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先生玉衡
  “好,我退下。不过,先生啊先生,你问这话一听就是外行啊。银针我是随时带在身上的。这可是小子吃饭救人命的家伙。当然要随身带着。”
  “小子,你再啊啊叫先生。老夫就揍你满头包。……”玉衡先生咬牙切齿,“那是叫人该有的声音吗?那是乌鸦叫吧……哼!”
  顾掬尘抚额,“非主流呀。先生啊不,先生……”
  玉衡先生黑线。好好的叫先生不就行了。怎么他又成了“不先生“
  看玉衡先生又有暴怒的趋势,顾掬尘抬脚就往外走。刚走两步蓦地一个急停,一个转身,就又跑了回来。
  刚坐下来,准备打开书册看书的玉衡先生只觉有阴影又挡住了看书的光线了,抬头惊道,“咦,怎么还不走?”
  见到刚才还一副嘻皮笑脸的丫头此时却神色郑重,玉衡先生更诧异了。只见顾掬尘突然躬身朝玉衡先生行了一礼,然后跪下“咚咚咚”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弟子姓顾名掬尘,祖籍鄂州连天镇人。弟子给先生磕头了。”
  顾掬尘知道,以玉衡先生在大齐的地位,还能费神骂她这个老百姓两句,在她大哭大闹云俯别庄后,也没有将她一顿棍棒打出来,那这决不会只看了圣僧的面子,那是对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吧?没想到月神节之夜,居然有如此收获,真是意想不到啊。竟然玉衡先生对她起了兴趣,她干嘛不顺势拜入玉衡先生门下。呵呵……顾掬尘在心中得意地笑。
  玉衡先生看着这小子居然就势要拜入他门下。深幽如潭的眼睛眯了眯,挑眉看着磕完头,却未站起身的顾掬尘,这小子此时正仰起的脸又是一副皮赖样,哼,就知道这小子正经不过半炷香。
  玉衡先生咳了咳,“嗯,……竟然我的束修都充了你的诊费,那你这个弟子老夫也只得收下了。……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可知此句何义?”
  “小子猜猜看,”顾掬尘翻着眼睛,挠着头。
  玉衡先生额角青筋又开始一抽一抽的跳。
  “啊,小子猜到了,是不是懂得学习的人不如喜爱学习的人,喜爱学习的人比不上以学习为乐趣的人。呵呵,先生,小子猜得可对?”
  “哼,你竟知其义,就该以此为鉴。孔夫子当年教导子路时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可你看看你,明明知道,却佯做不知,是何故?”
  “先生太严肃了。笑一笑十年少,小子还是小孩子,不可太过于严肃了。这样容易长皱纹,长了皱纹就成了小老头。成了小老头,小子以后怎么娶媳妇呀——”顾掬尘答得很是顺溜。
  “哼,小毛孩子倒是想得长远。滚——”
  “好的。先生,弟子马上滚,咱滚……说滚咱就滚,路见不平一声吼啊,风风火火出书房哟——”顾掬尘扯着嗓门,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出了书房门。
  “胡闹——”玉衡先生指着顾掬尘恨声道。
  步拂花负手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上。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听着书房的动静。有时不时路过办事的奴婢们,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这个美得比院中芙蓉花更迷人俊和尚,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了。慢慢的,这时不时路守的奴婢就越来越多了。步拂花蹙起了眉头,眼神冰冷的扫过一排排假装在做事的奴婢们。众奴婢只觉身上一寒,心里发冷。错了错了,这哪里有芙蓉花迷人,这明明是夺人命的煞神呀。众婢再也不敢造次,轰然散开了。
  步拂花却看着人散开后,神色刚刚平和,却见又一个小厮走了过来。他皱紧眉头,那小厮好象也被他的黑脸吓了,但还是小心地走近前来,“小的主子让小的来告诉昭明大师一声,被桃山老大人带回来的小孩现在后厢房西次间写大字。”
  步拂花合什,“阿弥陀佛,多谢你家主子了。”那小厮忙退下去了。
  风吹花草动,夕阳徐徐下沉。
  一会儿,顾掬尘走了出来。她居然是唱着歌从玉衡先生书房中出来,步拂花转身,看着一副皮猴子样的阿尘,他摇头轻笑,忍不住抚了抚顾掬尘的头顶,“胡闹!哎,阿尘,你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些许,那可是玉衡先生。刚才玉衡先生的长随已告诉了我你弟弟在哪里,走,我带你去……”
  “玉衡先生也是先生啊。也不能阻止小孩子胡闹啊。小孩子不胡闹,还算什么小孩子?呵呵,……昭明大师,我说是不是?昭明大师,你小时候,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吗?”
  “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啊。他是庶子,父亲本就不喜。母亲心情郁郁。他向何人胡闹去?
