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
  程理清一事闹的凶, 不等端和解释崔敏已经开口, 说自己后来也知道了表哥的事, 所以理解端和前日突然离开的举动,倒是省的她解释。
  虽然她到最后并没有出去。
  端和面上含着歉意, 又见崔敏没了颜色的面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理清是崔敏的表哥,两人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可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 而且听闻崔敏的母亲,也就是程理清的二姐前几日还连忙带着崔敏去了郑国公府上看了程理清。
  当天就哭的不成样子,一边念其孝心,一边痛心疾首的骂,大抵都是些逝者已矣, 生着如斯的话。
  也许是程道远真的让人看着膈应, 郑国公府里走出去的小姐除非必要很少回去,老国公在的时候也不过一年一次。如今程理清出事,对程理清颇为照顾的程二姐不过一月已经去了三次。
  端和看着崔敏唇角牵强的笑意,还是开口了,“崔小姐担心, 就不用强颜欢笑了。”毕竟她自己都笑不出来, 崔敏还扯着笑安慰自己。
  崔敏点头颔首,发上素白的首饰轻晃, 以往笑得乐呵的小姑娘眼神里没了光彩, 白净的面被素衣衬的娇弱。到底是流年不利, 外祖父家里就没个好事儿。
  端和陪着崔敏坐了一会儿,将人送到了慧正殿门口,目送崔敏上了马车离去。这一走,就再也不来了。
  她相熟的人又少了一个。
  华兰垂首低眉跟在端和身后,郡主如今到她胸口,华兰顺势看去,只见郡主掩眸思索。才消了肿的眼里已经定神,面色深沉。
  分明才十岁的年纪,思虑如此之重,到底是少姝榜榜首,聪慧过人。
  端和心下琢磨,此事是程理清与程道远两方博弈,谁输谁赢不得而知,只是若程理清输了,必然尸骨无存。
  程理清怎么想的她不清楚,小公爷病危,郑国公府面子上还是得忙活一阵儿的,程道远没反应没事,府里人有反应不就得了。
  故而近几日郑国公府闭门谢客,全身心的为程小公爷治病。怎么治的无人得知,药材倒是用了不少。
  端和前些日子哭红的眼已经消了肿,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感慨,她不怎么爱哭的,前世也没什么机会哭,过之庭里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哭的那么惨。
  有了权幼卿的帮忙,端和时常能收到程理清的消息,她手下能用的人不少,只是比起程道远还是不敢肆意,只能乖乖在府里等息。
  端和无事可做,难得这几日有闲心,来来回回想的都是程道远这垃圾到底想干什么。
  程理清近日手上无力她也知道了,权幼卿的人传话说已经起不了身,还咳了血,当时听的她心里发颤,一股莫名的晦涩自心底蔓延,也不知道能不能解,若是无解,就是程道远现在死了又能如何。
  端和坐在授课的殿内,耳中是夫子谆谆教诲,眼里是比她还小一岁的二皇子端礼,只是当年的小包子赫然已经成了小一号的胤康帝,不过不似今上的棱角分明,还添了皇后的几分温婉,人如其名,极重礼仪。
  二皇子正襟危坐的身影不由让端和想到了如今站不起来的程理清。同样是鲜衣怒马的年龄,却突遭横祸,父亲身死,自己又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设计迫害,换做她,怕是早死了。
  程理清这几年也在部署,自从知道程道远原是那样恶心的人后就开始了,只是短短五年,是远远比不过程道远的。
  若是无人帮扶,怕是九死一生。
  端和目前能提供的似乎只有资金方面的帮助,毕竟她有慕昭小可爱。
  慕昭本来还是她的侍卫,后来端和觉得他还是适合赚钱,经商头脑一流,就把他扔出去自我发展了。布伦特也出了不少点子,总而言之,她现在也是半个小富婆。
  ……
  郑国公府过之庭。
  程理清是真的动不了,林秋娘的解毒手法果然还是有待长进,一口毒血咳的程道远彻底放松了警惕,他自己也没了半条命。
  这引子这么厉害,程道远若是早寻来几年直接用引子,他的坟头草怕是都有丈高。
  程理清废了半条命,府里八成又都是程道远的人,医病医病越医越病。他现在浑身能动的怕是只剩下嘴皮子,不过还好权幼卿的人寻来了药,要不然他可能来不及翻盘就要被这些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庸医给“治”死。
  四下无人,过之庭难得无人,程理清靠在椅边,一指按着舌根,熟悉的反胃感涌上,程理清低头三两下将适才咽下去的药水尽数对着桌上花瓶吐了出来。
  腹腔中的反胃感涌上,程理清轻声咳了两下,苦水都要吐出来,程道远到底是多想让他死,处处折磨他,还要对世人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鬼知道他现在最厌恶的就是他那张脸。
