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
  裴珂只穿了一件丝绸家居服,手端着茶,袖口滑落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掌握住他的手腕。
  裴珂觉得他是打着询问的幌子拥抱自己,他偏了下头,下颌角碰到了秦衍的面颊,男人正在低头靠在他肩膀上。
  总是这样,发乎情,止乎礼义。
  还好,暖气比较足,上季度报表出来了,感觉有所下滑,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原因。他不如曾经的自己做得好。
  有可能,你出现少他们会松懈。
  合着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其他人作得不够好,裴珂感觉彻底没法从这个男人嘴里得到一句客观的话了。
  我车送去洗坐了你的车,那本《恋爱指南》是你的?
  面皮薄的男人立刻松开了这个怀抱:不太清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非要讲不太清楚。
  裴珂故作天真:可我看上面的笔记像你的字。
  秦衍立马跳转话题:周末我有时间,陪你去打球吧。
  堂堂总裁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看这种书。
  裴珂藏起暗笑,不紧不慢吹了吹茶,很给面子的放过了他:好。
  希望这一次不再遇到什么人。
  可惜这次也让裴珂失算了。
  不仅碰上了,还又是一个情人,带他触摸到了过往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八十二章
  当看到秦衍脸色一变的时候,裴珂就预料到不好,他将球杆撑在眼前地上,双手扶在上面转身看去。
  果然发现了一个他并不欢迎的人上次约他打球的傅总。
  裴珂记得清楚,秦衍也不喜欢此人,见到自己与对方聊天,男人在会场上心生闷气,直接转身离开。
  裴珂没去过慈善拍卖会,也未主动邀约傅深亭,眼下让他碰见自己跟秦衍同行,想来应该能察觉自己不喜欢他。
  但傅深亭似乎并没有分寸感,径直向这边走来,带着微笑,看不出真实情绪。
  阿衍。他称呼亲昵,像兄弟一样跟秦衍随意碰了下手掌。
  随即对裴珂正式地伸出手。
  裴珂跟他礼貌一握,轻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秦衍出乎裴珂意料:大哥,好久不见。
  裴珂抬起眼帘,不动声色盯着秦衍,捕捉着他的表情。
  秦衍是笑着的,刚才那个稍纵即逝的变脸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裴珂近距离挨着他,可能发现不到。
  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前不久我还跟老陈聊,怎么没见你过来。
  傅深亭口中这人裴珂知道,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来的路上秦衍向他提过。
  这倒也能解释了,如果眼前两人是结拜兄弟,那他们的社交圈重合度可能很高。
  裴珂转过身看远处草坪上的球洞,有点不想呆在发球台听他们寒暄。
  前段时间事务有些忙,今天刚好有空。
  我听说你跟家里发生些摩擦,内部产生变动,你堂兄接了你的部分权限。
  没关系,早晚是我的。
  秦衍丝毫没掩饰自己的野心,裴珂心底有些惊讶,男人在他面前一直沉着稳重,即便是处理繁杂难办的事物,也只会沉默不语,从不轻狂放言。
  他们两人,关系一定很好。
  裴珂抬脚准备走,不想话题带上了他。
  只听傅深亭道:没想到你们关系走得近,早知道当时就该跟陆总约三人行,成功率还能高一些。
  这话挑不出毛病,就像是下意识所言,但裴珂还是感觉到一股阴阳怪气。
  不过他也掌握了一定信息。
  即便秦衍与傅深亭兄弟相称,却还是隐瞒了他们的关系。
  那此刻自己表现出来亲密可能会让两人难堪。
  裴珂打着马虎,语气坦诚:要不是有生意跟秦总谈,可能现在还在家休养着,身体没好利索,今天得让两位见笑了。
  他比之前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很少出面,上次傅深亭还看到过他手背的针眼,这个理由万无一失。
  那今天一定适可而止,身体重要,阿衍有我陪着也能打个尽兴。
  这样安排最好,多谢傅总关怀。裴珂嘴上笑着答谢,心底兴致降为零。
  跟秦衍的约会被人横插一杠,给搅了个正着。
  他对傅深亭没任何想法,即便对方又跟他表白又提出援手。
  裴珂很满意自己还在暧昧阶段的伴侣,也发自心底亲近秦衍,他不想再给陌生人眼神。
