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 完结+番外_19
  刚才在饭桌上,肖照山教了他一个很神奇的粤语词汇,据说兼具了“有劳”、“多谢”、“麻烦了”等含义,不论是点餐、问路、打车,还是道谢,都用得上。
  肖池甯这会儿活学活用:“唔该,只接受肉|偿。”
  肖照山对此费解很久了:“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么热衷于做|爱?”
  肖池甯顿了顿,神情严肃地回答道:“因为想变得诚实。”
  “再精妙的谎言,在床上都无处遁形。”他真诚地说,“我会骗你,但性不会。对视时的眼神,情动时的抚摸,高|潮时的呓语,它们很直白,我伪装不出来。”
  肖照山不知是该笑他天真还是敬他单纯:“你有没有听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信不得’?”
  “听说过。”
  两人爬上了天桥,肖池甯体力不好,渐渐地在天桥中央停了脚步。他松开肖照山的手,撑着栏杆一副不想动的样子。
  “你难道不觉得,那才是他们的真心话吗,尽管有效期只有一瞬间。”
  “不是‘他们’,肖池甯,”肖照山好心纠正道,“把自己和所属的群体割裂开来讨论,并不会显得你很客观。恰恰相反,这极有可能代表你其实毫无根据。”
  肖池甯垂眸去看桥下宽阔的车道,轻声说:“我又不是男人,我还是个男孩。”
  “是啊,你还是个男孩,”肖照山转身望向道路的尽头,“还在追求诚实的年纪。”
  他感慨地笑了笑:“你已经比我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撒了很多谎,骗了很多人,装无所谓,装没同情心,装不被理解,等进了监狱,才明白自己浪费了很多可以变得幸福的机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肖池甯不置可否。在下一阵风从天边吹过来之前,他开口问:“刚刚你在路口那儿,想了些什么?”
  “嗯……想我上次来广州,居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肖照山回忆道,“当时那个才从广美毕业没几年,跟我一起合作,老爱抢着结饭钱的策展人前年去世了,胃癌,确诊了不到半年就走了。”
  他看向肖池甯,正巧迎上他仰望的目光。
  “小甯,你能明白吗?莫名其妙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蒸发了,但我看到那家我们吃过的餐厅还在开。”
  肖池甯对于这样的肖照山几乎是陌生的:“按流程我是不是该安慰安慰你?”
  肖照山看回马路,失笑道:“我说这些当然不是要你安慰,我是想告诉你,你要珍惜你自己,珍惜我这个老东西。我们的生命很有限,花光所有时间去辨认幸福尚且不够,就别老把自己困在追问‘为什么’上了,你得不到答案的。起码从来没有人为我解答过。”
  “为什么我爸要出轨,为什么我妈不能更有人情味,为什么我很难爱上谁?为什么我和池——那个女人坚信的正确的选择,却导致了一个错误的结果,为什么这个家如此不堪一击,为什么我和你走到了这一步?”
  肖照山再次看向一脸认真的肖池甯,生平第一次豁地叩开了通往慈悲的大门:“为什么我们可以原谅对方?你能解答吗?”
  肖池甯没料到他会再提这一心结,蓦地生出了稚童般的赧然。他错开视线,闷闷地应了一句:“命呗,找不到原因的都是命。”
  “是啊,血缘没办法选择,也没办法舍弃。都说人生路漫漫,其实大家根本无路可走,我们一直在过独木桥——汪洋大海上的独木桥。”肖照山开玩笑说,“上天说不定真有好生之德,所以让我俩在一块儿了,不用把悲剧继续传给下一代。”
  肖池甯嗤道:“别拉上我,我要是个直的,为什么不能引以为戒当个好爸爸,谁他妈要跟你一样?”
  肖照山笑意更深:“行行行,不一样。下辈子你当我爸爸,我给你当儿子,希望到那时候你能记得,今年今月今日,此时此刻此地,你在中国广东省广州市天河区花城大道的天桥上,承诺过要做一个好爸爸。”
  肖池甯瞪他:“凭什么我给你当儿子就得吃这么多苦,你给我当儿子就想着享福?要点脸!”
  “那你对我坏点儿。”肖照山想了想,“我不干家务活儿就别给我饭吃,成绩不好就把我往死里揍,早恋了让我写检讨认错,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准我联系我的小男朋友,成吗?”
  肖池甯问:“你读书的时候哪科学得最吃力?”
  肖照山答:“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是物理吧。”
  肖池甯满意了:“那再给你报一堆的物理补习班。”
  肖照山乐得不行:“来者不拒,我要是逃一节课你随便打断我的腿。”
  “,反正不好好学习留着也没啥用。”
  “肖池甯,差不多得了啊。”肖照山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以后要装深沉提前打个招呼,不然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思路。”
  肖池甯的心情松快了。他想说自己没装深沉,他不过是站在异乡的街头,看见别处的生活,觉得一切有些失真罢了。
  但他最后没有说出口,他喜欢肖照山主动探索他的姿态,这让他感到很幸福——如果眼下这种猛然意识到时间仍旧存在,然后希望它永远停驻的痴心妄想就是“幸福”本身的话。
  漫长的前戏在夜风中落幕,两人打车回到酒店,就像是赴一场约,锁上房门便默契地躁动起来。肖池甯取下吊在脖子上的悬臂带,肖照山替他脱衣服,灰色的地毯上四处散落着手表、钱包和衣裤。
  肖池甯左手勾住肖照山的脖子,右手维持着弯在胸前的状态,赤脚踩上他的脚背。肖照山一边和他拥吻,一边像个行动迟缓的巨人一样,带着自己的专属挂件往床边走。
  “会不会把你压成扁平足啊?”肖池甯离开他的唇,突发奇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