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 第54节
  雪松仍不大明白:“没把这些放在眼里,是什么意思?”
  桓素舸道:“就是说……他压根儿不在乎,对了,当初锦宜跟林公子私下约见,老爷是怎么问的子远?”
  雪松见她突然提起旧事,懵懂道:“我只是训斥他不该私下里帮着锦宜做这种破格逾矩的事……他也认了错了。”
  桓素舸道:“但是我听底下人说,后来只看见子远独自一个慌里慌张地回来,进门还问锦宜是否在家,可却没有人看见锦宜回府……这事岂不是古怪?”
  当初写意楼之事并不是即刻爆出来的,是后来才不知从哪一处透露,渭水河畔给朱静儿一巴掌惊起波澜。
  雪松才暗中传问子远,因为事情已过去很久,子远又老老实实认错,雪松也并没有认真追究。
  桓素舸当时,虽然也惊讶于锦宜竟如此大胆,但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但是……
  锦宜生辰时候的喜饽饽,当夜那似乎是巧合的烟花,她当然知道,那种品格程度的烟花,绝非民间作坊可以制出,另外……子邈口中上巳节救了他们的高人……
  桓素舸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纱,背后遮住的,也许是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今夜她将进门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桓玹,当时他正凝视着锦宜,虽然隔着远,又有夜色阻隔,但他面上眼底……不管那是什么,都绝不是厌弃!
  桓素舸只顾细心寻思,肚子却突然疼了一疼。
  第50章 忧心不绝亲自探接
  桓素舸身子一抽, 微微蜷缩,雪松立刻察觉, 忙回身扶着:“夫人怎么了?”
  肚子里似有什么弹动, 隐隐作痛,桓素舸皱眉忍受:“没什么……想必近来天冷, 前儿着了凉。”
  雪松低头打量,下意识觉着夫人跟先前似有些不同, 他到底体贴:“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这深更半夜, 何必惊扰,又不是大毛病,倘若赶明儿给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嚼呢。”桓素舸低声劝止, “还是早些安歇吧。”
  雪松只得笑笑, 也随着她躺倒, 此刻才得闲把今日桓玹的来意都说了。
  雪松说明定下日期的事,又有些愧疚地笑笑:“夫人, 我本来想回来跟你商议商议再定……当时也不知怎么了, 一时嘴快就应承了。”
  桓素舸道:“这日子的确是仓促了,不过既然是钦天监定下的, 对锦宜以后又好,那也就罢了。”
  雪松又将嫁妆的事说了, 问道:“你看该怎么办?辅国说不必准备嫁妆, 但、但若那样的话, 是不是会有些不像话?”
  桓素舸凝眸想了片刻:“三爷不是个肯跟人虚言客套的人, 他既这般定下,就是定下,索性就从了他,横竖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我先前说给锦宜准备,也是怕她在那府里被人低看,三爷开了口的话,他以后自然会给锦宜撑腰,就不怕她受委屈了。”
  雪松心花怒放:“夫人这样说,我也真的就放心了。原先还怕辅国……不知将对锦宜怎么样呢,不过从今儿跟辅国相处,倒是觉着他……人不错,以后应该不至于亏待锦宜。”
  “锦宜生得如花似玉,又小三爷一轮多,他难道会不懂得疼惜?”
