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僧人
  唐佛奴三十多岁,掌控整个温末部,已经快二十年。
  一开始,温末部只有区区百帐,吐蕃与汉人的混合体,归属在某个中型部落下,饥一餐饱一顿,艰难地存活。
  高原的环境,比草原还要恶劣,虽然地域广阔,但也更加的贫瘠,外加上吐蕃帝国崩溃后,高原一片混战。
  也正是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下,让唐佛奴具备随风倒的特性,会看形势。
  比如,与唐人接头,依靠着大量的盐巴和铁器,温末部不断地强大,演变成大部落。
  为了融化其他部落的抵制,他可以说吐蕃话,信佛教,甚至取一个吐蕃人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壮大温末部,从而掌控实力,不再任人鱼肉。
  如今,快二十年过去,温末部,已经在整个东高原地区,乃至青海地区,都是有数的大部落,甚至凉州的六谷部,都不得不派人问好。
  多少次的战争,磨砺,让整个温末部,拥有强大的信心,渐渐地,将唐人不放在眼里。
  别人可以如此的骄横,但他不行,作为温末部的首领,他必须保持冷静。
  直到现在,他依旧忘不了唐人那比羊群还要多的军队,仰头都难以清楚的城墙,以及那遍布全身的铠甲。
  与之相比,万帐的温末部,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要瞎说!”
  唐佛奴抬起头,面目淡然,但就是那么轻轻地呵斥,在座的所有的头人,僧侣,都不敢再言语,低着头,恭敬无比。
  “凉州的六谷部,加在一起,岂止是万帐,这边又如何了?被区区两三千人逼迫,让出来城池!”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他们胆子小呗!”某个大汉嘲笑道。
  “六谷部不行了,咱们得把他们吞了!”
  一时间,哄堂大笑。
  唐佛奴不以为意,反而向着一旁某个年轻的僧侣,尊敬地说道:“大师可曾知晓原因?”
  “只是知晓一二!”僧人穿着与西域僧侣差不多的衣裳,面对问询,他笑着说道:“小僧听说过,东土广阔,民众颇多,如今前唐之宗室又再力起,国势正盛,温末部虽然实力雄厚,但依旧,难以匹敌。”
  “凉州的六谷部,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即使他们将这几千人消灭,但是过不了多久,灵州的数万兵马,将会兵临城下,再之,就是延州,乃至于长安的唐军,络绎不绝,数十万上百万。”
  “有,且只有蠢人,才会得罪唐人。”
  此话一出,台下的众多头人脸色涨红,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冒犯,只能强忍着坐着,低头挨训。
  无他,这个年轻的和尚,乃是安多丹斗寺,郑益西坚赞禅师的座下弟子,受命来传教建立寺庙的。
  话说,自吐蕃赞普朗达玛发动灭佛运动,庞大的帝国自我崩溃,庞大的高原,被军阀们占据,王室只能后藏日喀则一带,建立古格王朝。
  之后,朗达玛灭佛时逃到青海的僧人藏饶色、约格迥、玛释迦牟尼等三人居住在青海化隆的丹斗寺,于894年收了一个当地的弟子拉钦贡巴饶色,在给他授戒时,甚至因为比丘人数不足,还请来了两个汉族比丘参加。
  但,过了困难时期后,河湟地区就形成一个佛教中心。
  由此,约在936年,桑耶寺地方首领派遣十人来此学法,之后去往高原传法,佛教再次复兴,恢复和新建寺庙,形成许多僧团,史称“下路弘法”。
  而丹斗寺,自然就成了整个高原的佛教中心,战乱频繁的高原部落,真正意义上地接受了佛教。
  当然,由于经历了一次灭佛,所以高原佛教,逐渐从崇拜释迦牟尼,佛祖,转而向崇拜起自己家的祖师转变。
  所以,部落头人对于丹斗寺的和尚,不得不尊敬有加。
  “尊敬的比丘,您说的正是!”
  唐佛奴赞叹道:“他们目光短浅,以为眼前的草原,就是天底下的一切,殊不知,这只是佛祖脚下的一根杂草罢了。”
  对于唐佛奴的尊崇,年轻的和尚不以为意,微笑的点点头。
  “自从吐蕃崩溃后,天底下,实力最雄厚的就是唐国,温末部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他们,一些奉承,就足以让他们放心。”
  唐佛奴语重心长地说道:“隔着高山,唐人根本就命令不了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招惹他们?”
  “禅师——”这时,唐佛奴转过头,对着其说道:“不知可否愿意与我一起去灵州看看,领略大唐的风气?”
  “当然可以!”年轻的和尚点点头,果断地应下。
  唐佛奴这才一笑,声音震动了帐篷,贵族头人们也陪着笑,气氛欢快了不少。
  和尚也笑着,眼眸中意味深长。
  高原上,对于佛教越发的遵从,体现在贵族部落头人上,他们为了稳定自己的位置,不断地贡献土地和领民与和尚,热衷于修建寺庙。
  和尚刚来温末部,就得到两百户奴隶,自己一千突的土地。
  突,乃是赤松赞普时,以两牛抬杠,耕种一天的面积,每突约莫十亩。
  换句话来说,和尚成了一万亩耕地,两百户奴隶的奴隶主了。
  要知道,他才刚刚来半个月,就俘虏了大半的民心,怎能不让唐佛奴忌惮。
  两日后,唐佛奴领着两千骑兵,长途跋涉近千里,在会州附近,见到了威风凛凛的郭守文。
  “唐佛奴参见节度使!”
  “贫僧见过郭节度!”
  两人称呼不同,一个巴结,一个不卑不亢,郭守文都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却热情地把住唐佛奴的胳膊,迎了进去。
  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和尚则笑了笑,不以为意。
  郭守文与之互相聊了聊,突然对于和尚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和尚来自于温末部传教?是哪家寺庙出来的?”
  年轻和尚笑了笑,有礼有节地说道:“贫僧从丹斗寺而来,去往温末部建立分寺,毕竟温末部就在东边,距离很近。”
  “丹斗寺?”
  听到这里名字,郭守文瞳孔放大,随即大笑:“禅师来自于丹斗寺啊!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