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破
  他心里惦着沈瑶, 也没有真的睡下, 频频看时间。
  五点过一刻, 在自己住处就呆不住了, 五点多了, 沈瑶那丫头怎么也该起了, 他起身准备往沈家去, 还没出屋门呢,就听到外边沈国忠的声音。
  “你们这儿今天这么热闹?小贺呢?”
  徐向东应了一声说是在睡觉,扯着嗓门就喊贺时, 话音没落,贺时已经开门出来了,叫了声沈叔。
  沈国忠呵呵笑, 说:“早上跟你说了的, 晚上来家里吃饭,差不多就过去, 我等会儿就不再来叫第二遍了。”
  看了看场中几人, 笑道:“徐知青、宋知青有没有空?要是没有别的安排也一起来吧, 晚上也别自己做了, 到我家里将就吃一口?”
  他来这里前已经先回过了一趟家, 沈瑶把钱票都给了他, 又把贺时买了肉和排骨的事说了,有这样的好菜色,沈国忠刚才就叫上沈老太太晚上一起过来吃, 徐向东在老太太家搭伙, 所以一并喊了,队里三个知青,宋晋诚这会儿也在,也不能独独落下他,所以,才有了这话。
  徐向东一听这小贺就觉得有门儿啊,徐知青、宋知青,这明显的差别。
  有些好奇,这才几天没一处混啊,贺时这都到沈队长家混上饭了,他是知道贺时对沈瑶的心思的,哪里肯叫宋晋诚去搅和,笑着说:“哎呀,那可惜,今儿我们这边来几位客人,我和宋知青这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晚上准备自己动手做呢,要么贺时你自己过去就行,再帮我跟五奶奶那边说一声我今天不过去吃饭了。”
  原先有几分心动的宋晋诚不好接话了,几个知青过来坐一坐,他本没想着留饭,这下叫徐向东架了上去,不留都不成了,也就婉拒了沈国忠。
  沈国忠笑了笑,只说那有空到家里坐坐去,他还没下工,这会儿还得回地头看看去,也就先走了。
  贺时给了徐向东一个赞赏眼神,看了看手表道:“时候不早,要么我先过去了,你们聊。”
  说完抬脚就要走,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另一个女知青忽然道:“贺时,徐向东还知道要尽尽地主之谊呢,你就这样走啊,咱们算是同乡,我也是北京知青,你不留下招待我们呀。”
  贺时看她一眼,淡淡道:“不认识你,谈什么尽地主之谊,东子请你过来的,有他招待不就够了。”
  那女知青脸一下子就胀红了,她没想到贺时说话这样不给人留脸面,咬了咬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贺时也无谓照顾她的情绪,直接抬脚走人。
  徐向东不忍去看陈云的脸色,这才是正常的贺时,根本不知道要顾女孩子脸面,也不愿意多花一点精神去应付,直接一句话毒得你再不敢往跟前凑,像对沈瑶那样和风细雨时不时就往跟前凑是非正常状态。
  再说这姑娘也不识趣,贺时连她姓甚名谁估计都不知道,她拿同乡这层身份去绑贺时,这不是笑话吗,北京多少知青,是个同乡都要招待不成?也怪他昨天晚上飘,陈玉珍说要过来玩他就应下了,现在不得不打圆场,说:“陈云啊,别往心里去啊,贺时就这性格,对谁都这样。”
  陈玉珍在一边瞧热闹不吭声,和她们一起来的天津男知青道:“是啊,陈云,人贺时本来也不知道咱们今天过来,听沈队长话里的意思是早上就说好请他到家里吃饭的,也不好失约。”
  陈云脸色还是难看,那男知青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们八队的队长挺好的啊,对知青很关照。”
  这句话可是戳到陈云肺管子里了,口不择言道:“对知青关照?还不是八队的三个知青条件都好,还不晓得打什么主意呢,一个傻子,她也配!”
  她这话一出,几个人面色都变了变,这话指的什么在场中人都听出来了,陈玉珍眸光闪了闪看热闹,天津男知青有些愕然,徐向东和宋晋诚面色则都不太好看。
  才走出几米开外的贺时身形一顿,转身走了回来,看着陈云的目光像淬着冰,“刚才的话,敢不敢再说一遍。”
  他冷冷看着她,上下打量两眼,面带鄙夷:“先不说沈叔和沈瑶没你那么多想法,就单说你骂沈瑶那一句,她不配难道你配吗?平时不照镜子?你比得上沈瑶一根脚趾?”
  “她长相甩你八条街,性情品格更是能把你碾成泥,你哪里来的自信用那种语气鄙夷她?”
  一句接一句,几乎把陈云气疯!她不如一个傻子?
  陈云指甲掐进了手心,气得人都微微颤抖,说话越发不顾场合,看着贺时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沈瑶不是看上宋晋诚了吗,前些日子不是跑过去听过几回课,当谁不知道呢,还有,贺时你看上沈瑶那张脸了对吧,沈瑶追着宋晋诚跑,你追着沈瑶跑,看沈瑶能看痴了,真当你藏得很好?”
