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笼中雀 第10节
  她们到医馆时,正遇上贺老太医离开,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李棠,李棠冲着他微微颔首。
  他眉头一凝,还未开口便听李棠询问道:“贺爷爷,灵儿在吗?”
  话落后她看着老人的眼神又补充道:“我找她抓一副药。”
  既是抓药,贺老太医没有再说其他,指了指里面,“她在后院收药材。”
  “好。”
  李棠入了医馆,药童急匆匆的去后院把贺灵唤了出来,她穿着灰色的褂子,头上裹着头纱,神采奕奕眉眼透亮,一见她就扬声问道:“六娘子怎么过来了?可是身子不适?”
  李棠笑了笑,“我来找你抓一副药。”
  “哪里不舒服?我先给你摸一下脉,你不舒服让人来跟我说一声我过去就行,怎么还自己上门来了。”她说着便拉着李棠入座,给她号起了脉。
  坐下后,还没等贺灵号脉结束,李棠就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避子汤,你帮我配一副。”
  梅香和宝儿站得有点距离,但李棠这话还是一字不漏的落入二人耳中。
  宝儿还有点懵,但梅香的脸色已经变了。
  贺灵闻言也怔了一下,犹疑道:“六娘子,是药三分毒,这汤药喝下去是会伤及根本的。”
  “我知道。”
  贺灵望着她,面色平静话语坚定,像是深思熟虑考量过的一般。
  她没有再问李棠缘由,思忖了片刻起身写药方。
  李棠拿到了药方,又从医馆里抓了几副药带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梅香脸色就不太好,这事儿她要不要跟万之褚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李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梅香姑娘不用觉得为难,照实说了就是。”
  梅香闻言看向李棠的眼神有些复杂,俩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不知道,连劝都不知该如何劝解,但李棠要喝避子汤这个事儿,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万之褚,都不是小事。
  “姨娘,奴婢僭越说一句,这避子汤姨娘还是不要喝为好,待姨娘有了身子,生下孩子,您在府中才有傍身的资本。”
  李棠听着她的话,说的是实诚话了,这俗世中的女人不都这样吗?妻也好妾也好,好像必须有了孩子后半生才有依靠。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万之褚若不爱她了,还生什么劳什子的孩子?
  万之褚是要她还债,他是要与她两清,又怎么会想她生下他的孩子呢?那些话言犹在耳,刺得她心间隐隐作痛。
  “梅香姑娘怎就知道万之褚会想要我生下他的孩子呢?”
  梅香语塞,她是不知道万之褚的想法,她只是觉得,万之褚的心里还是有李棠的。
  回了府,万之褚还没有回来,她径自回了院子,让下人将汤药熬了喝下后才歇下。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一直在做梦,梦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她蹲在角落里看着人头落地滚到她跟前,她看着那头颅上瞪大了的眼珠,尖叫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又下暴雨了,她听着屋外的雨声和雷声,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还在梦中。
  “宝儿。”她喊了一声,外间没有声音传进来,她起身衣裳都没有披一件就走了出去。
  守夜的宝儿不在,她皱了皱眉打开了屋门,想看她是不是在外面。
  门一打开,宝儿没看到,倒是迎面就扑上来一人,那人浑身都湿透了,跪在她跟前喊道:“六娘子,您救救妾身!您救救妾身!”
  夜黑风高电闪雷鸣,李棠被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你……你是谁?”
  “妾……妾是文茵茵。”
  隔着两步的距离,闪电划过夜空,她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女子,是傅祁祯养的那外室……
  第13章
  ◎你不要再骗我◎
  李棠在看清文茵茵面容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都那么清晰,却让她寻不到源头,也看不清归处。
  太子被囚,相关人等皆人头落地,李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活着的文茵茵。
  这里又是万之褚的府邸,还不至于是让文茵茵随意出入的地儿,那就只能是万之褚带她来的。
  那万之褚人呢?
  李棠想着错开跪在地上的文茵茵踏出了门槛,就见万之褚手握长剑立在雨中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的方向。
  她脑子嗡嗡响,万之褚要杀文茵茵,却还带着文茵茵到她跟前来杀?
  看着雨中的万之褚,一身褐色锦衣,外面披着一条黑色披风,已经全部湿透,她不知道这雨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雨中淋了多久。
  两两相望,他阴森冷漠,李棠只觉得,万之褚可能已经疯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提起脚步朝她们这边走来,手中的剑尖在地上滑过,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刺耳的声音,文茵茵像是害怕极了,扑到李棠的脚边,“六娘子,您救救我,我肚子里还怀着殿下的孩子,我还不能死。”
  李棠垂眸望着脚边的女人,生得娇小,巴掌大的鹅蛋脸眼中都是恐慌,像是受惊了的小白兔,她没有了傅祁祯的庇护,自己失去了家族的靠山,谁又比谁好多少。
  “文姑娘,我救不了你。”
  文茵茵紧紧的抓着她的裙摆,“不,六娘子,只有你能救我,你救救我,茵茵给你做牛做马,你救救我。”
  她边哭边说泪如雨下,看得李棠一颗心紧紧的揪到了一起。
  万之褚的身影慢慢逼近,李棠站着未动,文茵茵朝她的身后缩了缩。
  “让开。”万之褚的声音冰冷,李棠蹙了蹙眉,望着万之褚手中的剑,想着梦中滚到跟前还未闭眼的人头,同样的雨夜,同样有人提刀杀人,十余年的噩梦让她常常梦魇。
  如今万之褚这是做什么?要杀文茵茵是因公还是因私?
