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先生死就死在文采很好
  庞统捏着胡须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
  “要他死,总得有人在一旁拱火,可是这锅咱们不背!”
  关平挑挑眉,懂了,不就是既做那啥又立那啥嘛。
  庞军师别看模样不咋地,可心也是真的脏。
  怨不得大家是一路人!
  刘璋就是这种人,你越劝他,他越来劲。
  就像是黄权跟王累一样,一个磕掉了门牙,一个倒挂城门楼上抹脖子,都不能阻止他。
  想劝谏他?
  门都没有!
  “我懂了。”
  关平会心一笑,他原本想着让何英求锤得锤。
  毕竟原信上写着,织席贩履之徒,你有本事来弄死我!
  关平就想着弄死他。
  现在庞军师要借刀杀人,反正刘璋的布告都已经出了,十日并无人前来自首。
  那接下来刘璋杀了何英,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是加剧制造了刘璋与巴蜀集团之间的矛盾,以免将来自家取代刘璋,占据益州,这些人反应过于激烈。
  益州人对刘璋已经有所厌恶了,若是刘璋再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若是刘璋再一次伤了巴蜀集团人的心,那将来换了益州的主公换了也就换了,没必要非得为刘璋死磕。
  庞统冲着关平笑了笑,如今可不仅仅是一封匿名信,为自家主公出口恶气的事情。
  现在它已经演变为了一场政治活动,拍刘璋掉入冰窟窿的头号板砖。
  “一定要让刘璋杀了何英。”庞统看着关平远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匿名信可只是让益州易主的一个开始。
  刘璋虽然还在宴饮,但已经是强颜欢笑了,整整十五日过去了,都没有人来自首。
  现在不止是自己的颜面扫地,又在让他在刘备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越是想要表现一番,结果越做的不好,这种感觉,让刘璋甚是恼火。
  刘备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当时他很气。
  但是过后想想,自己为何要对凭空捏造的事情感到生气呢?
  尤其是自家侄儿又想出了一个办法,极有可能找出幕后主使。
  刘备的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宴饮还在继续,只是气压有些低。
  关平拿着两封竹简,快速走到刘备的席子上,一屁股坐下来,开口道:
  “大伯父,我找到写匿名信的真凶了。”
  “哦?”
  刘备眼睛一亮,着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当真?”
  关平把矮案上的餐盘以及酒壶全都让侍女拿走,顺便让她们别过来,这才把竹简铺在矮案上。
  刘备拿起竹简仔细观看,一一对比,字迹竟然真的差不多。
  “何英?”
  “查过了,此人是犍为太守何宗的从弟,皆是师从任安。”
  “任安的弟子?”刘备摸着胡须想了想。
  “大伯父准备如何处置他?”关平率先问了一句。
  刘备倒是摸着胡须摇头道:
  “昔日陈琳写讨曹操檄文,骂的曹操大怒,可依旧没有杀他,难道我今日,就不如曹操吗?”
  意思是要放了何英?
  关平眉头微微一挑,难不成自己做了无用功?
  不过转念一想,兴许就不用自己提醒大伯父,劝刘璋别杀他了。
  刘璋眉头紧锁,猛然瞧见刘备正在拿着两封竹简看,而关平在一旁小声嘀咕,并且屏退了旁人。
  “玄德兄,可是有事?”刘璋出声问道。
  “无事。”刘备急忙收起竹简,与此同时关平却是应声道:“回刘益州,有事。”
  这两句话,不仅是刘璋张任等人愣住了,连刘备也呆住了。
  侄儿他怎么就出声了!
  “定国。”刘备面上有些不悦,他自是知道关平的打算。
  “关小将军,到底有没有事?”刘璋开口询问道。
  关平站起身来拱手道:“刘益州,我大伯父他不让我说实话,故而我不敢再言,敢请告退。”
  “玄德兄可是有事瞒我?”
