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太子妃 第50节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沈彦之拉下马。
  他的人在沈彦之落脚处蹲守了好几天,一直一无所获。
  所幸沈彦之此番前往青州,身边都是些护卫,没一个侍女,他送了几个美貌侍女过去,本以为能收买沈彦之,却得知沈彦之当真是把人当丫鬟使唤的,内院他的人进不去,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别院外重兵把守,牢固得跟个铁桶似的,别院里原本的小厮都被发配去干些粗活,平日里压根接触不到沈彦之。
  青州知府也是想了些法子,让别院里的小厮去联系他送去的那些侍女,终于在今日才有了回信。
  “藏在别院里的真是从盘龙沟带回去的妇人?”青州知府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几乎已经能看到自己调回京城加官进爵了。
  他的幕僚也是一脸喜色:“大人,千真万确,别院的小厮亲自来报信的!”
  青州知府赶紧撩起袖子:“快快!研墨!正好朝廷的调兵令下来了,本官要修书一封给钦差大人,状告他沈彦之窝藏前朝余孽!”
  闵州告急,求援的急报一封连着一封送往京城,沈彦之就是看出朝廷马上要调兵了,才势头更凶地剿匪,与其说是为民除害,他那股疯劲儿倒更像是想找前朝太子复仇。
  如今剿匪不顺,青州知府知道沈彦之一旦开始清算,自己难逃一死,才急得夜不能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等钦差一来,他先一步状告沈彦之窝藏朝廷重犯,沈彦之被查了,他先一步将自己勾结水匪的罪证毁掉,那么等着他的就是加官进爵。
  写好信后,青州知府将信交与幕僚,命人快马加鞭寄出去。
  青州知府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完一盏热茶,小厮就跌跌撞撞跑来报信:“老爷,不好了,沈世子带兵前来抄家了!”
  青州知府吓得茶盏都捧不住,还以为是告密的事这么快就败露了,哪怕强装镇定,可一开嗓,话音都是哆嗦的:“他……他凭什么抄本官?”
  青州知府出了书房,就见沈彦之一身绯红官袍从大门那边走来,身后跟着披甲配刀的一众官兵,府上的姬妾下人在院中跪了一地,他们大多人都还一片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烈日当空,沈彦之眉眼里却恍若凝着寒霜:“周大人,你身为青州知府,罔顾王法,勾结匪类,鱼肉百姓,理当抄家问斩!”
  哪怕早知会被沈彦之审出这些来,青州知府在官场混了十几年,做起戏来炉火纯青,当即就开始哭:“沈世子,您不能如此冤枉下官啊,下官在青州上任七年有余,不说功劳,绝对是有苦劳的,您去城内大街上问问,我待百姓如何,他们心里有数。”
  沈彦之没空看他演戏:“周大人去大狱里狡辩吧,陈青,你带人去搜书房。”
  连日剿匪不顺,祁云寨占据天险久攻不下,朝廷的调兵令马上就要抵达青州,沈彦之心底憋着一股火,原先是打算封剿匪之后再清算青州的贪官污吏,如今却是迫不及待要找几个出气筒了。
  几个官兵扭了青州知府就要绑起来,青州知府还没来得及转移罪证,见陈青进书房,目眦欲裂,出言威胁:“姓沈的,你当我不知你别院里藏了前朝太子妃?我以写了状告你的信件,你今日若动我,明日那信就能送到钦差大人手上!”
  沈彦之眼底笑意更深:“倒是小瞧你这秋后蚂蚱了。”
  他伸出手,边上的侍卫立马奉上横刀,沈彦之提着刀走近,用冰冷的刀尖挑起青州知府下颚,嗓音柔和:“周大人远在青州,还没听说过义王是如何死的,对吧?”
  青州知府被两名官兵按着肩背,强跪在地上,却还是两股战战。
  沈彦之在东宫怒杀义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怎会不知,额前的冷汗一颗颗往下滚落,青州知府感受着贴着自己下颚的那截刀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彦之笑得愈发温和:“我以为这世上敢威胁我的人,已经死光了,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一个。”
  在青州知府惊恐的目光里,他举起横刀,狠佞砍下,青州知府大半个脖子都直接被砍断,头偏向一边,血溅了沈彦之一身。
  被官兵压着跪在院中的女眷见状,吓得尖声哭叫起来。
  陈青问:“主子,他若当真派人去报信了,别院那边……”
  沈彦之眼底一片阴翳:“转移地方。”
  他将沾血的横刀递给身旁的护卫,过分白皙的脸色在日光底下带着一股冰冷的剔透感,“派人在各大要口截杀信件,另外,彻查今日出府的人,格杀勿论。”
  陈青抱拳应是。
  ……
  暮色渐沉,一人骑着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身后一群官兵穷追不舍,时不时有箭镞射向马背上的人。
  林尧叼着半截草根蹲在灌木丛里,看着下方官道上那名被官兵追杀的信差,问一旁的楚承稷:“看服饰是驿站的人,怎地官兵还追杀起自己人来了?”
