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千山 第57节
  崔大勇回禀道:“此人起居住行都甚简朴,饭菜也是在小院中自己做自己吃,我看他丫鬟每日都出去买菜,吃食也不讲究。他常出门,听说去了归鹿城,还去了附近的农庄。对了,府尹杨大人也曾请他过府。”
  听见杨铭也来巴结程垚,祁楚枫愈发反感,皱了皱眉头:“好,我都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崔大勇施礼退出帐外。
  直至此时,大帐之中方才只剩下祁楚枫和裴月臣两人。祁楚枫一改方才的轻松姿态,倦倦坐下,靠着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裴月臣。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没赐婚,程垚为何会来北境。”她道。
  裴月臣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和圣上各退了一步,”她道,“他想要赐婚不就是为了找人来盯着我嘛,行,我让他把人安插进来。”
  原来如此,难怪程垚一来就是参军这样的军职,与车毅迟等人平级,再加上文压武半级,他若是说了话,车毅迟等人想驳回去还得掂量掂量。裴月臣本能地微微皱眉,陷入思量之中……
  “我没给你捎信,其中也有这个缘故。”祁楚枫声音渐低道,“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裴月臣一怔:“我怎么会怪你?”
  “你一直担心兵权的事情,如今凭空来了一位程垚……”祁楚枫皱眉道,“圣上对他甚是看重,虽然我并未与他深谈过,但君前奏对,听得出他对荒原的想法与圣上如出一辙,他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杨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二人若是搅和在一块,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当今圣上一直希望烈爝军能趁着荒原各族式微之时一举拿下,开拓疆土,将荒原人收编衡朝管辖。但祁楚枫跟随祁老将军,从小在北境长大,去过荒原无数次,荒原人的苦,她再清楚不过。眼下衡朝国力平平,因为东南战事的缘故,甚至可以说国力单薄,即便拿下荒原,也根本无力在荒原上设立郡县,更谈不上对荒原人能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取而代之的很可能是对荒原人的奴役。这是祁楚枫所不愿看见的,衡朝的百姓是人,荒原的百姓也是人,如果帮不了他们,至少不应该再去欺负他们。
  “月臣,万一……这一步是我走错了怎么办?”
  祁楚枫声音很轻,放在桌案上的手,朝他所在的方向挪了一寸,似本能地想从他这里汲取些许力量。
  她的声音带着歉疚和忌惮,十年间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裴月臣动容,想都不想,伸手覆上她的手,温言道:“从老将军再到你,烈爝军数十年的经营,根基深固,岂是一个程垚就能动摇的。何况事在人为,程垚想动摇烈爝军,咱们也可以动摇他。至少,咱们还胜在人多,对不对?”他朝她安抚一笑。
  祁楚枫被他逗笑,看着被他覆住的手,能感受到他手心中的暖意传过来:“你会帮我?”
  “自然。”他道。
  祁楚枫伸过另一只手,也覆在他的手上,双目注视着他。裴月臣此时方才察觉举动不妥之处,想要抽手,却被她拉住。“月臣,你说的什么名声、什么守礼,我都懂,可是……”她的目光黯了黯,“你疏远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楚枫……”裴月臣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只顾着自持,却未曾考虑她的感受,此时听见这话,心下又是歉疚又是不忍,“是我错了。”
  祁楚枫把他的手拉过来,头埋下去,倦倦地枕在他的手上,口中咕哝道:“本来就是你错了。”
  即便此举再不妥当,看着她的倦容,裴月臣也不忍心动一动,只管任由她摆布。更何况他的内心深处,不仅不排斥,甚至也期盼着这样的亲近。
  大帐内,静悄悄的,祁楚枫任性地枕着他的手,合目小憩。
  他注视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忧心忡忡早已不翼而飞,眼里心里只有心疼而眷恋……
  良久,他轻轻伸手替她拂开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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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狮子笔下细水长流的爱情,从展昭、陆绎、萧辰、小霍到月臣,每对都不同】
  【看到断枪月臣肯定就能明白过来楚枫的心意了】
  【啊啊啊!!!!!!!】
  【楚风把脸枕在裴月臣手上这一幕,我居然联想到了新龙门客栈里的梁家辉和林青霞】
  【诶呀 都暧昧成这样了。快正名分吧】
  【终于有点内容】
  【我嗷嗷嗷嗷地叫着:“整理完发丝,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该靠近,轻抚眉眼!楚枫睁开才看到那么近的月臣!”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停在这里!这里!《明月漫千山》那里春暖花开的日子到了啊~~~我的天!连看两遍,还不过瘾,再看两遍去~~~楚枫,好样的!】
  【加油】
  【军师应该很快就知道楚枫心里的人是他了。我猜测,楚枫迟归应该是为拿回军师当年折断的枪并找人修枪耽搁了时间。】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军师但凡用一分聪明才智在感情上,也不会现在还没在一起】
  【男女主太甜太自然 说点别的 楚枫说下雨不漏唯大勇试问 崔大勇:???
  阿勒还不知道沈先生走了】
  -完-
  第58章 (中)
  ◎两人回府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分,裴月臣牵着马,与祁楚枫并肩而行。前头,橘红的晚霞在天际极致地铺散……◎
  两人回府的时候, 正好是黄昏时分,裴月臣牵着马,与祁楚枫并肩而行。前头,橘红的晚霞在天际极致地铺散开来, 像凤凰的尾羽, 绚烂而温暖。祁楚枫一路闲聊京城里的琐事, 直至快到将军府时,抬头看见阿勒孤单地坐在府门口石狮子脚边, 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阿勒?”
