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死在我怀里 第20节
  姜竹沥又做梦了。
  临近六月,又一届高三的学生即将离校。资料向来是买得多用得少,他们于是将没有用完的书和练习册放在楼下的乒乓球桌上,由需要的学弟学妹们自取。
  姜竹沥心痒痒,拽着段白焰去捡漏:“我们也很快就要高三了,去看看学姐学长们都在用什么书嘛,说不定能淘到宝贝呢。”
  段白焰绷着下颚,不说话。
  他重度洁癖,别人摸过的资料和练习册,在他眼里像用过的厕纸。
  “而且,有个学姐跟我说,他们班很多人把笔记和错题本也放在楼下了,去得早的话,说不定还能抢到。”
  段白焰眉头拧成团。
  ……那更嫌弃。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主动去买别人的笔记。
  就像是在欢欣鼓舞地使用别人用过的厕纸。
  然而就算在心里嫌弃到想把别人的练习册放在地上踩,他还是跟着去了。
  他怕姜竹沥拿不动。
  走到田径场边,姜竹沥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自说自话:“你开心一点嘛,我听说这届高三有个学姐超级厉害,她的物理成绩特别好,我一直很想看看她的笔……唔!”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往段白焰背上一撞,炮弹似的猛冲进他后腰,撞得他也一个趔趄。
  差点儿当场跪下的段白焰:“……”
  他不爽地回过头,就见姜竹沥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捂着后脑勺,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她低着头嗫嚅:“对……对不起……”
  段白焰皱着眉,正要问怎么了。
  就听见十米开外,传来一个男生声线明朗的呼唤:“喂!姜竹沥!把球给我踢过来啊!”
  他微怔,偏移视线,才看见她脚边落着一个篮球。
  所以刚刚……是砸到了她后脑勺上?
  段白焰心头火蹭地蹿起来。
  林鹤穿着球衣,一手夹着外套。见喊了两声也没反应,只好纡尊降贵自己走过来:“我叫你两声,你怎么也不理我?”
  姜竹沥捂着脑袋,不想说话。
  “真是,什么脾气。”林鹤自己躬身捡球,还不忘再借机损两句,“你这种女生,脾气这么差,以后嫁不出去的。唉,可怜。”
  顿了顿,仿佛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段白焰,“噢,你觉得自己有他了是吧?”
  “我跟你说啊竹沥,病秧子同学呢,说不定他根本就不……”
  “行”字还没说出口。
  段白焰咬住后槽牙,提腿侧踹,一脚猛地落到他腰上。
  林鹤毫无防备,惨叫一声,直直滚出去两米远。
  “我操你……”痛感翻江倒海,他捂住腹部,旋即便急红了眼,飞挥着拳飞扑过来。
  两个人迅速扭打成一团。
  姜竹沥愣了愣,赶紧上前:“段白焰!你别打他……不是,林鹤!你不要碰段白焰……”
  她死死掐住林鹤扣在段白焰胳膊上的手,指甲划出血印。
  林鹤惊奇极了:“你为什么要帮他?”
  姜竹沥也非常惊奇:“我为什么不帮他?”
  段白焰:“……去旁边站着。”
  这场争斗的最终结果毫无悬念,林鹤打人没有章法,段白焰却明显受过专人训练,每一拳都打在疼又不致命的地方。教导主任来拉架,他在最后关头,还不忘送林鹤一只熊猫眼。
  ——作为这场争斗的输家盖章。
  夕阳西下,姜竹沥和段白焰并排站在教务处门口,默不作声,背脊笔直,两条手臂伸出去,与地面平行。
  “看看!看看我儿子的眼睛!……这是什么小孩才能打出来的!啊?!给我儿子打瞎了怎么办!……”
  教务处里还在吵。
  教导主任点头哈腰,不断传出他压低的道歉声。
  走廊上却很安静。
  夕阳斜斜照进走廊,窗外竹影交错,耳边宁静祥和。
  姜竹沥人生头一次被罚站,才一会儿就胳膊发酸。她眨眨眼,企图靠交谈来转眼注意力:“喂,喂。”
  “嗯?”段白焰漫不经心。
  “你的胳膊酸不酸?”姜竹沥不敢大幅度地转头,只能垂着眼偷偷看他影子,“我的胳膊好酸啊,你说如果我偷偷放下来,教导主任会不会发现……”
  “想放就放。”他无所谓。
  反正他现在也只是因为陪她,才站在这儿。要不是姜竹沥也被罚站了,他才不管教导主任说什么。
  姜竹沥却有些沮丧。
  她想,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从他嘴里听见安慰人的话了。
  她舔舔唇,又想了想:“那个,你以后能不能不再跟人打架了?”
