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与少年 第39节
  那晚, 陆晚山撞见了乔薇和慕私年在一起。虽然说乔薇跟着他回了公寓,但是陆晚山看得出来,乔薇的心, 还是没有回来。
  之后,陆晚山虽然经常联系乔薇, 但乔薇并没有和他再见面, 话语之间也与他有了距离。而慕私年也从中作怪,发布了信息和舆论, 让启泽医疗陷入了医疗贪腐案件当中,令陆晚山焦头烂额, 这段时间都在公司里忙碌,没有时间和乔薇多做沟通。
  而今天看来,乔薇和慕私年之间的关系, 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陆晚山下意识挡在了乔薇的身前,隔断了她看着慕私年的视线。
  “小薇,他并不是个好人。”陆晚山提醒。
  乔薇抬眼, 看着陆晚山, 眼神黑且直:“可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在于他。”
  乔薇知道, 她和陆晚山的结束,并不是在自己与慕私年发生关系的那一晚, 而是在陆晚山决定接受秦云淡的那一刻。
  陆晚山明白乔薇的意思, 他眼眸上蒙了一层自责的雾气:“是的, 错在我, 所以你怎么生气,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一年,两年, 三年都可以,我会用余生来补偿。”
  他向来温和儒雅,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会让人不自觉地听从。
  乔薇眼神未动,面庞毫无任何情绪的波澜:“晚哥哥,现在我之所以还跟你假装未婚夫妻,只是为了照顾兰姨的身体。今后你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兄长,除此之外,我们再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在得知自己被陆晚山背叛的时候,乔薇也纠结过,痛苦过,沉.沦过。所幸,那段时间都是慕私年陪着她一起度过。如今乔薇已经清醒,所以不会再回头。
  陆晚山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孔灵君忽然跑了过来,挽着乔薇的手臂,笑着道:“你们这对未婚夫妻,这么亲密,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别搁这撒狗粮啊。”
  孔灵君本身就是个大嗓门,听她这么一吼,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那些长辈的眼里露出了欣慰,那些同辈的眼里则露出了羡慕。
  而乔薇则发现,慕私年也看了过来,眼神轻飘飘的,分不出冷热。
  吼完之后,孔灵君则低声对着乔薇耳语道:“刚沈氏姐妹在那一直盯着你们,那两姐妹一直看不惯你,秦云淡的事就是她们传出去的。所以我才帮你吼了这么一嗓子,帮你正正地位。姐妹,不用谢。”
  乔薇深吸口气,那啥,她是真的没想感谢孔灵君。
  孔灵君这么一吼,沈氏姐妹和圈子里的几个同辈都过来了。
  这段时间,大家倒没看见陆晚山和秦云淡在一起。也一致认为他已经悬崖勒马。毕竟在这个圈子里,那些富家子们在婚后都玩得挺厉害,像陆晚山这样的,倒算是一股清流。
  孔灵君见沈氏姐妹在,便开始充当起了乔薇的发言人,为她和陆晚山的这段感情进行美化宣传。
  “说实话,这圈子里哪里找像你们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啊?……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感情呢……还有啊,像林阿姨这么喜欢乔薇,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婆媳问题……对了,乔薇你还记得吗?以前高中时,我们还列了一张表,你把你和晚山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呜呜呜!”
  “这抹茶慕斯是你最喜欢的,多吃点。”乔薇把甜点塞进了孔灵君的嘴巴里,堵住了她那不停巴拉巴拉的嘴。
  乔薇别无所求,只祈求她的闺蜜能够闭嘴。
  她曾经确实是干过给未来孩子起名字的事,不过那时候才十几岁,确实是闲着无聊,被孔灵君给逼着写的。现在被孔灵君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像是非陆晚山不嫁似地。
  刚才孔灵君在那滔滔不绝给众人普及乔薇和陆晚山的甜蜜时,乔薇便偷眼觑着不远处的慕私年。
  只见他侧身站着,面色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此时,他微仰头,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有撩人般的矜冷。随即,他转过身来,朝着乔薇走来。
  乔薇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全都浸在了汗里。
  众人知道慕私年和陆晚山之间的恩怨,看见慕私年靠近,也都噤了声。
  慕私年看着陆晚山,勾唇微笑,声音淡漠:“陆先生,最近还好吗?听说启泽医疗遇到了些麻烦?你一定挺忙的吧?”