  一旁的林叔赶紧递上茶水漱口,又拿着面巾为他擦了擦唇间污渍,擦到一半就见小公爷双目一闪,手下一摆,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程公子,这是我家公子命卑职给你的信。”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室内并没有声音,是传音入耳。
  待林叔退到屏风外,程理清面前的桌子上才多了一封书信,而且为了方便他这个废人看,更是没有信封只有信纸。程理清上下一扫快速略过,果然要比自己的人查的更多,而且要仔细的多。
  程理清面上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凤眸上带着乏累,果然是权幼卿身边的人,就连作风都跟他一样,恰到好处的体贴与强到让人自愧弗如的能力。
  他是该说一句不愧是少才榜的榜首吗。
  榜首,程理清垂首沉吟,端和也是少姝榜的榜首啊。
  她总说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可实际上帮他最多的都是她,若非是她,权幼卿怎帮会他。
  他已经欠了她两条命。
  程理清看的透彻,透彻又有什么用,他确实比不上权幼卿,那里都比不上。
  书信看完,程理清一指轻轻敲了敲桌案,书信已被身后出现的人收回,继而桌上又多了一个白瓷瓶。
  瓷瓶精致小巧,正好是程理清目前用力能握住的东西,程理清苍白的面上终于发出一抹笑,自心而发。
  五指发力,程理清拿起桌上精致的白瓷瓶,将里面的丸药倒出送入口中咽下,“多谢。”无论如何,权幼卿都帮了他。
  身后之人启唇,却没有声音,而是直接入耳,“公子说药丸苦口,还望见谅。”药丸是浓缩了几倍的,为了让药尽量小,他家公子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不再多语,来人闪身退下,像是不曾来过,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桌上适才程理清吐过的花瓶。
  程理清轻轻捏了捏手,感受着手上无力和浑身酥软,沉眸,只要挺过这几日就好。
  只有他熬过了这段时间,他就要让程道远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一掌拍死自己。
  程道远不能很能藏吗,自己问题一堆还替以前的他善后,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怎么能当燕楚的一品国公呢。程理清唇角勾起,扬起一抹嗜血的笑,苍白的面色一瞬间都似乎有了血色。
  ……
  瑞京下雨了。
  端和手里撑着油纸伞,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雨水带来的氤氲雾气,一口入肺带着草木清新直通五脏,心中郁气都像是被洗涤了大半,顺畅的让她餍足。
  端和在慧正殿里认识的人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的朋友本就十指之数,到现在,慧正殿真的就只剩她一人了。
  郡主一人打伞在锦鲤池边晃悠,附近亭子里的公子哥儿一个个的靠着栏杆颐面讨论。
  “郡主真好啊,脾气好,人又好看。”一人道。
  旁边一人目光停在端和身上,看了又看,满目兴味,“是啊,父亲还一直说郡主若是男子必有建树,还让我向郡主学习。”
  又一人闻言开口,更是拨了拨身边旁众人示意听他说:“不说男子,郡主如今不过十岁就有建树,我可是听说去年高寒作物丰收,定宜百姓激动的在村里供童子娘娘像,说是受天上神明点化下凡来助黎民化解苦难。你们猜那童子娘娘的画像如何?”那人神秘一笑,留下噱头,又在众人眼神威逼下哂哂开口,“童子娘娘,就是照端和郡主的样貌画的!”
  “邱甫,我发现你这人有说书的天赋,你爹知道吗?”这话一听就是从说书人口里听到的,有人揶揄道。
  “唉,你别,被我爹知道,明天我可就来不了慧正殿了。”邱甫闻言蹙眉,眉间哀愁拧成一个“川”字,这要是被他爹知道他每日出门不是与同窗学习,而是去酒肆听书,非得打断他一条腿。
  “不说定宜丰收,就是华祎郡纷扰之地,去年的产量就不少,听说去年冬日北地差点断了粮,结果我燕楚将领还在帐内烤红薯。”又一人开口,说完畅声一笑。
  瑞京的细雨形成轻薄的雨幕,一众少年举目望去,只见郡主离去的身影,背影绰约,青色的油纸伞和那背影相映,众人朦胧里见她转角离去。
  邱甫:“郡主的背影,我怎么感觉像是离别,郡主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邱甫话落就被人一巴掌打在了头上,“离别也不和你离别,傻孩子。”
  若此时离开的端和听到邱甫的话,一定会点头的,她真的不想来了。
  本来她还想着最后一年珍惜珍惜小学时光,可是最近慧正殿只剩她一人,莫名变的索然无味,再加上程理清的事,她人在慧正殿习课难免不便,就像上次一样。
  而且权幼卿的暗卫再厉害也不能把消息往皇宫里传,臣子暗卫跑到皇宫,不说根本就进不来,进来被发现这不是作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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