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0)
  第五执。
  她心中第一次对这位昔日的挚友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杀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位挚友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变化。
  宿白看着计夏青低垂下的头,心中越发的心疼。
  她轻轻伸手,握住了计夏青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声说,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在赎罪?
  计夏青不做声,低垂的头用力点了点。
  宿白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计夏青,心中仿佛被什么钝刀子用力来回拉扯一般,疼得呼吸紊乱,声音沙哑。
  好。
  计夏青抬头,眸子里又惊喜又茫然。
  宿白唇间勉力提起了一丝笑,人类大概也消耗不了多少资源,他们要是愿意,可以住进巴别塔里头来。
  不过打架还是想都别想,她瘪瘪嘴,不想看到战争。
  计夏青用力将宿白揽进怀中,呼吸颤抖,手用力抚过她的发丝,声音极其沙哑。
  小白,谢谢。
  阿青,不是你在赎罪,宿白反手抱住了她,靠在了她的颈窝中,是我作为未来巴别塔执掌者的决定,拨乱反正,解决前一任塔主留下来的历史遗留问题。
  计夏青用力蹭了蹭她的鬓角。
  嗯。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宿白看了眼时间,轻轻推开了计夏青,往巴别塔的方向看过去。
  尽管看不见巴别塔,但是她觉得,办公室里的老头儿,或许也在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剧本。她喃喃自语,老师,真想看看你剧本上到底写着什么东西。
  我们应该做一个计划。她拉着计夏青站起身,意气风发,尽管我们被他写在了剧本中,但我猜他应当不会束手就擒。
  反派不垂死挣扎,怎么能称得上是好剧本?
  计夏青看着宿白的侧颜,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我们回去找古德里安商量商量。
  隆美尔,老头儿按了按桌上的响铃,看着走进来的魁梧男人,面带笑容,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
  隆美尔这几天一直被太乙24小时监控着,根本无法向外传递消息,此时听见老头儿的问题,面色抽搐,看了眼时间,哭丧着脸,老师,现在才早上五点!
  我怕赶不上。老头儿踹了他一脚,状似生气,快去准备!
  是是是。隆美尔嘀咕着,离开了办公室。
  山谷的人类遗迹研究社团的团长办公室中,全身隐没在黑袍中的男人,轻轻翻开了面前的计划书。
  计划书上面赫然写着《伐天计划》。
  说是《伐天》,其实是《驯龙》,男人声音尖利难听,似乎是在笑,好戏要开始了。
  隆美尔尽管知道这个计划的另一个名字,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驯龙》
  驯的是什么龙?
  他隐没在黑袍下的手伸出来。
  那赫然是一只机械臂!
  他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翻开其中一页,机械臂拿起一支笔,认认真真书写着:
  【以太大陆,黄金历144年9月21日,塔主陨,宿白担任新塔主。】
  笔迹方方正正,仿若印刷出来的一般。
  新皇诞生,旧皇凋零。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本子,轻声说,这很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0 23:50:57~20210421 22: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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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第 95 章
  曼施坦因趴在巴别塔顶层, 老头儿的办公室前头,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无聊啊。
  他一把搂住自己的尾巴,放进嘴里。
  磨牙。
  隆美尔苦恼地抓着脑袋从塔主老头儿办公室出来, 被曼施坦因一眼看到。
  曼施坦因龙眸一挑, 开心爬起来, 上前两步, 尾巴甩得老欢了,朝着隆美尔溜溜达达小跑过去, 好奇地盯着隆美尔, 老头儿这么早把你叫过来干什么啊?
  隆美尔没好气地说, 要吃饭。
  曼施坦因闻言,咧咧嘴,看着劳碌命的隆美尔,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你去忙吧。
  隆美尔深吸一口气,看向他, 表情严肃,曼施坦因, 你有没有觉得老师这几天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大白龙一屁股坐下,爪子磨着地面, 有些无聊地看着自家小师弟,不还是那个老样子?
  隆美尔看着自己神经大条的师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龙爪,你最近,有没有
  太乙神出鬼没的出现,表情冰冷又严肃, 隆美尔阁下,请迅速去完成塔主安排的任务。
  隆美尔缓缓闭上了嘴,看了懵懂的曼施坦因一眼,抿抿唇,扭头走了。
  搞不懂,这是在干什么?曼施坦因歪着龙脑袋,金色的龙眸看着隆美尔远去的背影,颇为人性化地耸耸肩。
  太乙却突然转身,看着曼施坦因,面色柔和了些,曼施坦因阁下,塔主阁下请您进去。
  叫我吗?曼施坦因举起爪子,讶异地指了指自己,老师怎么突然叫我过去了?
  他鳞片半竖起,颇有些警觉地看着太乙。
  摸鱼的时候被老板突然叫走,准没好事。
  太乙却冷静又执着地微微躬身,请您去一趟。
  曼施坦因瘪瘪嘴,变幻成人形,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向老头儿办公室走去。
  太乙看着这位已经习惯性取下兜帽不再遮掩面容的继承人,眸中滑过一丝欣慰。
  老师,您找我?曼施坦因踏进了许久未曾踏进的办公室自从隆美尔回来后,老师就把自己丢在了一边,有事都是找隆美尔办。
  果然还是用得久的工具人顺手一些么?
