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各般心思二
  “咱们也有么。。”
  那几名反水带路的前官军,不由的有些惊喜包含着细微激动的,看着手中黄澄澄的成串铜钱。
  “为什么会没有。。”
  周淮安不以为然的道。
  “虽然你们还没加入义军,不能拿饷钱。。”
  “但是眼下的出力和功劳,也该得到犒赏的。。”
  对方数人的表情顿然变得有些复杂,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接下来,我可言给你们两条路子。。”
  周淮安继续道。
  “一条路是就此和我们撇弃干系。。”
  “反正义军没有知道你们作为的活口了。。”
  “有这些钱做路费,再送你一份干粮,就此回家去远离是非好了。。”
  对方的表情顿然变了数变,而很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面面相觑起来。
  “还有一条路子就是继续跟着我们干。。”
  周淮安不以为意的继续道。
  “该有你们一份的自然都有,不过也要遵守我的规矩和章程。。”
  “尤其是不能把旧日军中的做派和习气,给带过来。。”
  “我们谋取的乃是穷苦人家的活路和福祉,”
  “区区残虐百姓得来的荣华富贵,还真不放在我辈眼中呢。”
  周淮安原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或者多少犹疑和思考一下再说。
  “那我这条命就舍给您驱驰啦。”
  对方捂着这串铜钱,突然有些激动的跪倒下来。
  “又何须如此。。”
  周淮安当即将其扶起来。
  “只要你真心实意为义军做事,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
  “还是和我说是,你之前那边的情形吧。。”
  周淮安继续安慰道。
  “管头想知晓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的。。”
  对方露出个恍然的表情来连忙道。
  “话说,你在官府那边日子过得不好么。。”
  领头的这个叫钟翼,一个使枪的前官军小校,身材高瘦皮肤还算白净,原是中等户人家出身,还能供他识字和学习些拳脚枪棒。只是在父母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不善营生,就干脆变卖家业去投军,以谋取功名光大门楣;
  但是现在的世道已经不是当初“功名只向马上取”,崇尚拓边进取的大好时代;就连想要考取武举也要讲究门第、背景和出身,或是可以奉献出来的资材;
  而相较战火纷争不断方便在任何一家门下,博取军功的北地,或又是相对富庶而稳定的江东诸道。相对穷困贫瘠的闽地八州,也不是什么供养得起较多军队,或是谋取相应资序的好地方。
  故而,他最后因为还算相貌过得去的缘故,只能在福州观察使的麾下,做了一个从当出入跟随仪仗的辕门小校;这次接替名帅高骈的继任镇海节度使周宝,决定对流窜的岭南的贼势“广募勇士以刺之”,残破的闽地各州亦不能例外。
  于是,自请随先手人马前往岭东道,才得以破格辍升一阶官身;但是战场和敌人都与他想象到的实在相去甚远,除了在那些土团的带领下不停的杀人和抢东西之外,甚至做一些侵轧、火并的勾当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称得上功劳和名声的地方。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后续补给船只带来的消息。出身名门郑氏的福州观察使郑镒,虽然贵为当朝宰相郑畋的族亲,却是暗弱无能之辈。在黄巢军南下之后甚至没法收拢对方匪乱横行的局面,而被地方豪强出身的黄连镇镇将兼团练副使陈岩,乘机据有了福州城将其架空起来,而导致他最后一点回归的退路也没有了。
  而且,虽然他使得一手好花枪,只是因为日常用不起马的缘故,在战阵上的实用性比较菜弱了;在对战中用来诈唬那些农民出身的普通义军士卒没问题,但是碰到真正彪悍老练的老卒,基本就是被人围起来暴打无暇的命。
  不过他运气一直不错,几次三番对上义军的失利之后,都得以保下一条小命来。所以在重新被俘获的这一遭,他倒是产生一丝想要换个不同活法的念头了。
  因此,在俘虏改造队里还没能干上几天,就主动带头提出有事情要上报,然后由此指出了藏在俘虏当中的几个官军头目之后,算是初步取得了信任和交涉的而基础,然后才提出愿意为义军效力的想法,而获得了眼下这个机会。