  启泽医疗的麻烦,都是慕私年给的。可他现在倒能面不改色地问出来,更是让人心头不免窝火。
  不过陆晚山到底有涵养,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不劳挂心,我会处理好的。不过听说,陆先生最近也没怎么休息。令尊去世后,光恒集团内部分为几大派系。你在内需要稳固笼络,在外还需要抗衡港城总部那边的势力,一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陆先生的消息很灵通。”慕私年慢条斯理地道:“麻烦自然是有的,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平衡工作和生活。偶尔工作上压力大一些,就暂时不去想。所以这段时间,我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感情生活上,过得……还挺不错。”
  乔薇做贼心虚,听见这话之后,顿时心跳如雷。
  这慕私年,没事好端端地提什么感情生活。
  慕私年提了感情生活还不算,他又将眼睛递向乔薇,似笑非笑道:“乔小姐今天真漂亮,这身裙子很适合你,是你未婚夫选的吧,眼光真好。”
  慕私年在众人面前没有做得太过分,落在乔薇身上的目光也是点到为止。可乔薇还是觉得,光那么两眼,她便像是着了火,被烫得厉害。
  这礼服压根就不是陆晚山选的,是慕私年选的。
  慕私年故意这么说,是把自己给放在了乔薇未婚夫的位置上。
  陆晚山并不愚笨,也知道慕私年话中的含义,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可他顾及着此时的场合,一时无法发作。只是紧握住了香槟酒杯,手背处的青筋隐显。
  众人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波澜,所以也听不懂慕私年话中的意思,只是陡然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僵硬,因此无人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一道温婉的女声,打破了此时的僵硬:“你们这群年轻人,聚在这里聊什么呢?”
  众人同时调转过头去,看见了妆容淡雅,气质高贵的林书兰。
  林家和洪家也是相识多年,所以林书兰今天代表林家出席了。
  林书兰看见了慕私年,主动微笑招呼:“慕先生也来了,最近可好?”
  当看见林书兰出现的那一刻,慕私年那双总是慵懒淡漠的眼眸里,倏然出现了漫天的黑雾。面对着林书兰的提问,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应答的意思。
  林书兰倒是毫不在意,只继续微笑道:“我知道,启泽医疗和光恒集团过去有些不愉快,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很多事情真的都只是误会。我也希望有空的话,慕先生能坐下来,和我们好好聊一聊。说不定,我们能握手言和呢。”
  闻言,慕私年忽然笑了,他以手握拳,抵住了唇,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笑到最后,慕私年停下了,仿佛此时才恍悟似地,对着林书兰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您在开玩笑。怎么,您是认真的?”
  此时,就算是再笨的人,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握手言和,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慕私年收敛了笑容,对着众人微颔首,道:“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这一番操作实在是太过于驳林书兰的面子,众人一时不敢发声,只看着林书兰。乔薇也担忧地抚上了林书兰的手臂,喃喃地唤道:“兰姨……”
  可林书兰却并没有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拍着乔薇的手,笑得和善:“没事,他年轻气盛,脾气硬些也是有的,可以理解。”
  听林书兰这么说,乔薇稍稍放下心来。
  以前慕私年和林书兰基本没有机会遇上,所以乔薇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相处情况。而要到今天,乔薇才知道,慕私年对林书兰的敌意有多么大。
  林书兰并不在意这一插曲,只带着乔薇和陆晚山来到了洪老爷子的面前,笑着道:“老爷子,还记得这两个小毛孩吗?当时,还是您最先说,他们两个般配,送了他们一对龙凤镯,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呢。”
  洪老爷子虽然八十岁,但精神矍铄,耳清目明。此时看见乔薇和陆晚山如一对璧人般站在一起,也笑了,
  将他们两人的手拉在一处,重叠放着,道:“怎么不记得,都这么大了,也该赶紧准备婚礼了。”
  林书兰笑道:“您放心,所有东西已经开始准备了,过两天就让他们去领证,明年之内就一定请您喝酒。”
  听见林书兰说,他们两人马上就要领证,乔薇感觉眼皮猛跳,她下意识便想将手收回。然而陆晚山却牢牢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乔薇此时冷静下来,意识到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做不得任何辩解,只能紧抿住嘴。
