,是何人?”
  苏姑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起床来瞧了一眼,正巧看到那两名公差将赵弘润扶进来。
  “姜公子?”
  苏姑娘满脸惊讶之色,毕竟按理来说这位姜公子应该已经回家了才对呀。
  怎么会回来这里?而且还满身酒味?
  她并不知道罗文忠等人在赵弘润身上泼酒,只是为了掩饰他被打晕的事实,还以为赵弘润是真的得罪了,连忙几步走了过来。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此时赵弘润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两日一直陪伴着他的沈彧、穆青、吕牧三人。
  “你们……”
  就在这个时候,孙班头几步上前,也是用一记手刀砍晕了她,随即在她与赵弘润的嘴里分别塞入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
  “将他们丢到榻上去。”
  两名公差点点头,一人一个抱起苏姑娘与赵弘润,将他俩抱到了内室的床榻,随后,他们又找了根绳索来,将已昏迷的小丫环绿儿捆了起来,还在她嘴里塞了团布,将她塞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
  安排好这一切后,孙班头这才带着两名公差退出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赵弘润与苏姑娘两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俩的面色越来越潮红,气息也也逐渐浑浊混乱起来……
  “这样就好了。”
  在一方水榭的外头,罗文忠望着从一方水榭里走出来的孙班头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都得搭上那位苏姑娘么?”罗嵘对于苏姑娘的美貌依旧有些念念不舍。
  “愚子!祸在旦夕还贪恋美色……”罗文忠冷哼了一声,这才转头望向那一方水榭,喃喃说道:“皇八子赵弘润,据说素来顽劣,不受陛下宠爱,如今又做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呵!待明日宗府的人得到消息,赶到此地,此事,就与你无关了。而我罗家,也算是逃过一劫。”
  罗嵘撇了撇嘴,怏怏地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