  刘璋站起身来,走到刘备面前,拿起两封竹简仔细观看。
  刘备叹了口气,开口道:“季玉,此人文采不错,凭空捏造之事,我并不在意,还望勿要怪罪于他。”
  “这封与辱骂玄德兄的信件笔迹一模一样。”刘璋惊喜万分是大嚷道。
  张任也当即站起身来,未曾想关平竟然真的寻到了匿名信的作者。
  邓贤眼里露出疑色:“不会是真的吧?”
  “难说。”刘璝摸着乱糟糟的胡须,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
  泠苞猛然响起前阵子,自己放出的豪言,关平要是能找出来真凶,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不会真的找出来了吧?
  他在益州人生地不熟的,焉能如此就有眉目了?
  刘璝等人这些日子在巴蜀集团内部,没少打听这事是谁干的。
  可惜,连一个敢站出来应声的都没有。
  这让他觉得,兴许邓贤说的对,就是东州人干的,顺便是泼到他们巴蜀人身上的脏水。
  好让刘备站在他们那边!
  好歹毒的心思。
  现在刘璝听到关平把这人找出来了,一时间也有些兴奋。
  定然是东州人!
  “不可能。”
  张任也想要上前看一看,毕竟他觉得关平是想要一出敲山震虎。
  可是他回去之后,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有到处诉说。
  张任不让自己给关平当鼓的机会。
  吕乂倒是直接上前拿着两封竹简对比一下,猛然发现,笔迹竟然相差无几。
  “哈哈哈,好啊!”刘璋摸着胡须大笑道:“玄德兄,既然关小将军找到此人了,为何想要瞒我?”
  不等刘备搭话,关平抢话道:
  “我大伯父心善,旁人凭空捏造,骂他一顿,他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主辱臣死,这件事在我看来绝不能就这般算了。”
  “好!”刘璋看着关平很是欣慰:“好一个主辱臣死。”
  想想自己,为何就没有这般的手下呢!
  “来人,传我的命令,把何英从郫县带到涪县来。”
  刘璋当即下令,张松微微拱手,差人去做了。
  他倒是没有想到,关平竟然真的把人给查出来了。
  “主公,万一搞错了呢!”
  张任一听到何英的名字,邓贤所料不错,当真是巴蜀人。
  吕义摇摇头,把信件递给张任道:“张将军,怕是错不了。”
  张任接过来一看,仔细对比一二,发现竟然是真的所差不大。
  只是一个末尾留名,另一封没有留名的区别。
  泠苞等人也是接过来,仔细对比一番,发现最后一句,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当真是刺眼。
  何英?
  巴蜀人!
  一下子就让他们无话可说。
  吕义与关平岁数相差无几,众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硬生生的让他给找出来了真凶。
  他相信就算是何英也绝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般事情。
  “敢问关小将军,是如何发现的?”吕义微微拱手请教道。
  刘璋等人也是颇感兴趣,想要知道。
  “待到把何英带过来,再言,免得有人与他沆瀣一气。”
  关平摆摆手道:“我大伯父不在乎这件事,可我等做臣子的不得不在乎。”
  张任摸着胡须瞥了关平一眼,这小子就是话里有话。
  待到何英来了,万一搞错了。
  刘璋便也没有在追问,如今乃是铁证如山。
  几日之后,何英被请到涪县,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露出马脚来了?
  一路上,张松也并没有说你事发的话,只是被请过来喝酒。
  这种情况,何英也听说过,刘璋在涪县宴请刘备以及他的麾下,邀请益州大才前来作陪。
  现在何英心下忐忑,毕竟他也算是做了坏事,难免心虚。
  待到到了涪县,瞥了一眼城门口,发现有人在迎接他。
  张松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同样相貌不佳的知己庞统拱手问好之后,寒暄了几句,才和相貌出众的关平问好。
  关平也不在意,依旧笑呵呵的问道:“人可是带来了?”
  何英从马车上下来,瞥了两个满脸带着笑意的人,遂上前拱手道:
  “敢问这二位是?”
  “荆州庞统、解良关平。”
  何英微微皱眉,甩了下衣袖,径直入城了。
  对于刘备以及他的人,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
  庞统与关平对视而笑,有些人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他不死谁死呢?
