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 第37节
  说到手刃皇嗣,十皇子伙同苗氏一族谋反,理应诛杀,真论起来,还当是个不小的功劳。
  再说到谋害前太子,苗太后此前曾摆出证据来,指认此事乃是苏仁所谋划,然而苏仁手头亦有证据,却是指向先前死的不明不白的苗皇贵妃。
  如今最顺理成章的猜测便是:苗氏一族早就有谋逆之心,原本是打算依次除掉前太子与八皇子两个绊脚石,好让十皇子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却没想到事情败露,叫皇上起了疑心,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皇帝动了手。
  而苏仁同御前侍卫统领郑则,在这场叛乱之中,都可撑得上是拨乱反正的功臣。
  如果没有那两道圣旨的话。
  命太子登基的遗诏,明面上看倒还说得过去,然而先皇被害之前,太子便已经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这诏书如同一纸空文。这样多此一举,不知所为何意。
  而另一道圣旨,就更匪夷所思了。
  大楚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人殉的先例,蒙过恩宠又没留下子嗣的后妃,本就该去皇陵带发修行为先皇祈福。慕容铎在位时虽然杀伐果断,却从不曾以轻贱人命为乐,没道理非要违抗祖制,拉一个得宠的宫妃殉葬不可。
  况且如今边疆战乱方平,章玉心本人不算什么,可好歹还是大土司的女儿,半个质子的身份送来京城没几个月,便要被逼死,怕是难以安抚这些蛮族首领。
  若非内中还有别的隐情,那这两道圣旨,恐怕不会出自与先帝之手。
  那么,最有可能伪造圣旨的,便是苏仁了。
  平王早接到了带兵进宫勤王的讯息,哪成想等进了宫,皇兄的尸体都凉了,母后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一问三不知。
  若非是郑则早先已同他将一切讲明,恐怕在见到苏仁时,便要拔剑同他拼命了。
  此刻他仍是一身戎装,站在苏仁身侧,低声对旁边气定神闲的人道:“本王有些好奇,苏厂督怎么这次急躁成这样,若是没有这两道圣旨,你早就可以回府同夫人团聚了。”
  苏仁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不留这圣旨,难道明日上朝,便见你黄袍加身吗?”
  平王讨了个没趣,不再理他,明明让郑则传信给自己的也是他,这见了面便不认账,可找谁评理去。
  原本前太子的势力,便有不少归了平王麾下,兼之他也自有一派亲信,如今也正见缝插针地游说着。在他们看来,太子八成已经遭遇不测,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这天下交在某个黄口小儿手中,还不若交给平王。毕竟那也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先皇的同胞兄弟。
  平王其实对这皇位还真没多大兴趣,然而若要叫哪家外戚亦或是苏仁独揽大权,却是没法坐视不管,于是也由着他们去辩。
  就在这争吵仿若要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时,突然,有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霎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同一个方向。
  随即,一个面色肃穆的少年自外缓步走进大殿之内。他身量还未长成,然而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这个始终不曾被群臣认真看待的皇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同他父皇十分相像了。
  待走到龙椅之下,少年的脚步稍缓,用低沉却能令全场都听得清楚的声音道:“苏厂督近日来辛苦了,这江山社稷没落到奸人手中,你的功劳不小。”
  望着那少年一步步登上台阶的脚步,苏仁嘴角微微上扬,旋即一甩衣袖,俯身跪下。
  他身后的群臣似受到了感召,不论方才还在为谁而辩,此刻都俯下身,高呼万岁。
  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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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大结局】人间烟火
  太子还朝,一切都有了定论, 从前苗太后加诸苏仁身上莫须有的罪名, 俨然不攻自破。
  该赏的赏, 该罚的罚, 未来天子的一应命令, 都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除了一应功臣之外, 皇长女慕容云笑也因救驾有功被封为了长公主。
  下了朝之后,苏仁被新帝留下,说是有事要商议。
  御书房内,少年人脸上犹自带着青涩, 却是单刀直入地道:“苏仁,本宫提前回宫,替你解了围, 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用本宫多说了罢。”
  还差着一步登基大典, 慕容潇便仍沿用着从前的自称,语气带着些许冷硬, 气势却非硬撑起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曾数度求助于朝臣荫庇的少年一夕之间成长起来。
  苏仁态度恭顺,并未因他年幼而有所轻慢,“殿下无须担心,臣自会将宫内宫外的那些脏东西清扫干净。”
  慕容潇点了点头,转而又道:“皇姐也随我一同回宫了,父皇驾崩, 她的婚事又要耽搁了。”
  话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丝快慰。
  “倒是可怜了那位世子,年纪不小了,还要再空等三年,若非这赐婚的旨意乃是先帝留下的,确实不该再耽误人家。”
  慕容潇方才还微微上扬的嘴角垂了下去,他定定看着苏仁,似乎想要从那平静的面容下找出些什么情感来。幸灾乐祸?待价而沽?