  阿勒循声抬头,看见祁楚枫, 随即发足朝她奔来。
  没忘记先朝裴月臣施礼, 然后她才向祁楚枫急急道:“沈先生走了。”
  祁楚枫也是一愣,看向裴月臣:“沈先生走了?”
  “对, 你们走的那天,他也走了。”裴月臣道,“他说不愿在府里头吃白食, 还是想去商队里找个活儿。”
  阿勒没听明白:“什么叫吃白食?”
  祁楚枫向她解释道:“就是不做事还领工钱。”
  “可他在咱们府里不是吃白食呀!他教我写字,还帮大勇算账,还……还帮军师, 他不是吃白食。”阿勒焦急解释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沈先生吃白食。”祁楚枫也不明白沈唯重为何要走,只得问裴月臣, “他还说了别的吗?”
  裴月臣道:“他说阿勒已经认得不少字, 所以觉得自己留在府中也用处不大。人各有志, 他去意坚决, 我也不好阻拦。”
  阿勒闻言愣住, 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助地看向祁楚枫。
  祁楚枫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沈先生既然有自己的志向,我们也不能勉强。我再找别的先生来教你,好不好?”
  阿勒默默摇了摇头。
  裴月臣在旁也安慰道:“沈先生想在商队中讨生活,说不定还会来北境,也许还能再遇上。”
  阿勒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他是不是觉得我学得不好,所以不想教我了?”
  “怎么会!”祁楚枫忙道,“他在我面前就夸过你好几次,说你学得又好又快。”
  阿勒听罢,脸上却无甚欢喜,自顾低着头往回走。
  见这孩子闷闷不乐,祁楚枫轻叹口气,朝裴月臣道:“在京城时阿勒还高高兴兴地给沈先生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预备回北境后送给他,没想到他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也难怪她会这般失望。”
  细细回想,沈唯重那时候突然要走,事先毫无预兆,确实有点古怪。裴月臣道:“可以让商队的人帮忙打听打听。”
  祁楚枫点了点头,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他:“……月臣,将来若有一日你要走,别像这样偷偷地走,一定要让我知晓。”
  裴月臣微怔,看见她眼底亮得出奇,仔细看去,竟是漫着一层薄薄的水泽。
  “我何时说过要走。”
  祁楚枫微垂下双目:“我知晓,你早晚都是会走的。”
  裴月臣不禁伸手按上她肩膀,诚挚道:“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还用得上我,我就不走。等到哪一日,我留在北境……”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对你已是有害无益,那时候我再走。”
  祁楚枫嗔怪道:“你在北境十年,是我最大的贵人,怎么可能对我有害无益。月臣,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话说出来,你可就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裴月臣微微一笑:“那不是正好嘛。”
  “你这些话,都当真?”祁楚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裴月臣含笑点了点头:“自然当真。”
  “不反悔?”
  “不反悔。”
  “拉钩!”她不放心,伸出自己的尾指,在他眼前比划。
  裴月臣哭笑不得:“这是小孩子才……”
  “快点,快点!”祁楚枫催促他。
  裴月臣无奈,也伸出自己的尾指,两人的小指勾连在一块,轻轻摇晃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认认真真地念叨,“再盖个章,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大拇指重重地印上他的拇指。
  小指头勾连,拇指相印,余晖落在两人的指尖上,发梢眉端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祁
  楚枫满足地叹了口气,脸上漾开笑意,美得动人心魄。裴月臣明知不该失态,却也看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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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如水,树影斑驳。
  阿勒搂着腾腾坐在树影暗处的石阶上,听见吴嬷嬷在不远处唤了自己两声,她现下不想见人,也不吭声,小心翼翼地将露在月光中的脚往里缩了缩,直至树影将自己尽数笼罩在内。
  “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吴嬷嬷抱怨了一句,然后吩咐侍女,“鸡汤晚些时候再热给她喝。”
  听着吴嬷嬷的脚步声走远,阿勒搂紧腾腾,把头埋在腾腾浓密的狗毛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狗毛。“我还给他买了东西……”阿勒低喃着,一滴眼泪滑落,一下子渗入腾腾的皮毛之中。
  也不明白小主人到底怎么了,腾腾站着不动,顺从地任凭她搂着,只是脑袋左顾右盼,用鼻尖使劲去够空气中飘荡的香味。
  “腾腾!”忽有人在远处唤了一声。
  腾腾的耳朵立时支棱起来。
  “腾腾,快来!”那人又唤了一声。
  听见这呼唤,腾腾从阿勒怀抱中挣出,撒开腿循声奔去,把阿勒丢在当地。
  阿勒脸上泪痕未干,愣在当地,片刻之后,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大步追上前去。
  腾腾一路飞奔,在风雨连廊间轻车熟路地拐来弯去,最后停在了梁院院门外面。阿勒追过去的时候,看见一名提着灯笼的方脸丫鬟正在拿什么东西喂腾腾。按理说,府中侍女阿勒都认得,可眼前的这位,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腾腾!”阿勒皱眉唤道。
  腾腾于百忙之中转头,嘴里正叼着一张面饼,口水滴答。
  方脸丫鬟看见阿勒,也是一愣,直起身子,阿勒对她来说同样陌生。
  “腾腾,不许吃!”阿勒从腾腾嘴里把面饼往外拿,腾腾哪里肯撒嘴,咬着不放,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