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28节
  梅问情怔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印子盖在贺郎柔软的唇上:“对对,是我酒劲上来了,我的小郎君,咱俩到底谁是块木头?”
  这是什么意思?她难道在说我不解风情吗?他糊里糊涂地想。
  灵气流转不歇,在身躯内不停流动运转,贺离恨还未想清她说的话,忽然被拖拽着压到水底下去,被四周蔓延的水攫取呼吸。
  就仿佛化为了一尾鱼,从肌肤骨骼里长出鳃来,才能在盛大的水泽之间存活。
  她是无处不在的水。
  他要坦诚地、纯粹地、依靠她的给予的亲密而活,需要她深切的包容,甚至需要她的注视、拥抱、掌控。
  贺离恨在仿佛什么都没有的虚无状态下又被带着出水,新鲜的空气和灵力渗入肺腑、筋骨。他回到水面上时,带回了伴随着水珠滑落后的崭新伤痕,对应着她齿尖的形状。
  梅问情摸了摸他的喉结,低声:“怎么不会换气了,要溺死在我怀里么?”
  恢复到筑基境的修士,闭气之术了得,没见过被水淹死的。
  贺离恨先是怔了一下,眼神茫然地望着她,随后忽然用力地回抱住:“梅问情,不要松开我。”
  梅问情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拥上来,被抗拒魔气的金纹灼出点点瘀血。但他好像感觉不到一样,他的精神快要被一股莫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喜悦冲垮,这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将贺离恨的坚韧斗志都刺破一个洞、撕裂一条缝。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人间也好,人间有梅问情。
  她身上的禁制是手腕、脖颈,脊柱与腿根,面积不算大,要避开还是很容易的。梅问情将他的手握住拿下来,蹙眉道:“疯了么,你不疼?”
  贺离恨摇头,看着她不说话。
  他不爱哭,生理性的眼泪居多,也不常笑,总是口是心非,但梅问情就是真有一片冷寂的心,与他对视时,也觉得温热发烫起来。
  她心中发软,生出一种难以言说、却根植得隐蔽而深重的思绪起伏,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她的一字一句,才穿过岁月的磨砺,透出被水雾浸透的情意,声音柔和:“先运功治伤,我帮你,好不好?”
  贺离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湿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半晌才道:“那你不要忘了……”
  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治伤,梅问情嘴上说得花里胡哨,其实她的心思,贺离恨就算了解不了十分,也能了解八/九分。
  这人还真像她说的,有一种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奇怪正直,就连把他拉到水底时,都同时在引导着他体内的功法运转,才能汲取灵力、修复伤势。
  梅问情拨过他的发丝,轻轻道:“让我不要忘什么?你得想清楚了才行,上回在寿宁镇,你就是一时冲动……”
  “不是。”他靠在对方肩头,放松身心,由她引导着心法运转、灵力过渡,轻声喃喃道,“没关系的,……不要在乎其他事,是你就行了……对,是你就行了。”
  第30章 .再生这不就犯在我手里了么
  一道温暖晨光映到眼前。
  贺离恨朦胧地睁开眼。
  他望着眼前的光,神情凝固了片刻,忽然转过头,看到梅问情散着头发、单手环着他的腰,还适时说了一句:“看来在我怀里,你确实睡得比平日里安稳多了。”
  贺离恨盯着她唇上的齿痕,他脑海中先是突兀地冒出来——这个戳盖得好,简直让人高兴得冒泡,随后便很快觉得自己果真是离经叛道、一点儿也不乖巧和顺,竟然为咬了她而高兴。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还顶着不好意思直往她脸上瞄,半晌过去也没移开眼,随后探手抱她,低低地道:“总是乱来的人才会被咬。”
  像是一个很没诚意的辩解,但就是贺离恨这么没诚意,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觉得想要上手去逗弄抚摸,而不会觉得他有半点不好。
  梅问情忍不住弯起眼,伸手勾着他的发尾,想到这捧长发落在绸面上,如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水波,柔光穿过手指,一捉便散。
  她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是有意的。”
  “……谁要信你。”
  明明就是有意把他弄得水淋淋、脏兮兮的,最后重新清洗的时候还得环着她不能松开手,不然就会再次被水捉弄。