  如果自己以前当真是沾花惹草的性格,那他失忆后已经不是了,他会尽力改变暧昧的习惯,远离圈里有这种倾向的同性。
  裴珂边打脑海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感觉到背后出了层薄汗,有意退出,便抬了下手。
  远处跟来的保镖,默契地上前给他批了件厚外套。
  他看向远处的秦衍和傅深亭,让旁边人去打个招呼,自己转身去更衣。
  这里的浴池有种说不出的中药味道,据说强身健体,裴珂泡了不久就感觉体乏,险些晕倒在池里。
  他披着浴袍上来坐在边沿,静了会儿才缓过来。
  强劲的药不适合他这种体虚的人,补得太猛身体承受不住。
  喝了侍从端来的养生茶,裴珂有了几分力气,一旁男孩强烈向他推荐这里的按摩。
  想到另两人估计还在挥杆聊天,等着也是无事可做,裴珂答应了这个建议。
  按摩室的铜炉里燃着古香,裴珂多看了几眼总感觉眼熟,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可他直觉不喜欢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一款,傅先生也很喜欢,您感兴趣的话给您带两盒。男孩手搭在裴珂的身上。
  裴珂拒绝:不必。
  他敏感的鼻腔不喜欢任何味道,只觉得周身干干净净的才清爽,衣帽间里的男士香水他没有一款喜欢的。
  但他真的像在哪儿见过这场景。
  怕是以前他身边有人喜欢燃香。
  身上手的力道正好,轻揉捏压,不像按摩倒像安抚,裴珂控制不住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两小时后。
  他揉了揉眼睛,神情有些慵懒,抬手任侍从帮他穿短袖浴衣。
  他们结束了吗?
  是的,两位先生都在休闲室,我帮您带路。
  绕过弯曲的路,男孩在走廊停下,对着前方伸出手作了个邀请的动作,不再向前。
  裴珂自己径直走去,软绵的家居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走廊里是雕砌的镂空木屏风,曲曲折折,没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
  裴珂下意识脚步一慢,随后站在了能听清却不被发现的地方。
  你跟他的关系放在一旁,我们来谈谈那件事。傅深亭话落,接着是倒茶的流水声。
  我来吧。
  不,我想亲自为你倒。
  裴珂想到什么,散伙茶的确得亲自倒。
  秦衍呼吸变重,率先开口:对不起。
  房间里陷入沉默。
  傅深亭道:我一直没想出,为什么他能迅速果断地与我分手,明显我能给予他更多利益,哪怕他拿到裴氏再提,都不会那么怪异。
  暗处的裴珂眼睛睁了睁,瞳孔收缩。
  温妍没那么大的能力,他也不是会被左右的人,今天看到你,我好像有些明白。
  秦衍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你从来不撒谎,今天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这样做,又用什么说服他的。
  即便谈论的话题蕴含着巨大的矛盾,傅深亭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仿佛是位局外人。
  秦衍声音低沉:讲完我们还能继续做兄弟吗?
  他没得到肯定的回答。
  秦衍也不执着于答案:我从阿翡那里听到你同裴珂在一起的消息,那时候温妍待产,我认为他跟有妇之夫在一起很不妥当,所以
  傅深亭温和地打断他:你是他什么人吗?有资格给他的选择下断定?
  秦衍一停:我已经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错误。
  好,所以什么?
  所以我找到他的弱点,以此要挟他分手。
  裴珂眼眶抖了抖,感觉心间一痛。
  好像第一次解开枕边人的面纱,当秦衍不再是他心底熟悉的秦衍,他很难过。
  所以凌晨四点他给我拨电话时你在哪儿?
  我在他的办公室,电话是我拨的,我把他按在办公桌上逼他说出的那些话。秦衍做到了彻底坦白,没有任何掩饰。
  傅深亭笑出了声,这在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随后是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我当真以为他那么绝情,结果如今发现,他不是,呵。
  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安慰,语气都轻快起来:你找到了什么弱点,现在他还受这点困扰吗?
