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劫后余生
  红色孢子云徘徊在营地中,犹如一头漫无目的的野兽,瞪着一双赤红的兽瞳,到处寻寻觅觅。
  它随风摇摆,吞吐着妖艳的红舌,不断向学堂所在的方向试探。
  一阵卷地风过,红色孢子云被吹散,又重新凝聚,并转头飘向另一个方向。这倒是为郭仁他们撤退至制高点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但是,当郭仁带着一半人折返回来,准备救剩下的婴儿时,孢子云却突然掉头阻断了他们通往学堂的道路。
  换言之,能帮到这一百名孩子的人只有王一自己了。
  他取出尘风相赠的金符令箭,喃喃道:“金符助我逃生,却不知能否助我带孩子们一同逃生,若是只得我一人逃出生天,不如不试。”
  他收回金符,将令箭高高抛向空中。
  顷刻间,黑云翻墨,雷声阵阵,一道霹雳穿空裂云,将这个无情的天分开两半。
  一尊体态丰腴,炙焰焚身的女魔扭动着身姿,从天空的缝隙探出身子。
  她惊咤一声,霎那间狂风俯首,黑云臣服,天地间万物都要退避三舍。
  “凡人,你召唤本尊所谓何事?”女魔轻蔑的俯视着脚下的苍茫。
  尘风曾说过,令箭能召唤魔王,助他杀敌,所以王一对于女魔的出现,心里早有准备,并不慌张。
  他不亢不卑的说道:“请魔王大人助我退敌。”
  “敌人何在?”女魔问道。
  “这漫山遍野的红色孢子,便是我的敌人。”
  女魔不再废话,展开双臂。一道金光在她眉心点亮,迅速连成一条金线,在她身体上绘出一幅大日浮屠。金线绵延至她的手掌,在她手心长出一柄射日长弓。女魔挽弓,利箭自成,箭头闪耀着滚滚金焰。弓弦震,金箭出。震空声令整个界面为之颤抖,空气也被扭曲成千层褶。
  金色利箭化作漫天丝雨,洒满大地,将污秽的人间净化得干净如始,红色烟霞瞬间沉入大地,消散无踪。
  箭啸声过,天空重新闭合,女魔离开人间。金色的细雨却任然在空中乱点,落地滚珠,溅在王一的草鞋上,余温犹烫。
  王一向天拜了三拜,感谢女魔的救赎。
  不是说魔都是害人的吗?可是今日之所见又怎么分说?
  人生佛魔间,对对错错,是非难分。王一不懂,却敢问青天,刚才若无魔神现世,天可怜见?
  答曰,自生自灭,万物法则。大道归一,也无外乎此。
  若是天地不仁?
  答曰,天地不仁,谁又对天地存仁?
  王一心绪浮沉,陷入迷茫。他的眼前道路泥泞,前途烟雾迷茫……
  “王一!王一!你醒醒……”
  王一任由温雨洗面,一时失神,突然听到老高的声音,猛然间觉醒。
  “王一,我们得救了!”老高兴奋的喊道。
  “是呀,得救了。”王一会心一笑,淡然重复道。
  “王一,你小子运气就是好。突然下了一场辐射雨,消灭了孢子云。”
  辐射雨是指漂浮在天空中的辐射尘被雨水沾染下来,形成带有致命核辐射的罕见降雨现象。对凡人伤害极大,但是放在当下的情况,却成了老高眼中的救命圣水。
  他把女魔的箭雨误会成辐射雨,可能是因为雨水的温度吧。
  看来老高并没有看到女魔,他还以为是苍天仁义,不忍看着一百名婴儿葬身孢子云,因此现身降雨。
  王一没有告诉他真相,就由得他向天公叩谢吧。人心里住着感恩,便多存一份善念。这样的人多一点,希望便会重回人间。
  王一不知道像自己这般,心里藏的阴暗太多,最终会变成怎样。
  被雨水浸透的营地一片狼藉,废墟之上,人们无家可归。望着昨日还欣欣向荣的家园,人们无不默默流泪。世界安静如初,唯余饥肠辘辘的婴儿啼声呜呜,令闻者心碎。
  又有不少人组队离开了营地。也许是去流浪,也许是去投奔其他营地,也许只是漫无目的的自生自灭。
  留下的人们脸上也只有绝望。王一知道必须有人带来希望,才能拯救这些人,拯救这里的孩子。
  大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帮主高狼的回归。也许只有他才能带来希望,凝聚起失落的人心。
  在高狼回归之前,王一成了这些人心中的主心骨。
  “王一,你给大家说句话吧。”郭仁说道。
  王一镇定片刻后,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营地的指挥权。
  他简短有力的鼓舞了几句,然后走向原力大炮。他要用一次人为的奇迹来提振大家的信心。
  此刻,大炮正处在失控状态。由于原力大炮是文明的遗迹,设计者当初并没有考虑过给普通人使用,而是专门为经过体格改造,身体植入金属的新人类量身打造。因此,凡人徒手操控原力大炮,会被狂暴的原力反噬,灼成焦炭。
  王一本该知道,自己肉体凡胎,还没有触碰到大炮,就会被野性难驯的原力烤焦。但是,他依然选择以身犯险,去触碰凡人禁忌的力量。仿佛有一股神秘的旨意,指挥着王一做出石破惊天的举动。
  他戴上机械手套,挽起衣袖,敏捷的爬上炮台。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原力大炮的拉杆,解除不断溢出能量的原力大炮电池组,调整炮口,指向天空。
  然后他重新装填原力电池组,向天空开了一炮。
  炮口激射出一团狂暴的白色光团,穿破万里重云,将整个天都映成耀眼的白色。光芒之下,人们脸上显出喜色。
  “他竟然能驾驭原力大炮!”