  贺离恨起身穿衣,他觉得自己再在她眼皮子底下抱下去,多多少少会丢人现眼。就算他不丢人,那条魔蛇可是实打实的魔物,未必就能保持住一点儿都不歪的德行本性,到时候反而影响了他,更难以收场。
  梅问情倚在床上看着他穿衣,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之前看过的特殊书籍,这回终于有了经验,也就更有体悟。
  哎,真好,贺郎身段也好,他手上那截腰带平日里束着衣服,已经看出身形瘦削利落,称量在怀中,如同把一截枝芽折断。
  这段树枝又细,又韧,叶子嫩得快能掐出水来。挽着他的手时,似扶着一株春风灌醉的树苗,哪里都能折断、把玩,可以随意翻转,处置,小树苗乖乖的在泥泞沃土里扎根,被风吹得枝叶婆娑,窸窸窣窣地响。
  水浇多了,土也湿成一片,树苗上的雨滴滑下来,碎在耳畔、手边,就像他的眼泪。
  她盯着对方,神情愈发出神,已经不知道根据自己“纸上谈兵”的经验和仅此一次的实践结合到哪儿去了,脑海中的画面漫游天际,兜了一大圈才转回来。
  贺离恨一转过头,就感觉她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看穿,掩唇重重地咳嗽两声,见她回过神,才抱着衣裙爬上床,故作自然地道:“穿衣服。”
  他还没有用手丈量过她的身躯,似乎这些事的目标换作是梅问情,就有“是她就行,只要是她才行”这种奇异的感觉,在此之前,贺离恨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梅问情伸出手,贺离恨便拉她起来,任由对方把自己一把抱在怀里,他道:“是不是该去辞行了?”
  “胡云秀算是半个媒人,走之前应该跟她说一声的。”
  衣衫理毕,绶带与那把名唤万重雪的佩剑都工工整整地绕在腰上,贺离恨给她打理了一下衣领,叹了口气,道:“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妻主,没有我可怎么办。”
  梅问情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叹了口气:“你都叫我妻主了,你完了,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别说这辈子了,说不准下辈子、下下……
  她思及此处,心中忽而刺痛一瞬,陡然而生出一个念头:没有下一次了。
  这念头只出现一刹,很快便烟消云散,但还是让梅问情感到脑海闷痛,脖颈上的金纹禁制隐隐发烫,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她抬指按住金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又自然地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两人从胡云秀准备的居所中出来,走向胡老太姑的洞府正堂,四周幻化作童子童女的小妖们纷纷行礼,请贵客到堂中去。
  胡云秀很快便至,她听闻两人要走,就顺便打听了一句:“域外之地已经够贫苦了,大雪冰封蛮荒之所,两位是要找什么人?”
  梅问情道:“一个在这蛮荒之所修行之人。”
  “修行?”胡云秀眯起眼睛,想到自己坐拥那片灵田宝境,百年来还停滞不前、求索无门,竟然还有别的人物找到了修行之法?
  “我也不知道此人修的是什么。”梅问情取出玉坠儿,将从福姬那里得来的首饰递给她,“上面有一个阵法,确实是修行之用,只不过此人用心险恶。”
  胡云秀接过玉坠,她走南闯北活了这个岁数,总能在细微之处留神,乍一看这坠子,忽然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吩咐:“孙女儿,把你三奶奶的箱子拿来。”
  “是。”胡仙姑应声而去。
  “怎么了吗?”贺离恨问。
  “这阵法有些眼熟。”胡云秀捏着玉石坠子,“我不通此道,对这些不了解,但像这种刻在这么大点儿的玉石上的阵法,我却是记得有一个的,我三姐闭关之前,常见她戴着。”
  “你三姐戴着?”梅问情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后,胡仙姑便捧着一个小木匣子出来,这木匣子看着小,里面却是用法术封印了一处不小的空间,胡云秀将此物打开,调转过来向外倒出来,噼里啪啦地掉出一堆东西来。
  里面大多是首饰,上面缠绕着浓郁的妖气,其他精巧之物也有,还有几本未署名的丹书。胡云秀在里面拨弄了一会儿,果然从中找出一条刻着阵法的小坠子。
  梅问情伸手接过来,将两条玉石坠子对比一番,几乎分毫不差、一模一样。她再次低头搜寻,见到掩藏在首饰之中的玉镯、玉簪,七成的玉质之物上面都有刻画法阵的痕迹。
  这些物品被一一调减出来,除了玉坠子上的吸灵长生阵之外,其余的玉质首饰上的阵法显得更加阴冷邪秽,梅问情按着顺序看过去,尸血转生、腐欲纳垢……
  在胡云秀疑问的注视之下,梅问情这回是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感觉没救了。”
  “什么……”
  “你三姐闭关多久了?”
  “……快三十年。”
  “这些玩意儿她戴了多久?”
