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回甘 第9节
  季司原自暴自弃地斟满酒,坐到一边喝去。
  原来是脸盲。
  周绥心里一松,看到季司原喝闷酒的样子,竟也有些想笑。
  “美女,酒还喝吗?”
  旁边服务员又一次询问周绥。
  她笑着说:“下次吧。”
  “你确定?下次可就不是免费的了!”服务员震惊,那可是四位数一杯的酒啊!
  周绥点头,向门外走去。
  陈信然终于摇摇晃晃从卫生间出来,他可不脸盲,见到周绥,脑子虽然不太清醒,嘴却异常利索:“周绥?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在这?”
  周绥?
  季司原听到这个名字,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
  那天之后,周绥再也没能去forest,原本说下次再喝的轩尼诗李察,也成了永久的遗憾。
  *
  t大的剧本大赛如期举行,周绥的《禁闭三叹》摘了金奖,还被老师推荐去参加全国话剧剧本评比。
  学校剧社开始为《禁闭三叹》招募演员,不知为什么,向来行踪无定的季司原,居然同意了参演这部剧的男主。
  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季司原最近投的一部电影,又是票房惨淡,他决定自己来演演戏,找下灵感。
  “周绥,你能决定你剧本的演员选角吗?”冯菲上完课,找周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聊天。
  “导演说会听取我的意见,但最终应该还是他来决定。”周绥抿了口美式,因为苦涩而微微眯眼,“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冯菲欲言又止,脸上难得浮现出娇羞的小女孩样子。
  周绥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指甲攥进掌心,心跳有些急促。“你…是因为,季司原?”
  “嗯!”冯菲手捂住脸,深深点头。“周绥,你能帮帮忙吗?”
  ……
  周绥确实听冯菲提过几次季司原,她选修了一门击剑课,季司原也在。虽然季司原没去几次,但她很幸运地被分到和季司原一组,上次受伤,是季司原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好啊,我帮你和导演说,你的形象也挺符合女主人公的。”
  周绥杯里的美式见底,她刚才猛地喝了几大口,苦得她连开口都格外艰难。
  冯菲顺利当选女主,正式排练时,作为编剧的周绥本来不用到场,但导演还是邀请她去提一些建议。
  周绥到排练厅的时候已是中午,剧组人员基本都去吃午饭了,季司原躺在摇椅上小憩,冯菲干脆也留下来点外卖。
  “司原,你为什么会同意来演男主呀?”冯菲拆开外卖包装,递了双筷子给季司原。
  “不用,你吃吧,我不饿。”季司原摇头,把反扣在自己胸前的剧本又拿起来看了看,“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剧本,尤其是周绥对男主人公心理状态的描写。”
  周绥刚要进屋,听到季司原的话却是一愣,她靠在门外,有些想知道他对剧本的想法。
  冯菲吃了口菜,表情很是惊讶:“男主还挺黑暗的啊,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季司原仍然盯着剧本,“他始终迷惘,是因为缺少勇气。”他抬头望向冯菲,“我听说周绥对人很冷?但看她的剧本,应该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啊。”
  “是么…”冯菲没做回应,她下意识不想和季司原谈论周绥。
  同为中文系学生,她不得不承认,周绥确实优秀,优秀得过分了。
  《禁闭三叹》这个剧本,被老师称为天才之作,冯菲实在没想到,周绥还有这样的才华。
  这部剧分三个阶段。
  男主堕入地狱,撒旦给了他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他又一次站在人生转折点,不断叩问自己,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心爱的人是个活泼美丽的少女,她的单纯善良,就如纯水,是男主肮脏灵魂中唯一的净土。
  面对正义道德与世俗成功,面对亲情、爱情和友情,他做出了另两种抉择,结果在最后关头,他都选择了杀人来救女主。
  回忆结束。
  撒旦摘下面具,男主发现,眼前之人就是自甘堕入地狱追随他的女主。
  最后一次选择,他刺穿了女主的灵魂。
  所谓“他人即地狱”,走火入魔的他相信,没有女主,他的人生就会完满。
  “那你最喜欢剧本哪一部分呢?”冯菲接着问。
  季司原合上剧本,轻而易举背出了一段台词——
  “你知道什么叫痛苦、迷惘和恐惧。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日子,你把自己看透了,弄得灰心丧气、寸步难行;过了一夜,你又变得没有了主意,变得不明白头天得到的启示究竟有什么意义。是啊,你熟悉痛苦的代价。”
  他并没有带太多情感,但正经念起台词时,少了些痞气,嗓音低低地回荡在排练厅中。
  周绥无声地笑了,她也喜欢这段话。
  这是萨特《禁闭》的原话,她稍作了改动。
  季司原:“如果有机会,我挺想和周绥讨论讨论,她对所谓‘痛苦’的理解。”
  冯菲放下筷子,觉得味同嚼蜡。
  她看得出来,季司原对周绥非常欣赏。
  “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痛苦。”冯菲的声音冰冰冷冷,“她开豪车、买奢侈品,而且从来不住校,同学都在猜她是不是被包养了。上次我看到有人给她发短信,似乎是包养她的那个男人,又找了别的女人…”
  什么?