  过了团圆节,桓府果然隆隆重重地送了聘礼过来。
  这一场热闹自然不必多说,在此之后,很快入了九月,几场秋风秋雨,渐渐带来了严冬将到的气息。
  随着北风而来的,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锦宜的外祖母病倒了,送信的人只说外祖母病中想见锦宜,让快去。
  锦宜正惦记着外祖母跟小舅舅一家,因今年不同往日,她手头宽绰了些,时间又充裕许多,便早早地亲手缝制了两件儿棉衣,又攒了些儿私房,准备抽空去给外祖母送去。
  送信的人去后,锦宜心里慌得很,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早几日过去,实在粗心怠慢的可以,又生怕老人家病的这个份上要见自己……会不妥当,急得忙先去见桓素舸。
  桓素舸听说老人病了,安抚了锦宜两句,又命手下嬷嬷准备了些补品等物,让锦宜一并带了去。
  锦宜虽然略有几文钱,但这些滋补之物却自然是可望不可得,见桓素舸如此体谅,感激的谢了又谢。
  桓素舸道:“你去看看老人家的情形,这个岁数一定要好生保养才是。如果……不大好,就多陪老人家几日,不必忙着回来,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若有什么需要的,不管是人或者物,一时寻不到的话,就派人回来说声。”
  锦宜连连点头:“是,夫人,我知道了。”
  桓素舸又叮嘱她多穿些衣物,留意近来天冷风大之类。
  锦宜退出来之后,慌张的心才安稳了几分。
  不多时,沈奶娘收拾了要用的衣物等,同蓉儿一块陪着锦宜出门,来到了舅舅家里一问,甚是失望。
  原来老人家如今但并不是住在儿子家里,而是住在大女儿、也就是锦宜的大姨娘那里,这大姨娘嫁的是一户富商人家,在城郊有庄园,每年都在庄园里猫冬,就把老夫人也请了去。
  姜家舅妈一边儿请锦宜入内坐,一边儿说道:“你舅舅派人请了几次,姐姐只说你外祖母留在那里好,竟不肯放人。”一边儿催着让小厮去京兆衙门把姜绉请回来。
  锦宜听说外祖母不在这里,心里不安,只得先把自己给外甥做的棉衣先拿了出来:“这是我抽空给勉儿做的,好久没见他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舅妈先拿着。”又取了给小孩子的点心等物。
  本想把给外祖母的补品等也放下,但一想到她老人家不在这里,便也罢了。
  姜舅妈的脸色有些奇异,却仍是笑着接了过来,客气道:“你如今都将是辅国夫人了,竟还记得勉儿呢,真是他的造化。”
  锦宜听着话不太顺耳,便没说什么。
  顷刻,姜绉返回,问道:“那送信的人没跟你说明白么?必然是他错传了。”
  锦宜道:“舅舅再叫人去说,说我回来看外祖母了。”
  姜绉叹气:“她当然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们府里门高,本来不想去告诉你……是她这么说,说你外祖母想你了,只是如今身子不好,不便来回颠动,所以让你去看一看她。”
  姜绉琢磨了会儿,说:“你想必不认得路,我陪你走一趟吧。”说着,叫小厮回去到衙门请假。
  马车出城后,又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陆家沟。
  沿着河堤又走了一段,便见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园,看着倒也有些气象。
  车子才停,有小厮从里面缩头探脑地出来,询问何人。
  姜绉下车,跟来喜儿报了名,小厮忙窜进去禀告,不多会儿,就有一名身着夹袄、上了些年纪的肥胖妇人,领着几个丫头嬷嬷,春风满面地迎了出来。
  锦宜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在沈奶娘的指点下,好不容易才辨认出那肥胖妇人旁边的一位正是自己的姨娘。
  这肥胖妇人正是姜姨娘的婆婆陆夫人,见她亲自出迎,锦宜忙紧走几步。
  互相见过,锦宜便问外祖母如何,陆夫人仿佛才记起锦宜是为什么而来,忙带着她往里相见。
  见了面儿,老夫人被两个丫头扶着起来,锦宜忙叫她躺着,握着老人家的手,却觉着依旧温和有力,脸色也不见什么颓败。
  姜老夫人见了锦宜,喜悦之余,又皱眉道:“我不让他们去惊动你,怎么还是把你闹来了?”
  大姨娘在旁边道:“娘,看你这话,你病了,难道锦宜当外甥女的不担心?她来看您,是她的孝心。”
  陆夫人也随着道:“正是正是。”
  沈奶娘替锦宜挡着那些寒暄,这些人才逐渐都退了出去。
  姜老夫人握着锦宜的手道:“你舅舅也来了?”
  锦宜点头,姜老夫人道:“那正好儿,我乘你的车,把我送回你舅舅家里去。”
  锦宜见老夫人并不像是个病重的,便道:“外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老夫人欲言又止,只道:“没什么,回去京内再说。”
  姜老夫人下地,就叫身边小丫头收拾东西。
  正忙着,大姨娘来了,见状道:“娘,这是干什么?我婆婆已经叫人准备晚饭去了。”
  姜老夫人道:“不用了,我回去京里吃就成。”
  大姨娘忙道:“锦宜都跑了这样远的路,必定是累乏了,总要先歇歇脚,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呀。”
  锦宜正不知这是什么情况,沈奶娘说道:“就不用客气了,我们姑娘看过老人家没事儿,赶在天黑前就回去了,饭就不必劳烦了。”
  正在这会儿,陆夫人从外进来,道:“怎么才来就闹着要走?这天色都不早了,迟些又怕下雨,一路奔波叫人怎么放心?这里又不是没有房子住,就留下罢了。”
  这些人如此殷勤,反让锦宜有些不舒服起来,又看老夫人一心想走,知道有蹊跷,便道:“舅舅呢?”
  陆夫人笑道:“姑娘放心,舅老爷在外头,自有人招待他呢,他可比你们受用多了。”
  姜老夫人气怔:“他在哪儿?叫他来!”