  虽然表面镇静,但乔薇心里却乱得如同长满了荒草。她也不知道兰姨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宣布,说自己和陆晚山过两天便要领证,这事根本就没有跟她商量过。
  难不成,是为了哄洪老爷子?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一宣布之后,以后退婚的事就更难解决了。
  此时,乔薇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在自己面颊上。她抬起眼来,看见了不远处的慕私年。慕私年显然也是听见了这个信息,他安静地看着乔薇,那眼神太静了,竟让乔薇感觉到陌生。
  乔薇想,她等下无论如何要找机会跟慕私年解释一下。
  但洪老爷子却拉着她和陆晚山的手,不断地跟他们说着话,谈起了许多关于他们小时候的事,乔薇只得耐心听着,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
  虽然乔薇的身体呆在洪老爷子的身边,可神智却始终跟随着慕私年。她看见慕私年不停地喝着香槟,虽然只是香槟,但也是酒,也会醉人。
  乔薇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鼻尖都浸出了晶莹的汗珠。
  洪老爷子还是拉着他们不放,不断地跟他们回忆着小时候的事,似乎想要从过去的记忆里,找到自己年轻的时光。
  乔薇感觉自己的一半被洪老爷子给拉着,另一半则被慕私年给拉着,几乎要断裂开来。
  而就在这时,乔薇赫然看见,林书兰走到了慕私年的身边,跟他低语了两句。随即,两人一同朝着洪家的偏厅里走去,似乎是要进行一场交谈。
  这下,乔薇的身体彻底被分割成了两半。
  慕私年确实答应过乔薇,不会告诉林书兰自己和他的关系。但是今天慕私年喝了这么多酒,还可能误会了她和陆晚山即将要扯证的事。
  所以乔薇并不确定,慕私年会不会在冲动之下说出什么。
  乔薇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上似地,不断地煎熬着。
  好不容易,洪老爷子终于停下,喝了口茶。乔薇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借口自己要上洗手间,起身离开。
  乔薇脚步不停,加快速度朝着林书兰和慕私年所在偏厅的方向走去。
  洪家的偏厅有好几间,都在走廊的角落,乔薇一间间走过去,打开查看着。一路上,乔薇的眼皮始终在跳。第六感告诉她,今天晚上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乔薇走到最后一间偏厅的门口时,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乔薇心头猛震,忙将门推开。
  而当看见里面的场景时,乔薇的太阳穴像是被无形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两下,令她感觉双目涨疼。
  偏厅内,林书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嘴唇微紫,显然是心脏病发的症状。而慕私年则站在旁边,安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眸里,还是铺天盖地的黑雾。
  “兰姨!”乔薇反应过来,连忙扑了过去,抱住了林书兰:“来人,快叫救护车!”
  林书兰握着乔薇的手,她的手不住颤抖,嘴唇也在颤抖着,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小薇……他说,你跟他在一起了?”
  乔薇感觉到,那无形的铁锤,又再次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她顿觉天旋地转,惊惶之下,她无法面对林书兰的眼睛,只得看着慕私年。
  他说了?他真的告诉给了林书兰?
  而慕私年也看着她,眼神里,布满了深邃黑暗。
  林书兰拉住了乔薇的手,乔薇只得再次转向林书兰,只见林书兰眼神沉痛:“小薇……他几年前就说过……会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报复我……他今天告诉我……说他终于做到了……”
  是的,林书兰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乔薇和陆晚山。
  而林书兰之所以犯病,是因为慕私年告诉了她,乔薇和他的关系。
  这瞬间,乔薇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黑潭里,潭水冰冷刺骨,她的耳畔全是嗡嗡的水声。
  慕私年最终还是利用了自己,伤害了兰姨吗?
  慕私年冲上前来,一把将乔薇拉了起来,他眼眸仍旧是漆黑,但却更像是深海,有暗色的潮涌。
  “我没有。”他说。
  乔薇现在无法思考,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
  此时,林书兰再度唤了乔薇,就像是过去十多年来,无数次唤她那样。
  “小薇……”
  乔薇恢复了些许神智,她知道,自己必须返回林书兰的身边,可慕私年却怎么都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