  “这我不大清楚,只是记得也有几年了。”胡云秀仔细回忆,思索着道,“这些东西是关内送来的,我三姐云游四方认识了一个妙龄尼姑,当时那尼姑跟我三姐聊得甚为投机,但她久居关内不能出来,隔三差五便送些东西到我们的山门堂口,我们包了给三姐送去,她十分喜欢、爱若珍宝。”
  “福姬也是,胡三太奶也是,哪儿来这么多好朋友送东西,你们结识得这些好朋友,到底是不是人。”梅问情纳闷道,“一个也就算了,怎么还广撒网多捞鱼,在这垂钓呢?”
  “难道那尼姑有问题?”三尾白狐插嘴道。
  “我们前去一看就知道了。”梅问情虽没有说得太过严重,心里也大约有些底,她道,“三十年的闭关,我倒要看看究竟培养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胡云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亲自领路,带着两人飞过数个山门灵地,到一座巍峨大山面前才降下,四周还覆盖着未化去的雪,枯草被压在雪下。
  胡云秀握着拐杖,在山门前喊道:“三姐,三姐,开门呐,妹子来看你了。”
  片刻之后,山门纹丝不动。胡云秀抬起龙头拐杖一敲,巨大的震动从门外一直荡进满山,响起空洞的回响,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如同整座山回应的低语。
  胡云秀在门口徘徊片刻,咬牙想着,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就不是打扰三姐闭关潜修这么小的事儿了。
  她转头向两人看去,道:“看来要破门了。”
  梅问情不置可否,贺离恨则是将蛇刀从木鞘中抽出,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刀柄,面目平静道:“好。”
  胡云秀凝聚起一身道行,天际顷刻化为黑灰色,浓郁的妖气形成一个旋涡,她抬手按在沉重山门上,这道宏大古朴、重过万钧的门却丝毫不动。
  胡云秀见状,额头上青筋直冒,身后的数条狐尾都炸起,磅礴的妖气冲击过去,这道巨门才仿佛错觉般地微微颤动,似乎偏移着被推动了一点点,正当她难以蓄力时,一股精纯魔气从身后涌入,与她不相上下的力量冲入眼前,猛地推开了这道门。
  巨门发出重重地一声摩擦,这响动分明只是跟地面发出,却如同雷霆般在耳畔响动,整个山都跟着爆发出剧烈的回响,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鼓膜。
  门向内偏移,露出昏暗的内里,以及一条纤细的缝。
  里面没有任何光源。就在胡云秀上前要推得更开,迈进去时,从这条缝隙里流淌出深绿色的液体。
  这些液体肮脏污秽,深绿得趋近于发黑。深绿液体淌在地面上时,整个地表都被腐蚀掉一层,灼出一道深深的坑洞。
  胡云秀急忙往后退,但还是让绿液喷溅上了衣裙,她的衣衫被液体灼出一个窟窿,伴随着烧焦和腐烂的味道。
  这些液体越流越多,被贺离恨运起心法抵挡在外,在避开三人向其他的方向涌去,几乎汇合成一道可怖的幽绿小溪。
  贺离恨一身魔气绕体,抵御之术精纯不破,他上前几步,将那道纤细的缝打开,强烈的魔气冲击撬动了已被推开的巨门,让它重重地向两侧偏去——
  轰!
  开门之声犹如雷鸣。
  在轰隆作响,整座山跟着回震的开门声中,外界的光线投入到了门内,映照出一片起伏着的血肉。
  一大坨……也可以说是一大滩,涌动着的血肉堆成了小山,此起彼伏地活动着,皮肤一层一层地堆叠在一起,皮肤下仿佛有什么活物一样向外戳弄,除此之外,分辨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躯干,更别提鼻子眼睛嘴了!
  这一滩肉山巨物简直引人作呕,但在这肉山之下却还有几条巨大的血管状的东西,扎入土地当中,仿佛与整座山融为一体,这么巍峨庞大的一座山,几乎被它全部吸空,而被吸空的灵力、修为、乃至于这座山的自然之气,尽皆被隔空运输向不知名之地,整坨血肉仿佛一个被培养起来供电的蓄电池。
  “……还是过于乐观了。”梅问情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没品位的人。”
  贺离恨皱眉牵住她手,嘱咐道:“不要看。太恶心了。”
  一旁的胡云秀震悚至极,她眼眶一热,哀嚎一声,险些激出狐狸本相:“三姐——!阴险布局的贼人,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扭过头:“请两位助我击杀此物!我不能让这害死我三姐的邪物留存于世!”
  梅问情道:“可是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