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此多娇 第124节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没什么比肚子里这小宝贝更重要了。那乞巧的节目本也就是她特地弄出来让大家高兴的,她自己说起来并没有那么大的劲头,是以就算前头没出事,她也不会把手伸进水盆里去放针,顶多悬在水面上意思意思就完了。
  谢婉凝说完话,没听见萧铭修的回音,不由扭头朝他看去。
  只见萧铭修沉沉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若往深处品,还有一些不易觉察的愧疚。
  谢婉凝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冲萧铭修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陛下不用太过在意,今日之事只是偶然,我这不是没事吗?”
  萧铭修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近怀中,让她舒服靠着自己:“这次只是运气好,有咱们这个小福星保护娘亲,才没出大事,否则我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可人活一世,不能只靠运气。”
  宫里不能太平,家中不能安然,是他作为皇帝、作为一家之主的过错,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而伤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铭修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这般丧心病狂,但现实就摆在面前,一个人的心若是黑的,就不介意手染鲜血,也再无底线一说。”
  她只会越闲越深,整个人沉入泥潭之中,这辈子再也不能清白做人。
  谢婉凝温柔地看着萧铭修,轻声对他道:“七月之后也没什么大节了,我就老老实实留在听涛水榭里,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了。再说,陛下不是也准备动手了吗?”
  确实,之前萧铭修没有清扫后宫,主要是因为头两年还在孝期,他不能大动干戈。而到去岁又在忙新政的事,就把后宫这些阴私都给忘了,多亏端午到七夕接连出事,让萧铭修下定了决心,宫中一日不扫清干净他一日不罢休。
  萧铭修点了点头:“之前贤妃宫中的腊梅,你可还记得?”
  谢婉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端午被查出来的那个小宫人,不过她只听闻没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花样,却也不知拖了这么久竟有了结果。
  萧铭修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声音越发轻柔:“有时候,问不出来也是不打紧的,只要给出漏洞,对方就会忍不住出手。她做过一件亏心事,就要不停为以前的疏漏找补,手脏了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的。”
  谢婉凝一听就懂了,肯定是贤妃坐不住动了手,想要让腊梅灭口,结果却被慎刑司瓮中捉鳖,捉贼成双。
  就算这两个宫人什么都不说,却都是贤妃宫里头的,贤妃是一定脱不了干系。
  谢婉凝叹道:“何苦呢?之前顺嫔那事闹成那个样子,她把自己摘干净,难道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出错?到了玉泉山庄她的手不好伸,这才让人抓到把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萧铭修目光冷冷看着床幔,嗓音依旧温和:“对她们来说,目的没有达到是不能罢休的。不过贤妃也越活越回去了,她选王氏合作,却也不瞧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蠢货?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谢婉凝一听他说王纯汐是蠢货就想笑,好半天才忍住:“因为在这里,她没别人好借手了,刚好王氏跟她同住一宫,还蠢钝如猪,可不就成了现成的人选。”
  说到“蠢钝如猪”这词,谢婉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头回听娘娘骂人,可见是气狠了。”
  能让太后这么斯文儒雅的大家闺秀说出这种话,也算是王纯汐很有本事了。
  萧铭修被她这么一哄,渐渐冷静下来。
  “等今日之事处理完,宫里便要整顿了,尚宫局第一个要查,钟娟看来也是年纪大了,手下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不知,不狠狠罚她不知尽心。”
  “这宫里,经年累月的老人太多了,若谁想动手,太过容易。”萧铭修淡淡道。
  自打先帝重病以来,宫中有五六年都没肃清过,原本萧铭修还想等到年底,宫中统一放人的时候再彻查宫人,因端午那件事提前就开始办了。
  苏年手里的名册已经攒了几大箱子,但小宫人的关系简单,在宫里头年限短,年纪大的黄门嬷嬷就太难查了。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背后,是先帝后妃和当今后妃的博弈,是勋贵和氏族的争锋,哪怕有太后坐镇后宫,有谢婉凝这个盛宠的贵妃,也压不住那许多人的心思。
  谢婉凝想了想,突然道:“陛下……其实有些事有些人,若是实在不好查,不如就此放过。只要年纪超过四十的,全部发银子让归家荣养,不愿意回去的就送到郊外的皇觉寺或者皇庄里,不论如何宫里都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许多人进宫一辈子,家中亲缘尽断,让回家也可能无家可归。想受佛礼的就去皇觉寺,想去勤耕的就选皇庄,总也不会叫他们觉得自己无用。
  萧铭修眼睛一亮,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闭上眼睛的谢婉凝,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朕的婉凝最聪明了!”