  你来了?老头儿放下了手中的报表,看着离自己远远的曼施坦因,声音中带了点笑意,离得那么远干什么?近来点。
  曼施坦因小步小步往前挪,准备万一老师要被拉去干活就拔腿跑。
  你走近点,老头儿颇有些不满地拍拍桌子,这么怕我呢?
  曼施坦因只得又走近点,老老实实看着办公桌背后的老头儿。
  似乎隆美尔说的是对的。
  老头儿确实不太一样了。
  之前,老头儿的眼神大多是古井无波的换一种修辞就是毫无神采。
  只是现在,老头儿看向自己的眼神极为温和,倒是让他恍惚间回忆起了刚被老头儿收为徒弟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老头儿,尽管也是巴别塔的执掌者,但是并没有现在的积威,甚至大部分时候,还是相当和蔼的。
  于是他的语气也恭敬了一点点,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啊。
  老头儿却不说话,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得曼施坦因打了个哆嗦,手臂上都泛起鸡皮疙瘩,不得以低下头,躲避老头儿的目光。
  抬起头来,老头儿有些不满,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我好好看看你。
  曼施坦因只得乖乖抬起头来。
  明明已经是以太学院凶名在外的曼阎王,明明已经成熟了很多不再是当年迈着八字步跟着老头儿屁股后头的骄傲小龙崽子,但此时,他还是乖乖巧巧地站在老头儿面前,像只顺毛乖顺的猫咪。
  真不错,长大了啊。老头儿带着一丝感慨,手指敲着桌面,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总闯祸需要我给你擦屁股的小崽子了。
  曼施坦因瘪瘪嘴,是啊,被岁月磨砺了棱角。他看着老头儿,有些迟疑地说,老师,您今天怎么突然想和我说这些?
  不习惯啊?老头儿扶着桌子站起身,笑容温和,给曼施坦因理了理领子,随后眼中滑过一丝怅然,大概是人老了,更容易多愁善感了。
  他顿了顿,表情严肃了些,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曼施坦因怔了怔,摇头。
  老头儿似乎想要张嘴说什么,只是嘴唇翕动两下,又缓缓合上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好,不知道也好。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沉思一会儿,我交给了隆美尔一只特种部队,如果你想
  曼施坦因猛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疯狂摇头急速摆手,身上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拒绝,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老头儿怔了一会儿,看着疯狂拒绝的曼施坦因,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好,也好,他就像看着不成器的孙儿的老人一般,尽管孙辈惫懒,却也怎么看怎么欢喜,既然这样
  他慢慢坐下,思索了很久。
  那你回去吧。
  曼施坦因挑眉。
  回去吧,老头儿笑得温和,回你那破烂龙窝去,我把你强行留在这儿你也是每天摸鱼。
  曼施坦因顿时露出狰狞又灿烂的笑容。
  今天好好睡一觉,老头儿凝视着曼施坦因,缩在你那龙窝里,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捂住耳朵,好好睡觉。
  曼施坦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好好睡一觉,老头儿不断着重复着这一句话,最后,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至于是明天醒来,是美梦是噩梦,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又缓缓站起身,身姿笔挺,瞬间又从刚才的和蔼爷爷变成了冷漠杀伐的巴别塔掌控着,举起一只手,指向门外,现在,走吧。
  曼施坦因困惑地看着他。
  走!
  曼施坦因被吓得一个小跳,嘟嘟囔囔地走开了,吓死个人,干嘛突然那么凶。
  老头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像卸掉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太乙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隆美尔的剧本偏移可以用意外来解释,他不该看见古德里安的女儿被我们送进哥谭;古德里安的剧本可以用自我意识的觉醒来解释,您毕竟是把他向真正继承者方向培养的,意识觉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曼施坦因
  她沉默了一会,曼施坦因的剧本偏移,纯粹是因为您心软了。
  他本来应该拿着长刀守卫旧王的王座,为新皇的登基献上鲜血。
  是,我心软了。老头儿凝视着桌子上的报告,疲倦的闭上眼睛。
  当我看到隆美尔居然误打误撞地真的碰上了一个没熄灭的熔炉的时候,我觉得可能冥冥中有某种叫做天意的东西。
  按照原本的剧本,他本来应该被您以谋反罪处死。太乙面无表情地说,给宿白阁下的反叛再增添一层怒火。
  那毕竟是我从小崽子开始抱在怀里哄的孩子,老头儿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以前写剧本的时候,总喜欢给配角添上一个悲惨又戏剧的结局,这样才有所谓的戏剧冲击力,但是,这三个孩子
  他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是温柔,我情愿放纵一下自己的感性。
  这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他低语着,仿佛跪在上帝座前忏悔的撒旦。
  太乙,你说,我还是个人吗?他抬头问着女人。
  蓝色虚影抿了抿唇,缓缓摇头。
  哈。老头儿讥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他正了正身上的正装,缓缓站起来,表情郑重,不用那些配角的血为主角铺垫王座,把恶魔钉死在耻辱柱上,就足够了。
  曼施坦因回到自己龙窝,在黄金山上舒服地打了两个滚,伸了个懒腰。
  还是自己家舒服啊。他爪子用力挣开,歪着龙脑袋,想着奇奇怪怪的老头儿,老师今天是怎么了?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还是睡觉吧。他蹭了蹭怀里亮闪闪的金子,打了个哈欠,沉沉睡过去。
  只是老头儿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让他多留了个心眼,终究是没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