  何英走进县衙内,众人面色皆是一顿。
  刘璋脸上带着冷笑,今日就要弄死他。
  张任叹了口气,想要出声提醒,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过刘益州。”何英抱拳道。
  “左右,把他给我拿下!”
  刘璋大喝一声,早就准备好的刀斧手,直接就冲出两个,擒住了何英,把他绑起来了。
  何英大惊,嘴里止不住的喊叫,可惜无人理会。
  随即被踹倒押着跪在地上。
  “这是何意?”何英昂着脖子问道。
  刘璋这才站起身来,示意身边的亲卫拿着两封竹简放在何英的面前。
  何英一看,脸色血色全无,直接就懵逼了。
  怎么会?
  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那个嘴角总是挂笑,非常努力用功,想要博得父亲高看的庶子!
  结果,他真是个竖子!
  “何英,你还有何话要说?”
  刘璋见他如此模样,颇为畅快的大笑。
  淤积于胸的怒气,总算是得到了释放的路径。
  这几天,他都在等着何英的到来。
  “你们不可能查到我的,他都死了,不可能!”
  何英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他自认为做的密不透风。
  差仆人拿着信件让幼童来送,而仆人也顺便被他给灭口了。
  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真相,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凭什么能找到他?
  明明没有一点破绽!
  说出这话来,就已经变相的承认是他做的了。
  刘璋一时间很是得意,遂看向关平:“来,关小将军,且让此贼子死个明白。”
  关平站出来,走到何英面前,居高临下瞧着他。
  何英未曾想竟然是这个,同样喜欢面带笑容的年轻人!
  “先生的文采很好。”关平也不等何英说话,便直言道:“可惜死就死在上面。”
  众人皆是不解。
  “接到这封信后,我大伯父本来非常气愤,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般用心险恶,
  全都是凭空捏造的事,栽赃到我大伯父的头上。
  可偏偏是一封匿名信,我们皆是束手无策。
  但我家庞士元军师通读四书五经,仔细研读之下,发现写这封信的人,
  作案人对二京赋特别熟悉,并且能够贴切的加以引用,说明此人的文化素养极高。
  找到这个特征后,嫌疑人的范围极大的缩小了,
  我就差人去向善于学习二京赋的蜀中学者学习,得到了这封先生亲手写的信,拿来笔迹一对比,冤枉不了你的。
  所以,就算先生为了避免泄露,把自己的仆人灭口了,也无济于事!”
  何英听完之后,直接瘫倒在地。
  未曾想他计划的如此天衣无缝,不留破绽的局,甚至把证据链中的某一环给斩断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败在他自己文笔太好上!
  刘璋听完之后,更是放声大笑,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好啊!”刘璋大笑指着何英道:
  “学习二京赋的目的是为了改变阿谀颂德的陋习,结果你偏偏还如此卖弄文采,当真是学都没学到家!”
  何英整个人完全都傻掉了。
  谁成想竟然栽在自己炫技上了。
  张任听完关平的解释,也是恍然大悟,根本就不用他们敲山震虎。
  这个叫庞统的果然不负凤雏之名,是个聪明人,若是真的发生战事,得优先弄死他!
  泠苞看了看左右,希望今后没有人提他名字倒写的事情。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酒后不算!
  刘璝邓贤等人显然没有理会冷苞的思维,只是被这种推断给镇住了。
  关平蹲下身,对着何英小声道:“如果你活着,你早晚都会死;如果你死了,你就永远活着。”
  “什么意思?”何英整个脑袋一片空白。
  “帮后人长个教训,先生就会永远活在别人的心上,也能青史留名。”
  关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骂人就骂人呢,何必说杀了你的话,如今也算是求锤得锤。”
  “左右,既然何英已经认罪,把他给我推出门外,斩了!”
  刘璋自然是没想着留下他的性命,眼里露出厌恶之色。
  张任等人就算是想要请命,也无济于事。
  刘璋他早就发出告示,若是十日内自首自然没事。
  可偏偏都十五日,若是关平没有寻他出来,他永远逍遥法外了。
  “季玉,还请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