  当然了,对于钟翼来说着并不是他全部的想法和念头;因为他此刻的脑中,还在回荡着对方的那句话呢“区区荣华富贵,不放在眼中呢。。”
  要说他交手过的草贼也有好些了,悍勇亡命或是狡诈机变者皆有之,但是从未象这只打着怒风营旗号的草贼这般,如此得讲究令行禁止的章法和规矩,居然还有正儿八经的操条和训令,来约束和规范自上而下的日常行举;
  看起来甚至还要比一些正牌的官军还要严苛和肃正的多,毕竟在他所知的那些官军之中,只要能于战阵上敢打敢拼用命在前,日常里就算是松懈或是放纵一些,也是正儿八经的堪用之兵甚至是骁勇之师了;哪里会向这位虚和尚一般往复对着部属强调“贵精不贵多”的道理,这还是朝廷官文当中那个喜欢裹挟聚势的草贼剧寇么。
  再加上他们做的那些在官府、士人眼中惨绝人寰的拷掠手段和动辄举族连根拔起的倒行逆施之举,已经脱出了那些旋起旋灭的寻常草寇的路数,而显然所谋非小,或稍假时日足以为盘踞一方的心腹大患了。
  因此,在他的私心考量想来,如今为朝廷屡屡拒绝招抚的草贼,在岭外已经是如此做大难治之势;将来若是世事有所变化的话,未尝不可以效法庞勋之乱时的诸葛爽故事,而连带自己也水涨船高的有所一番新的前程。
  要知道作为十多年前那场大乱的贼首,自号“天册将军”、“大会明王”的庞勋,虽然在濠州战败溺水而死;但是作为他部下的青州博昌(今山东博兴县)人诸葛爽,却是因为及时和泗州守将阳群率百余人投降朝廷,被千金市马骨式的任命为汝州防御使。如今更是累迁至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而在被人尊称为“诸葛使君”的高位上享尽了荣华富贵。
  如今的黄巢之乱炽烈更甚于庞勋故事,切屡屡求官与朝廷儿不可得;这期间的纵横帷幄,难道就没有他们这些底层不得志的小将校,谋身求变的一丝机会么;所以,他不但要亲自带头投诚,还要想法子官军俘虏当中尽可能的多拉一些过来,才能有所提升和加重自己的分量和用处呢。
  他暗自也下定了更多的决心,哪怕要拿昔日的同袍来立威和示诚,也是在所不惜的事情啊。
  。。。。。。
  当天夜里,庆功的宴席直接在海滩上露天举办。
  其中一道重要的特色大菜,就是吃“船蛆”,又称凿船贝,也就是一种钻孔寄生在木材当中的大型海蚌类;因为谷氨酸和蛋白质丰富,无论是白灼还是炭烧,或是盐焗,或是生切薄片拌姜蒜,吃起来尤为的鲜美难当。
  此外还有烤扇贝,灼虾球、煎黄鱼,肉蓉蛋羹,都是当地就地取材,加上相对先进的铁锅炉灶和烹煮技术炮制出来;虽然没有后市那么多丰富的调味料,但是依照纯天然的优质食材本身味道,已经是别有一番风味而足以让人相当的受用了;
  对周淮安而言也算是在辛苦了这些日子之后,放松下来好好犒劳上自己一顿的机会;毕竟,断了凤岭港为代表的海路联系之后,就算岭东的潮、循各州内地还有一些残余官兵,也已经是无土之木,无源之水了。
  而在士卒当中,最受欢迎的则还是大块大块的炙烤鳄鱼肉和蟒蛇段炖汤;此外,周淮安还下令特许给部分没有勤务的士卒提供有限的酒水;为此,甚至还有人当场放出捕猎来的猪婆龙(咸水鳄),主动表演起与之搏斗和捕杀的节目,以娱大众而渲染气氛。
  而在远处则是十几大堆熊熊燃起的堆木火堆,照得海滩上一片火光耀耀;只是那不是用来照明和取暖的篝火,而是用来送别阵亡将士的火葬仪式。
  虽然战阵难免伤亡,为了保证卫生防疫的迹象本需要,在事后的填埋也一直是是主流;但只要有所条件的话,周淮安就会坚持所有阵亡遗体,都会被集中在一起堆上柴碳焚烧成灰;
  而周淮安就会装模作样的亲自唱作一番梵歌给他们超度;然后让剩下人集结排队一起唱家乡的歌谣,然后分发供奉和祭拜完的食物就地好好的吃喝上一顿,算是给这些战死义军士卒的亡魂送行。
  然后等到第二天,烧剩下来的灰土也会再分出一份,给死者亲近的同乡或是相熟的同袍,作为将来有机会经过其家乡时,落叶归根的依据。可谓是又环保又卫生,还不占用过多的资源;
  然而,仅仅式这么一个小小的新增举措,却是再次在这些义军当中反响如潮,而颇多深受感动和好评的声音。
  第二天,刚刚归顺的前官军钟翼,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在他的劝说威逼下,又有百多名官军中的俘虏,愿意转而为义军效力;不过,没有丝毫建树和表现的他们,就只能先到劳役队里去观察上一阵子。
  然后,是在就地清算富商和大户,兼带清理港市的过程当中,再次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