  “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还是一个强大的帮派!”
  王一不敢相信,这头巨兽竟然愿意向他臣服。
  更神奇的是,机械手套经受巨大的能量冲击之后,似乎解锁了新的功能。
  连续轻触手套拇指与食指,便能在掌心触发虚拟成像的树状技能面板。结构树上每一个分叉下面都有更多的分叉,分叉末梢长着形状酷似叶片的选项。技能树在轻风中慢摇,带动着满树的枝叶随风摇曳,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如梦似幻。在繁密的枝叶中只有一片是被点亮的,叶片上显示出三个字,圣光炮。
  对于掌心长出来的这结构树,王一不明觉厉。他隐隐有种感觉,机械手套有着非同寻常的来历。当初他使用十枚虫晶,从一名修仙者手中换得手套,却不想意外捡到个宝。
  王一心里欣喜,脸上却平静如水。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开始清点人数。
  目前贪狼帮余,成年男人三百五十三人,成年女人十五人,老人七人,十岁以下的儿童和婴儿一千五百六十一人。另外,还有使女房的八百余名使女。
  清点完人数,王一下达命令,将所有人的补给集中到一起,由郭仁负责统一调配。
  连同在仓库里找到的食物补济,还能支持这支三千人不到的队伍,坚持一天。仅此而已。
  王一没有向大家公布现状,而是泰然布置各项其他工作。
  食物很重要,但是防务同样重要。王一令韩阳组织人手巩固营地围栏,迅速恢复防务。
  接着,他做了一件革命性的大事。他宣布解放使女的奴隶身份,并让她们参与到照顾婴幼儿和重建营地的事务中。
  虽然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在大灾之下,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片赞誉声淹没。
  使女的人数明显占优,俨然成了贪狼帮的主力。老高更是戏称贪狼帮为母狼帮。
  人们手头有事做,心就不慌了。
  人心聚集起来后,下一步要处理的便是物资问题。
  由于不易搬运,大宗物资都被很好的保留在仓库中,比如铁,木材,油脂,还有成捆的原力电池组和弩炮使用的弩箭等。但是其他武器装备和食物却被一抢而空。
  其中尤以食物最为紧缺。由于暴乱和人口大分流,离开的人带走了大量食物。在争夺资源的过程中,又浪费了一部分。
  王一将精炼钢铁的古籍交给少柏,嘱咐他开炉炼铁,打造箭矢。妖族转瞬即至,为了抵御妖族侵袭,需要准备十万支箭,以备防务之用。
  另一方面,他组织马匹车辆和人手,决定亲自带队出去筹措食物。而今之计,只能向附近的其他帮派借粮。
  王一选择了就近的雾淞帮。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帮派,营地的位置在聚集贪狼帮向西二十里的位置。驾驶马车前往大概需要走两个小时。如果谈判成功的话,预计可以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回营地。
  雾淞帮帮主庞铁石,筑基中期修士,也算是附近闻名遐迩的高手。
  王一曾与庞铁石有过一面之缘,眼下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假装熟络,主动上门套个近乎。
  为了保证营地的安全,王一没有带男人同去,而是从八百使女中选出三名相对来说还算身强力壮的女人,
  其中一名年龄二十来岁的使女,名叫蔷薇,是从其他帮派买来的,算是见过一些世面,能帮到王一的忙。除了蔷薇,其他使女大多懦弱惯了,没什么自主性,服从便是她们的天命。
  在蔷薇的协助下,王一驱车向雾淞帮驰进发。
  “主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蔷薇说道。
  虽然蔷薇谦卑的喊他一声主人,但是听上去并非低三下四的那种语气。
  王一的确身心俱疲,迫切需要休息。但是,他放心不下,便多问了蔷薇几个问题。
  “你认得路程吗?”王一问道。
  “认得,我之前一直独行,明珠城附近的路我熟得很。”蔷薇说。
  王一略感诧异。一名女流之辈如何独行?
  “主人莫要奇怪。我自有一套野外求生的本事。但是,终究还是不慎被擒获,还被当作奴隶卖到你们贪狼帮,做了三个月的使女。”蔷薇说。
  三个月,怪不得她还保留着无人交流的能力。若是三年的话,想必她就没这么健谈了。
  王一不再多问,拿了些干草铺在马车的板上,往上面一躺,打算抓紧时间小憩一会。蔷薇向另外两名使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俩照顾王一。
  两名使女便跪坐在王一两侧,一人为他按头,一人为他捶背。
  王一吃了一惊,觉得不自在,正想沉声喝止。
  蔷薇却抢着开口道:“主人,她俩本是生育机器,幸亏得到您的赦免,有了自由之身。大家都尊敬您,不敢亵渎。但是,她们只会这些伺候人的事,你就让他们为你做点什么吧。这样她俩也能安心。”
  听罢蔷薇的解释,王一放下了戒备。看来这些使女出生的可怜人,要想真正融入贪狼帮的集体,还需要一些时日。
  他便听任她俩为自己按摩,倒也是轻松写意,不知不觉打了个小盹。
  等王一醒来时,已经在雾淞帮营地外五百米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