  然而那些都不存在,他只是平静的诉说了一件既定的事实。
  少年还是没法全然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略带失望地自言自语道:“算了,总能想到办法。”
  凡事总有办法解决,只是也许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往宫门外走的一路上,廊桥边上的紫藤与吊钟海棠花苞圆润饱满,马上便要爆开一般,生机蓬勃。许多宫人倒蹬着小碎步路过,遥遥望见了苏仁,便匆忙低头行礼,随后又匆匆离去。
  仿佛一切都没有被昨夜的那场血腥所影响。
  每当权位更迭,都免不了要经历动荡,这座皇宫和其中的人,想必是都已经习惯了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一些人的面孔之外,都是一成不变。从前苏仁更爱这让他如鱼得水的地方,可如今竟觉着有些厌恶。
  带着烟火气的,才是人间。
  于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以至于有景仁宫的宫女远远望见了他的背影,想出声留住,都没来得及。
  迈出宫门时,苏仁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自家府邸的马车,以及似乎是因为不耐烦而将车帘卷起,不住往这边张望的人,暖意自心底生出,眉梢眼角都被染上了一抹温柔。
  那边车上的人早就等不及了,见苏仁过来,蹦下了马车向他招手,等他过来便直接圈住了他的手臂,挑眉笑道:“算你还守时,我可是打定了主意多一刻都不等呢。”
  苏仁垂眸,低声笑道:“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陈青鸾轻哼一声道:“怎么不生气?可是也要你还活着,才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是?”
  “也对,反正来日方长,夫人要怎生报复,大可以慢慢想。”
  二人一起上了车,车夫甩起缰绳,调转车头直接往厂督府方向而去。
  苏仁这一夜来可说是过的十分充实,下手处置了得那些人,都是早就看不顺眼的,此刻他心情极好,不见半点疲惫。
  然而被他圈在怀中的陈青鸾,虽然神采奕奕,然而发髻微有些散乱,眼睛也带着血丝,显然也是一宿没睡。一时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她便觉着眼皮在打架了,却在将睡未睡时,听得:“太子是你去找回来的?”
  “算不上,长公主出宫的次数有限,能落脚的地方更是不多,你们东厂都详细记录在册,我命他们挨个去搜了个遍,也没用多少时间便将人找回来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苏仁却是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
  也多亏着苏仁几次外出公干,陈青鸾都跟在他身边,他身边几个档头都对这位主母再熟悉不过了,否则她便是去发号施令,怕是也无人肯听。
  至于去劝那对犹如惊弓之鸟的姐弟立刻回宫来,少不得便要她亲自出马。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恐怕接下来我要忙上好一阵。等到了秋天若是得空,我便寻个理由下江南一趟,正好带你去看看那十里秦淮的盛景。”
  陈青鸾笑着应了,去年偶然谈笑间提起的事,他倒是还放在心上。而那时他不敢轻易许下的诺言,如今也可以放心说出口了。
  新帝择日登基,着苏仁并平王共同辅政。而太后因接连遭受丧亲之痛,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起来,偶尔神志清明时,只说想回千佛山青灯古佛,不愿再留在这皇宫之中了。
  慕容潇思量再三,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思,并直接放了明话,先皇的妃嫔中若有谁宫内自愿随太后去礼佛,便可再进位份。
  左右都是要出家,陪着太后去千佛山,可是比被关在皇陵里要好上太多了,更何况还另有一份能让家人沾光的荣耀。一时之间,那些得宠过的没得宠过的,都削尖了脑袋的抢。
  而凡是诞下了子嗣的,若膝下有皇子,则开始变着法儿的去讨好长公主并新帝,希望可以早日封王,并能得一块好地方做封地。而生了女儿的,心思也活络起来,暗想着能否得个太妃的位份,让女儿同自己一起扬眉吐气。
  还有一人,每日吃饱喝足,悠然无事,仿若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玉藻宫内被下了蛊的宫人早就被处理了个干净,门外好歹还会轮班站上几个严防死守的侍卫,而其中就只剩了一个人。