  步拂花看着胡闹了一通后,阿尘居然就成了玉衡先生的弟子,饶是听了全场,他也弄不明白阿尘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时候,做玉衡先生的弟子这么简单了?
  大齐的玉衡先生可是这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他差不多已被天下的读书人奉为神明了,这样的人却就这样轻描淡写收了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当弟子,这又是为什么?
  虽说天下人都称他为玉衡先生,但其实玉衡先生的亲传的弟子并不多。
  这人和人真的是比不得。
  看阿尘胡乱出招,就这样做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都能难做成的事。好象是如此简单,形同儿戏似的。
  他当年呢?
  他当年还只是想拜入玉衡先生弟子潘樊门下时,就那样难了。当年舅舅托了人,找了关系。还特意办了几场文会,将他是神童之名传了出去。这样之后舅舅又备了厚礼,三顾茅芦之后才求得潘樊答应见了他。见面之后,更是考较了他二个多时辰,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他当弟子。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可是看着旁边这个眉若剑刃,鼻若悬胆,眼若秋水的小子,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了他先生的先生的弟子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步拂花笑得宠溺。他伸手抚了抚顾掬尘的发顶,“我观阿尘似不象原先那般老成了,终是多了些儿童的活泼了。”
  顾掬尘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也是算是几十岁的人,这样以孩童的思维行事也是头一次,刚开始她也是有些抹不开的。不过想想,她本来就是孩子呀,也就没多么多的心理负担了。君不见桃山四老四人加起来的年龄都二百多岁的人,还不照样与孩子们胡闹。
  “昭明大师,其实少年老成并不是夸孩子的话。是那孩子的悲哀呀。人最好就是活成当时最好的样子。倘若童年的时候就把老人的事情做了,那他的童年该是何等寂寞啊。”
  “寂寞啊……是……是寂寞……”他就是寂寞的。童年时,在舅舅家,看着表哥,表弟他们一起在外面玩的那么开心。他也是羡慕的。
  他们两人缓缓走在长长的廊道边,时不时有跑来跑去办差事的小厮,奴婢,会偷偷停下来一会,看他们一眼。
  “对了,昭明大师,你说我先生说,拿我的诊金抵他的束修,他干什么那么生气?”
  步拂花挑高了一边的眉,唇边擒着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你真不知道?”
  “是,不知道。难道我应该知道?他根本没必要那么生气好不好……要知道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他应该高兴才是啊。毕竟,我听说镇上的陈先生的束修也就是每月三十斤的粟米而已。我的诊费是一座庄子,这得买多少斤粟米啊。”
  这时偶尔有奴才听到顾掬尘的这句话,不可置信看着顾掬尘,一别见了鬼的神情,掬尘摸了摸鼻子,“哎,你瞪我干吧。虽说你们的玉衡先生比那镇上的陈先生的束修要贵一些,……但也不会贵太多吧。”她的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对面的奴才撇撇嘴,刚想开口讥讽两句,就看到了旁边步拂花看着他的冰冷眼神,只得忍着鄙夷走开了。
  “呃,确实不贵,不贵……哈哈哈……”用眼神赶走了小厮,步拂花自己却大笑起来。他长得太美,这样真心愉悦大笑起来,恰如百花盛开,皎皎如月亮,清清如莲雅,直美得夺人心神。
  看着廊道边那几个看傻了的呆头鹅,顾掬尘突然幽幽长叹道:“哎,一个男人长得美成这样这是浪费了,要是我长成这样就好了……”
  步拂花笑声一收,淡淡看着顾掬尘道:“为何长在我脸色上就是浪费,长在你脸上就不是?”
  顾掬尘话一出口,就知道这话有毛病啊。这不是明说自己不是男人吗?
  “……那个,口误,昭明大师,你还没告诉我,为啥诊费不能抵束修呀。”
  “你啊。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呃,原来如此……原来还是读书人的清高呀。”一转眸间,她看到四个熟悉的脑袋在那里探头探脑,左看右看,形如做贼。
  “桃山老大,你们鬼鬼崇崇在做什么?带我去见我弟弟,如何?”
  “好,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哦,我弟弟在做什么?”
  “那小娃娃在帮我们写大字。”
  顾掬尘怒,“呃。为什么要我弟弟帮你们写大字。”
  “因为他更捉迷藏输了。”
  “就这样?”顾掬尘不信。什么时候顾掬文这么老实了。
  “呃……那小娃娃还说,让我们四个出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要是玉衡先生要找人揍你,让我们帮着求求情。”嗯,这还差不多。
  “小子,你可将咱们四个害苦了。”桃山老大瞪着顾掬尘。
  “怎么啦?”顾掬尘呆。
  “臭小子,就是因为你在大门外哭,我们才出来看,因为出来看,所以被师傅罚抄一百遍大字。”
  “你说这事是不是怪你——”抱着金狐狸桃山老二鼓着腮帮子也瞪着顾掬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