  大姨娘无法,跺了跺脚:“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女婿在招待我兄弟呢,锦宜才来,你就催着要走,敢情是我伺候的您老人家不好?你叫锦宜怎么看我?”说着,竟掏出帕子,有流泪之意。
  姜老夫人听了这句,才不言语。沈奶娘陪笑道:“姨妈不要这样说,想必是老夫人想家想儿子了,也是有的。”
  陆夫人也道:“不打紧,反正舅老爷来了,想儿子就叫进来,明儿一起家去。只是这黑灯瞎火地回去,但凡有一点闪失,我们也担待不起呀。”
  姜老夫人见女儿哭了,又听亲家母这样说,她看一眼锦宜,叹了口气。
  锦宜见姜老夫人似有左右为难之色,不想让老人家难做:“想必姨妈也是一片孝心,既然这样,外祖母就再留一夜就是了。”
  这会儿丫头们把锦宜带了的给姜老夫人的各种东西都送了进来,顿时引得陆夫人赞不绝口。
  姜姨妈也忘了哭,瞪着眼看其中竟有燕窝鱼胶等贵重之物,一个劲儿地赞道:“娘,你看锦宜给你带了什么?到底是要当辅国夫人的人呢,我早说锦宜是个有福气的。”
  姜老夫人扫了一眼那些补品,惊愕地问锦宜道:“你打哪里拿来的这些?”
  锦宜说道:“这不是我带的,是夫人听说您老人家不自在,叫我带了来给您的。”
  “我以为呢……”姜老夫人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包袱上:“这又是什么?”
  锦宜忙拿来解开:“这是我给您老人家做的新棉袄。”
  姜老夫人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忙拿出来打量,叹道:“还是我的阿锦最疼我。”
  姜姨妈见状,也过来打量:“这针线活做的真好,只是这种杂活还用你亲自做?交给下人就行了,你这双手呀……可不是做活儿的呢。”说话间便握住锦宜的手,攥在掌心里摩挲。
  锦宜觉着毛骨悚然,脸上的笑几乎也要分崩离析:当初姨妈嫁的是商人,自己的母亲嫁给了郦雪松这小官儿,有一次姨妈家里犯了点官非有事相求,结果可想而知,雪松是个自身都难保的泥菩萨,哪里能够拯救别人?因此姨妈从此就有些不待见雪松一家子,自从姜氏去后,两家的来往更是淡之又淡。
  至于舅舅姜绉,原先郦雪松并未跟桓素舸成亲前,两人的官职也算旗鼓相当,都是清贫自顾不暇的闲职,所以姜绉对于自己这位没什么用处的姐夫也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谁又会知道往后的这些波澜起伏。
  对锦宜而言,跟姜家唯一的联系,仿佛便是姜老夫人了,不管是雪松先前没用也好,姜氏在与不在也好,姜老夫人的眼里,从来只当雪松是自己的女婿,锦宜是自己的外孙女,而并不是“桓府亲戚”或者“辅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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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陆夫人说是“家常便饭”,但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锦宜发现,陆家可实在是人丁兴旺的很,大家伙儿随便吃个家常饭,光是女眷们,就有四五桌子的排场,且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锦宜,好像所有的菜都在她脸上,只要盯着她看,就都吃饱了,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秀色可餐”的原因。
  锦宜也很快知道,今晚上在座的这些,并非只有陆家的人,还有陆家老爷少爷的相识、亲友等等。
  直到这会儿,锦宜才隐隐地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来,姜老夫人就立刻想走。
  但幸而是曾给府里的嬷嬷们教导过的,而且跟在桓素舸身边耳闻目染,且又历练过几场宴席,故而应付这样的场面对锦宜来说已经算是小菜一碟。
  只要把脸上挂起三分笑,惜字如金,别跟闲杂人等多说一句话,吃饭如同鸟儿啄食般缓慢,吃完饭的速度却如鸟儿腾空般,自始至终保持仪态,就已经是胜利了一大半。
  再加上奶娘在旁周旋,只说锦宜挂心老夫人,很快就撇下那一屋子的女眷们,重新回房。
  姜老夫人正担忧,见锦宜回来,才总算松了口气。
  是夜,老夫人便跟锦宜说了藏在心里的话。
  原来因为眼见郦雪松从籍籍无名突然青云直上,姜舅妈很有些心火上升,在家里屡屡地嘀咕说姜绉无用,也有些“指桑骂槐”,点姜老夫人的意思,毕竟锦宜及笄礼的时候,并没有带她前去,让她错过了出风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