  因公她无能为力,文茵茵若生下傅祁祯的孩子,对于新帝而言不利,那孩子必定不能留,但留文茵茵这女人一命亦无妨,如何到了要她命这地步。
  若因私……
  “因何要杀她?公还是私?”她问,眼中无一丝余温,万之褚对上她冰冷的眼神,“这重要吗?”
  “因公,与我无关,因私,我自然不能让无关的人因我而丧命。”
  万之褚听着她这话,心口像是被蚂蚁啃噬了一般,“竟还是这样,李棠,上一次你就为了傅祁祯救她,背叛了我。”
  背叛?李棠眉头紧皱,咬了咬牙,仰起头看向他。
  “背叛?真是笑话,上一次是我要救她吗?若不是你没事找事,我何须救她?我那是救她吗?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得这个田地,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但你就真的没错吗?”
  “万之褚,你的错你从不会认,从小到如今,都是如此。”
  “你杀啊,当着我的面一剑了结了她,我就站在这里看着!”
  她歇斯底里的说完,额间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泪珠一个接一个的掉落,李棠的情绪似乎有些崩溃,他心间像是有什么在塌陷。
  “来人!”一声令下,从屋顶跳下来四人,跪在台阶下。
  “带她回去,将汤药灌了。”
  文茵茵被拖走了,灌药应是去了那腹中胎儿,若是如此,那条命应是留下了。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李棠抿了抿唇,心间的委屈浓得化不开,都涌入眼眶化成了泪,“还重要吗?”
  “万之褚,不重要了,你恨就恨着吧。”
  话落,她转身要进屋,人还没有进屋,身后就传来了万之褚的声音,“若我当年没有绑文茵茵,你就会喜欢我吗?你就算喜欢我你会跟我走吗?李棠,你不会的。”
  “你说得对,如今不重要了,但你的命是我保下来的,傅祁祯的那个孩子你藏在了何处你最好交出来,别逼我把你和那孩子一起交给官家。”
  李棠顿住了脚,回头问:“什么孩子?”
  她的反应太自然了,让万之褚有些恍惚,只听她继续问道:“傅祁祯还有孩子?和文茵茵生的?”
  万之褚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沉声道:“你不知道他们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吗?”
  李棠眼中一片茫然,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在李府出事前跑了?那个孩子和你同一时间不见的,你说不是你带走了,谁信?”
  这话让李棠瞬间失笑,看着这暴雨倾盆而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万之褚的眼里,她到底有多喜欢傅祁祯?会带着他与别人生的孩子逃命?
  “万大人那么会联想,为何不想成是我即将大婚,因为不想成婚所有逃跑呢?”
  她的话落,一阵冷风刮过,她有些冷,抱紧了胳膊,准备进屋,人还未动就被万之褚按在了墙上,他的衣裳上滴着水,不知道是不是冷的,他有些发抖。
  “你说的,是真的?”
  李棠冷声道:“什么真的假的?”
  “逃婚?你不想嫁给傅祁祯……”他抓着她的胳膊,紧紧的抓着,眼神中都等她回答的期待,像是当年他说,你要是不喜欢京城,我带你走好不好?时的一模一样,有些久违的心酸。
  “是真的。”
  她话落,看着万之褚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又带着一丝半信半疑,但好像还是满意了这个答案。
  他说:“阿棠,你不要再骗我。”
  翌日午后
  大雨转小雨,院中翠绿的枝叶被洗净了尘埃,格外明亮,娇嫩的花朵不堪风雨捶打,落了一地。
  宝儿看着坐在窗前的她询问:“姨娘,奴婢带人将院子里的树叶落花扫一下吧。”
  “待雨停吧,免得扫了又掉。”
  宝儿道:“应是不会了,这雨势渐小,估计没多久就停了。”
  李棠望着远方的天边的乌云,柔声道:“或许要下两天也不一定。”
  此时的紫崇殿内,年轻帝王正拉着万之褚对弈。
  文茵茵腹中胎儿已去,万之褚入宫回禀,傅祁州就将他留了下来,说手谈两局,他也只好应下。
  傅祁州下得漫不经心,常常往外看,他敛下心神,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柔声道:“今年这雨正好,不旱也不涝。”
  傅祁州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可不像你。”
  万之褚笑了笑:“陛下福泽深厚,上天才能如此眷顾百姓,臣随心之言。”
  话落,傅祁州也笑了起来,手执黑子,堵住了万之褚的去路,棋子落下,便听傅祁州道:“那文茵茵在你府上养着?”
  万之褚道:“未曾,臣给她单独置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