  周绥呼吸一窒。
  冯菲在说些什么?
  她沉着脸打算进门,突然,包里的手机铃响了。
  第8章 八章军事比赛(一)
  急促的铃声,让周如叶从梦中惊醒。
  凌晨六点,谁这么早给她打电话?
  “喂,小金,怎么了?”周如叶嗓子有些干哑。
  小金是她编剧工作室的助理,平时行程安排都是她来负责。
  “如叶姐,你之前写的历史剧,甲方那边突然又提了新要求。”小金语气挺急,也不管现在几点钟,风风火火就把甲方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剧本没问题,但不匹配演员,甲方想捧旗下的小鲜肉,得把男主年龄和时间线改改。”
  ……
  周如叶被当头泼了桶冷水。
  “你没跟他们说,这是历史正剧吗?男主年龄都有史料记载,哪能说改就改?”
  小金:“我说了!但他们说,这个剧本不是大ip,没流量不赚钱。”
  周如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她脑子有些迟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和甲方沟通,你辛苦了。”
  电话挂断,周如叶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她已经很久没去想冯菲了,这次一见季司原,过去的一切都纷至沓来。
  那次她进门前,正听到季司原打断冯菲。
  “行了,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我就当没听你说过。”季司原将剧本盖在脸上,完全没兴趣听下去。
  “是真…”冯菲感觉难堪,正要据理力争,门外手机铃声响起。
  不待季司原回头,冯菲先看到了周绥,她坐在那儿,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而掏出手机接听的周绥,没有再踏入门内,她目眩神迷,扶着墙,一点点往外走。
  电话是李阿姨打的,她说,周褚强不堪舆论压力,从“画雨丝织”的那幢大楼顶层,跳下去了。
  排练厅内,季司原问冯菲,刚才谁来了。
  “保洁阿姨,刚在走廊打扫卫生。”冯菲说。
  周如叶又躺了会儿,发现确实睡不着,干脆洗漱完下去吃早饭。
  剧组今天收工,下午飞机回上海,她在临行前给甲方负责这项目的张春海去了电话。
  “我说如叶啊,只是改个时间节点,应该很容易吧?没有观众会去管你符不符合史实的。”
  周如叶无语。
  历史剧,你说没有观众会在意史实?别的也就算了,30岁的男主,硬改成20岁,过分了吧?
  “我得对我的剧本质量负责,这和钱没关系。”周如叶说。
  “你是不用管钱,我得管啊。你说说,没流量明星,谁来对收视率负责?”张春海顿了顿,玩笑似的开口,“或者你能找个有档期有热度的实力影帝,那我二话不说,直接把尾款打你,还给你多加30%,不,50%!”
  “……”
  周如叶咬着唇,当然不会把玩笑话当真。“如果要改剧本,很多剧情也要改,我们得见面聊。”
  “行,这几天我出差,8月10日,你来北京总部。”
  8月10日?
  周如叶又是一声叹息。
  “就这天不行。”
  “嘶――如叶啊,之前你挺爽快一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事儿了呢?”张春海语气极不耐烦。“行吧,12号,没问题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