  他想也不想:“不能。”
  姜竹沥:“……”
  行吧。
  她思索一阵,曲线救国:“可我向老师保证过,要保护你。”
  “所以?”
  她理所当然地挺胸:“就算打,也该让我去打。”
  段白焰嗤道:“你打得过?”
  姜竹沥:“……”
  也是哦。
  可她还是不服气:“我……”
  “以后。”段白焰打断她,“等我把他打趴下了,确定爬不起来了,你再去补上最后一脚。”
  “这样四舍五入,人就是我打的了!”姜竹沥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妥,“我就可以告诉老师,你是无辜的,这些事统统跟你没关系!”
  “对。”段白焰从善如流。
  心里想的其实是,反正不管罚站还是写检讨,他都一定会陪着她的。“陪伴”像“我们”一样,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动的词。
  “拉钩。”
  说完,段白焰伸出小指。
  他难得幼稚,姜竹沥感到好笑,却还是配合地伸出手。
  夕阳镀上的金光里,相扣的小指像一把锁,将两个人的余生都锁到一起。
  段白焰垂着眼,默不作声地……
  在心里许了一个天长地久。
  ***
  姜竹沥再一次醒过来,不知道已经几点了。
  卧室里的窗帘很厚重,光线不太能透进来。她四处摸一摸,没找到手机,爬起来开窗帘。
  “唰”地一声,明朗的光线争先恐后地从落地窗外涌进来,空中浮起飘扬的尘埃。
  前夜雷雨大作,今天就已经全部放晴。
  姜竹沥刚刚退烧,宿醉让脑袋发晕。她艰难地倒了个带,有点儿想不起前夜发生了什么。
  她在江边遇见段白焰,然后他把她带回了他家。他在车上,好像对她说……
  “姜小姐,你醒了?”门锁轻轻转动,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询问。
  姜竹沥转过去,看到一个端着托盘的阿姨。
  “我还以为,你得再睡一会儿呢。”她将托盘里的热水和药放到床头,热情地问,“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姜竹沥赶紧谢绝:“谢谢阿姨,不用忙活了。”
  微顿,“不过……段白焰他人呢?”
  “段先生上午有工作,他说很快就回来。”阿姨说,“他临走之前交代,如果你醒了,就在这儿等等他。”
  姜竹沥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今天不是休息日。
  她当机立断:“我今天还要上班,就不等他了。他回来之后,请先代我向他转达谢意。下一个周末,我再来拜访,当面感谢他。”
  说完,她提起包就要下楼。
  阿姨急匆匆地追:“哎,可是姜小姐,段先生他说不让你……”
  后半句话飘散在风里,姜竹沥没听见。
  ***
  段白焰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离市区有点远。
  姜竹沥坐公交车赶回城再转地铁,仍然不幸迟到,失去了这个月的全勤。
  祸不单行,她下班回家,发现前夜全城暴雨,有一道雷劈坏了她家的片区电网。而她租住的那户房子线路老化,在经历过一整套“没电之后再来电”,彻底短路gg了。
  她没办法,只好自己拿着电笔,摸索着接了一条临时线路。
  艰难地做完晚上的直播,姜竹沥脱掉衣服上床躺尸,想着,终于能睡一会儿了。
  还没闭上眼,手机又震起来。
  程西西悲愤欲绝:“呜呜呜竹沥!你快出来!来陪我吃烤肉!我们吃穿这家店的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