  是他把这事想复杂了,不管什么背景,先把人全部清出去再说,只要有一条线断掉,其他的就不好接了。
  而三十朝上四十之下的,除了各宫姑姑就是上监、中监,人数并不算多。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在萧铭修这里也能叫得出名字。剩下年纪大没混出来却又不肯出宫的,就是重点勘查对象了。只要苏年把她们的线掐住,以后任谁想动作都难。
  这么一想通,萧铭修顿时神清气爽,竟是一点都不困了。
  想到宫里还有那么多人潜伏在暗处,萧铭修就怎么也无法安心,趁着谢婉凝还没彻底睡着,轻手轻脚起身准备写折子去。
  谢婉凝迷迷糊糊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萧铭修回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婉凝乖,你先睡,朕还有事要忙。”
  谢婉凝就安然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又沉又香,等外面天色将明,鸟儿鸣早,谢婉凝才从美梦之中苏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伸手往床边摸了摸,一把摸到了萧铭修温热的身体。
  “陛下?”谢婉凝抬头看去,见他一脸倦容,正在安静补眠,便也赶紧收了声,老老实实躺在边上没有动弹。
  她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着急过。萧铭修是个有大谋算的人,他能忍,能等,也从不害怕短暂的失败。
  可就因为她,因为那些人可能伤害她们两个,萧铭修却忍不住了。
  他半夜爬起来就是去安排这些事,只要把宫中人员全部查清,他才能重归心安。
  谢婉凝望着帐幔,一时间思绪万千。
  入宫至今,她不说耳聪目明,却也并不笨。宫里头这些女人,除了贤妃和王选侍,其他人真没这恶毒心肠。
  从上往下算,谢婉凝都能说出她们的优缺点来。德妃就是个直性子的傻大姐,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熙嫔还有些天真和小女儿情态,经过上次一事却也沉淀下来,不如以往活泼。端嫔以前略有些小气,经过那么多事也成长起来,倒是能立得住。丽嫔更不用说了,她是怎么快活怎么过,一点不为这些恩宠上心。
  剩下的和嫔虽然十分小心眼,心思也多,但她眼界低也不聪明,根本翻不出花样来。安嫔就更不用说了,养一个大公主就够她忙的,自己宫里都得云昭仪帮她打点,旁的就更别提了。
  剩下的下三位小主无恩无宠还无人脉,根本也成不了事。
  是以谢婉凝才没那么心急,她对这些女人太了解了,只要能把贤妃看管住,其他的根本不用太过小心。
  皇权确实动人心,可她们也不过都是普通人,变不成神仙,也当不了恶鬼,能安安稳稳在宫中过活都很不易,更何况谋算其他大事,能不叫别人谋算自己都是优秀的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婉凝对萧铭修的信任是一日比一日深重,也渐渐明白他不会再去眷顾其他宫妃。没得争,就渐渐没人争了。
  谢婉凝长舒口气,这么一想明白,她是更安稳了。
  身边,萧铭修终于要醒过来。
  谢婉凝只听他在边上动了动,翻过身来下意识要搂她,然后脸上就被印了一个轻柔的吻:“这么早就醒了?”
  谢婉凝笑道:“睡得好,自然就醒得早。”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萧铭修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家伙,你也早。”
  小家伙回给他一拳,惹得爹娘惊呼出声。
  “可真是有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王纯汐:看在我快下线的份上,可以不提蠢钝如猪吗?
  贵妃娘娘:不行。
  陛下:不行。
  王纯汐:……导演我要加工资。
  第150章
  王纯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眼睛生疼,用尽力气才把眼睛睁开,却被屋里的潮湿水汽呛得又赶紧闭上。
  就这么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慢慢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这里不是她的百花楼偏殿,而是一处偏僻阴暗的角房,也不知道靠近什么地方,屋中墙壁早就被水汽染绿,氤氲出大朵的霉花。
  屋子里又暗又窄,王纯汐呆呆坐在木板床上,好一会儿才适应那微弱的光线。
  她想起来了,她因为下药被发现,已经被关了起来。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监牢”了。
  王纯汐这会儿胃里是难受极了,她特别想吐,可趴在床边干呕好几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这才隐约想起来,昨日在春风亭她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
  王纯汐呆坐一会儿,终于哽咽着哭出声来。
  她现在才隐约有些后悔,又有些委屈,这么多年的痛苦全部随着哭声倾泻而出,落进深沉的旧日光影里。
  她想起琅琊王府中那棵枣子树,小时候哥哥还不是那般呆愣模样,他会偷偷领着她在枣子树下玩耍,捡了干净的枣子塞进她的手中,叫她:“快点吃。”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变了。他再也不爱玩,也不爱笑,他只会把自己困在书房里,没日没夜背那些艰涩的古籍。
  她知道,如果哥哥背不好书,是要挨打的。
  戒尺那么宽,打在手上能红一片,哥哥是被打怕了,他再不敢反抗。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儿而庆幸逃过一劫,反而越发心疼哥哥,心疼他遭受的苦难。
  可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能自己去打几颗枣子,偷偷从书房的窗缝间递给他,告诉他:“很甜。”
  每一次哥哥都对她笑,那是他看起来最生动的时刻了。
  王家正房宅院宽深,见证着曾经的辉煌,可随着王氏败落,那些屋舍便被永远锁上门,成了漆黑的长巷。
  王纯汐每次看着那些破败阴暗的屋檐,看着沉默僵硬的父母和渐渐闭塞的兄长,她只觉得那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木,它困着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
  可她却也不敢离开那里,如果她走了,哥哥怎么办?
  每次她望着家中的大门,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外面没有哥哥,你不能去。”
  王纯汐呆呆望着角房的漆黑的门扉,等到日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才发现那扇门开了。
  进来的人熟悉又陌生,她仿佛是谢婉凝身边的一个宫女,叫什么名字王纯汐不记得,却记得前几日碰到谢婉凝时,这宫女让她跪下。
  王纯汐红着一双眼睛,突然冲那宫女笑了笑:“怎么,贵妃忍不住下手了?”
  春雨淡淡看着她,浑身散着寒意,她冷声说:“娘娘要你过去回话。”
  “她不是都猜到了?”王纯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雨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她转身挥了挥手,让两个杂役宫女进来,给王纯汐搜身。
  这王选侍看着太不清醒了,对贵妃又有莫名的敌意,若是放任她就这么接近贵妃,任谁都不能放心。
  王纯汐却跟傻了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反抗,她就那么坐在床上,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等都搜完了,她头上凌乱的发髻也被拆开,小宫女仔细在她头上摸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金银器物,才用发带给她盘了一个体面些的圆髻。
  王纯汐笑着挑衅:“怎么,她身边那么多人,还怕我伤着她?”
  春雨扫了她一眼,对小宫人道:“选侍小主说话太多累了,让她歇一会儿吧。”
  小宫人便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帕,直直塞进王纯汐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