  凡是能见着面的,都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身份了,所以瑶光也懒得再扮成别人的样貌,甚至换回了从前的一袭红衣。
  苏仁基本已经确定她没有什么后招了,更是懒得去询问她的心路历程,这段时间内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说白了,她以一己之力掀起这样大的事端,甚至差一点就成功颠覆了一个皇朝,所求也不过是活着,可以丝毫没有后顾之忧地活着。
  只可惜,若是她如愿了,便会让很多人都活的不痛快。
  殉葬之人的尸身不能有所损坏,所以她是被人强灌了□□后又用白绫吊死的,双重保险之下,可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就算人人都以为她这一回是逼死无疑,也还是出了意外。据说在先皇下葬当日,有人见到一女子身披一身荧光,自皇陵处闪现,随即消失不见。
  这消息传到了民间,便有人神乎其神地说,这定然是接引魂魄升仙的接引仙子,这也就难怪为何先帝执意要那章昭仪殉葬了,原来是有一段仙缘在此。
  而苏仁听了这消息后,只说了四字:“假死逃生。”
  陈青鸾此时正捧着医书,倚在书架旁看的出神,听他这样说,回首瞥了他一眼道:“你早就料到了?还故意给她留了一条生路?说起来,那一夜你跟她在宫内究竟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还未告诉过我呢。”
  苏仁笑道:“先皇的葬礼,可是礼部的人一手操办的,那地方,本督可是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了。”
  陈青鸾面上的笑容很玩味,苏仁冤枉她乱吃飞醋,没一千也有八百次,自己便是强词夺理冤枉他一回又如何。
  更何况,还真不是冤枉的。
  假死龟息之术,常在江湖异闻中被提及
  。然而朝中之人,多半不会知道。
  至于传说的真假,倒也不重要。苏仁自认为没有亲自出手扭断她的脖子已经是慈悲为怀,至于她究竟有没有本事脱身,全凭造化。
  礼部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少不了要有人担起责任来,自己辞官请罪,总比等着被皇上训斥一番之后再罢官要体面些。而这空下来的位置嘛,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人选。
  “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她。如今她武功尽失,又重新流落江湖,你觉着拜月教的人会放过她么。”
  想到拜月教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陈青鸾突然觉着瑶光也有些可怜了,然而在这件事上,她始终有一点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费尽心力挑起战乱呢?若非如此,她如今应该还能在南疆好好做她的圣女,又何至于流落到此等地步。
  而对此,苏仁的答案则是:有人的地方,便不会少了争斗。也许她原本想的便是要将从不问世事的拜月教扯到台面上来,成为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只可惜手段还是差了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抽走了陈青鸾手里的医书,若是当日在祢城时,自己这也不知是精明还是迷糊的小娘子真遭遇了不测,兴许她的谋划便要借着自己的手来实现了。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瑶光失了武功,她的那些手段对有内力的人都是用不出来的,所以为了防止她没被拜月教清理了门户,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从明日起,我教你练气习武。”
  陈青鸾未料到自己突然就被套上了这么一桩苦差事,瞪大了眼睛望向苏仁,强笑道:“你平日都这么忙了,真有闲工夫也该都休息一下不是?若真要练武功,我去随便抓个影卫来教,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他们能压得住你么?”
  见苏仁是铁了心要让自己习武,陈青鸾心知是再也躲不过了,叹了口气表示认命。随即又听苏仁道:“若你能保护得了自己,也好叫我放心,毕竟身为皇商,总免不了要有离京的时候,我也不能每一次都陪着你。”
  陈青鸾一时惊喜非常,苏仁是当真在考虑着长远打算,同时把他的后路交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