  我向他做过承诺,只要他完成我的要求,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将履行自己的承诺。
  一时间只能听到手指敲在木椅扶手上的声音,哒,哒,哒,间隔均匀,像钟表。
  裴珂眼前闪过画面,他仿佛能看到敲椅的手指带着一枚古玉扳指。
  他想起什么,侍从说过傅先生也喜欢香,所以自己脑海中燃香的画面应该也来自于傅深亭。
  阿衍,你被利用了。
  这一切发生的当天我就意识到了,我对拆分你们感到抱歉。
  裴珂想起什么,怪不得初醒时殷翡闯进病房,秦衍会说出你利用我在先这话。
  所以,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
  裴珂抬眼看向镂空的屏风前方,像是能看到那里坐着的人。
  一位是他的前恋人,一位是他醒来后以为并且喜欢的新恋人,虽然他们还没发生什么实质行为。
  果然,他之前的私生活乱七八糟,竟然能跟这么多人都有关联。
  你出现在三亚不是偶然对吗?游艇监控显示你去前厅,你看到了我们做爱。
  是的,我去确认得到的信息。
  傅深亭又笑出声,似乎很无奈,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开始谈裴珂。
  他发生过意外是吗?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只能依靠你对吧?你们坐一辆车来的,不可能谈生意,你球技一般也不喜欢这项运动,擅长并喜欢的是他。
  他分析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阿衍,你有什么意图?
  越是语气平和的询问,越深入心底。
  裴珂长长地呼吸,他感觉,傅深亭就像是代他发问一般,他其实也在等待着答案。
  但秦衍什么都没说,像以前每次一样,选择了沉默。
  阿衍,我们可以继续作兄弟,既然你对自己行为感到后悔,那你现在有可以弥补的机会,这一次不要再从中作梗,我原谅你。
  这是在让秦衍作选择,到底选择兄弟,还是选择喜欢的人。
  任何人摆上被挑选的位置,都面临被抛弃的可能。
  裴珂从醒来至今从未有如此慌张的时刻,他很难想象如果秦衍离开自己,他会多茫然。
  可是,凭什么傅深亭认为秦衍成全他们就真能在一起,他本人的意志不重要吗?
  他这种剧烈波动的情绪很短暂,几乎只有一秒钟。
  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安心的话,被讲出得那样坚定。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只一句话,什么都不必再讲。
  秦衍做出了选择。
  椅腿被推动,接着是喝茶声,最后茶盏被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
  多年的兄弟情谊我记在心底,你对我的照顾我也很感激,但有些事情没有两全,对不起。
  裴珂抬脚向前走,近了,隔着镂空的屏风看到了鞠躬的人。
  秦衍做完这一切起身向外走。
  傅深亭也喝了那杯茶,空气中唰一声,折扇被抖开,就听他语气同样决绝冷漠:你既然这么快做出决定,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祝好!
  裴珂没打算隐藏,于是他同转过拐角的秦衍对视了个正着。
  裴珂第一次见秦衍的表情失控,男人震惊地睁着眼睛,随后缓缓眯蹙起眉,仿佛对眼前的场景有些无法理解。
  裴珂想对他勾起唇角,让他放轻松一些,但这似乎很难做到。
  他笑不出来,最终只能垂下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刚醒没多久,直接过来了。
  秦衍忽然顿悟了什么,猛地侧身看向屏风,像是隔着它在看里面的人,紧接着又回身看向裴珂,缓慢恢复往日的神情。
  是啊,连裴珂都觉得,自己来得真巧。
  我想跟他谈谈。裴珂知道,傅深亭肯定在里面等他。
  秦衍抬头走到他面前,伸手用指尖扫过裴珂鬓角的发丝,最终将一切感情隐藏,像往常一样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我就在门外等你,如果你头痛发作,就终止交谈,不再接受任何刺激,当然,医生说,亲近也要节制。
  他的声音很冷静,裴珂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让自己与往日无差。
  而后半句多余的话,也有些可笑,好像他会跟傅深亭复合热吻一样。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未说。
  我知道了。裴珂偏开头留那只手停在半空,绕过秦衍向里走去。
  *
  休闲室有一张棋牌桌,上面摆着茶壶和一套茶具。
  傅深亭目送着身穿浴衣的青年走进来落座。
  裴珂的发丝曾经染棕过,如今颜色掉落,又恢复了纯黑。
  这是个古板的颜色,很有他二弟的风格,就像上次宴会时见到的发型一样。
  但黑色让裴珂整个人气质更加干净纯粹。
  这段时间的生病让他锁骨更加清晰精致,V领的浴衣露出一角讠秀人的白皙肌肤。
  傅深亭喜欢裴珂的灵魂,也为他的身体疯狂。
  他往后再找过无数人,没人再像裴珂一样,俊美,聪颖,坚毅,不断成长,就像一颗灼灼的明珠,散发着光芒,越靠近越了解越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