  这话信息量大得,这时候谈个恋爱都得被说不正经,觉得那是街头混混流氓才干的事,正经人都是相看、处对象、结婚这样的流程。年轻男女,谁还没点自己的小暧昧,可都是隐而不说,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就是徐向东这样的,他也只是多往知青院走得勤些,在女知青面前现一现,并不在明面上怎么样。
  陈云倒好,她这样一嚷嚷,一下子把沈瑶、宋晋诚和贺时都扯了出来,尤其是沈瑶一个女孩子,名声经得起她这样败坏?徐向东真特么……在心里问候陈云她祖宗,他这是把什么奇葩玩意儿招惹来了,真想找块抹布堵了她的嘴,之前没发现这姑娘这么有疯狗潜质啊。
  贺时大怒,要不是和陈云中间隔一张桌子,他这会儿估计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他听不得那样的污水泼沈瑶身上,哪怕他就是喜欢沈瑶,也由不得这么个东西在这里嚷嚷,还有,沈瑶哪里喜欢宋晋诚了,单纯又傻乎乎的小丫头,压根还没开窍,被这女人说得那样不堪。
  到底理智还在,知道沈瑶的名声更重要,他看着陈云道:“你倒是看得仔细,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不干,专门关注我们几个男知青了,自己一肚子男盗女娼看别人都是脏的是吧,沈瑶才去过知青院几趟,就被你说成这样,那你不是天天坐在男知青屋里参加知青小会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肚子男盗女娼,陈云一张脸阵红阵白,像被人扯开了唯一的遮羞布。
  她确实对贺时有意思,从贺时到知青院开始,她就留意他,贺时和徐向东家里有点背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入伍参军反倒是下了乡,但这不妨碍她动心,
  陈云是六九届的知青,家里也没什么背景,贺时和徐向东的到来让她觉得是种机会,知青回城无期,找对象的最好选择其实就是同乡知青,而且她隐隐觉得如果能和他们其中一人发展起来,说不好回城就不是难事。
  徐向东眼带桃花看着就不是很安份,所以她更留意贺时,正是因为上了心留意,才发现他对所有女知青都淡淡的,甚至目光都不会停驻,只一个人例外,沈瑶,从沈瑶不来知青院后,贺时也不再来了,她也是没办法,昨天陈玉珍跟徐向东半开玩笑的说要过来做客,她才接了话一起蹭了过来。
  贺时回来了她很高兴,只是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连一起坐下和他们说句话的兴致都没有就回房关了门,直到沈国忠来了他才出来,看他和沈家那么熟稔,拒绝她又不留情面,她才气得口不择言了起来。
  现在被贺时指名盗姓骂男盗女娼,说她专门盯着男知青,陈云气得浑身发抖,贺时给她扣帽子真毒,就因为她说了沈瑶那傻子,被扎到心肝了。
  她呼吸粗重,只一味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没想过她给沈瑶扣的帽子又有多毒,张嘴还要说什么,被宋晋诚厉声打断:“陈知青说话还是谨慎些,沈瑶心性单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贺知青说得不错,要是照你说的去听我上过几次扫盲班,去过几次知青院的人就是有问题,你这炮火未免开得太大,你自己不是一天都没落下?这样乱扣帽子败坏人名声要不得,你要为你自己的言行负责。”
  徐向东也黑着脸道:“陈知青回吧,以后我们这边你也别来了,招待不起,我怕哪天也被你张嘴扣个流氓的帽子到头上,找谁说理去。”
  他看看陈玉珍和那天津男知青,面上做出一副略带欠意的样子,说:“我算是领教到了,红口白牙张嘴就想要人命,今天是没心思招待你们二位了,你们跟这样的人住一个院里也小心点吧,回去给你们知青院的人提个醒儿,往后当着这位陈知青要蒙着眼或是垂着头走路,不小心看了谁一眼,到她嘴里可就变味儿了。”
  陈玉珍和那男知青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一个是觉得丢脸,他们三人算是一起过来的,弄得这么不愉快他们面上也不好看。
  另一个,陈玉珍好容易找到个跟徐向东多接触的机会,被陈云就这么搅和了,原本听她骂沈瑶,她还有心看热闹的,因为她也不喜欢沈瑶,可是现在连累到她了,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这时候还不忘记要表明自己立场,看着陈云道:“你要是这么看人,我也有点怕你,不敢跟你相交。”
  说完和那男知青说了声回去吧,跟贺时三人告辞,好好来做客,被人家下逐客令赶回去,也够丢脸的,两人都不太待见陈云,也不说叫上她一起,顾自走了。
  陈云看贺时一眼,咬着牙追着同伴走了,经过贺时身边,他凉凉道:“嘴巴放干净点,我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陈云这会儿别说对贺时还剩什么喜欢了,她心里恨死他了,什么男人!
  这会儿为沈瑶出头,说她比不过沈瑶一个脚趾嘛,好,她就等着看,看他会不会真喜欢一个傻子!又会不会娶了他嘴里千好万好的沈瑶!!
  她恨恨走了,徐向东有些歉意,跟贺时说:“我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陈玉珍她们说过来坐坐,她也跟着说过来,我就应了。”
  贺时脸色不好,倒也没迁怒徐向东,徐向东暗暗松了口气,问道:“要么还是过去吃饭吧,也没心情做饭。”
  贺时看他一眼,说:“去五奶奶家吃吧,宋知青要一起吗?”
  沈瑶家这顿晚饭他是不会去了,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遮掩得挺好,可是陈云这事给他提了醒,不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他不能坏了傻丫头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