  青州驻军还没撤走,他们今夜进城,非是要直接劫人,而是提前来部署,怎料却撞见官府的人自相残杀。
  楚承稷看着那名信差若有所思,道:“救人。”
  沈彦之收到消息却迟迟不肯拔营前往闵州,非得等到朝廷调令前来,这其中肯定有沈家和朝廷的博弈。
  朝廷在抓沈家的把柄,如今青州已是沈彦之说了算,驿站的人拼死往外送信,显然是能威胁到沈彦之的东西。
  藏在坡上的祁云寨众人对着官府的追兵放了一通冷箭,官兵们被袭击得猝不及防,尽数掉马。
  一路驾马狂奔的信差听见身后的惨叫声回头看了一眼,见官兵们被射杀,神色有些惊愕,怕再遇上什么麻烦,本想驭马快些离开这里,前方狭道处却从陡坡上驾马杀下一伙人来,将他团团围住,马匹被勒住缰绳一阵嘶鸣。
  为首那人轻抚坐下战马,躁动的马儿跺了两下马蹄,很快就安静下来。
  在一众匪气森然的人里,他一袭墨袍,满身清贵,上半张脸盖着面具,不经意一抬眸,清冽的视线里压迫感重重。
  林尧见楚承稷轻易就安抚了战马,偏过头同王彪嘀咕:“我记得他那匹马是烈马,怎么今天瞧着脾气那么好?”
  他之前心痒骑过,摔脱臼了手。
  王彪深有同感,使劲儿点头:“我上次骑那匹马被甩下来摔折了腿。”
  二人再看楚承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怪胎。
  信差见他们中两人交头接耳,神色诡异,心中愈发紧张,吞了吞口水,喝道:“官府急报尔等也敢拦?”
  楚承稷没做声,但他身后的祁云寨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彪直接嗤了声:“弟兄们已经杀了这么多官兵,不介意多杀一个。”
  信差白了脸色。
  林尧看出楚承稷是想要那信差身上的东西,直接道:“彪子,把他身上的信拿过来。”
  王彪当即冲上前去拿信,信差不是王彪的对手,很快被他擒下了马,从怀里摸走了信件。
  楚承稷接过信后,直接用刀挑开信上的火漆,半点没破坏信封和火漆的完整性。
  看完信件,他眸色幽凉了几分,道:“今夜动手。”
  第42章 亡国第四十二天  一更
  暮色暗沉,月光从开着的半扇窗洒进来。
  秦筝估摸着时辰,本想等夜色再深些,再让林昭去探探路,怎料一群侍卫直接闯入了院中。
  红叶进屋后,煞白着脸找了件红绒斗篷给秦筝披上:“夫人,上了马车再歇息吧。”
  秦筝见她眼眶通红,像是哭过,问:“发生了何事?”
  红叶只是强忍着泪摇头,替她系好斗篷后就扶着她往外走。
  林昭在隔壁房间也闻声出来了,秦筝跟她对视一眼,林昭看懂了秦筝的意思,也没闹事,顺从地跟着那群侍卫一道出府。
  路过前院时,秦筝匆匆瞥了一眼,瞧见刑凳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小厮秦筝不认得,但那丫鬟分明是绿萝。
  她下半身的衣裙全叫血给染红了,手可能是受刑时痛得受不住,使劲儿抠刑凳,直抠得指甲盖翻起,鲜血直流,现在两臂无力地垂落在刑凳两侧,指尖往青石板地砖上滴落着血珠,了无生气。
  红叶显然也看到了,她扶着秦筝的两只手在轻颤,垂下头去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的悲意,夺眶而出的泪水在青石砖上砸出淡淡的水印。
  秦筝发现了红叶的战栗,她没作声,收回视线后柔嫩的五指掐紧了掌心,尽量让自己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绿萝的死,很有可能跟她暴露了别院地址有关。
  那么沈彦之突然让她和林昭转移地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一时间,秦筝只觉心口发凉。
  快到大门口时,迎面碰上了沈彦之,府门前的灯笼在夜风里轻晃,他单薄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绯红的官袍外披着一件玄色披风,看似苍白羸弱的眉眼间仿佛凝着冰雪,一派冷冽。
  红叶瞧见沈彦之,扶着秦筝的那双手抖得愈发厉害了些,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一眼。
  沈彦之见到秦筝,目光倒是柔和了下来:“我不日就要南下,送你去个清静些的地方住着,那边种了不少细叶昙和孔雀昙,想来你会喜欢的。”
  秦筝面上不见欢喜,也没有多少拒绝的神色,仿佛他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平静问了句:“去哪里?”
  灯笼洒下一片橘色的暖光,她身上那件梨花白的挑线裙上用纤细的金线勾出的千叶昙闪着微芒,宽大的红绒斗篷罩在她身上,一缕黑发蜿蜒垂落在她肩头,清冷眉目朱红唇色,整个人清淡冷艳得像是一幅水墨红梅图,却又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再也挪不开眼。
  沈彦之望着她有片刻失神,牵起嘴角柔柔地笑,眼底是他自己才懂的偏执和晦暗:“阿筝到了就知道了。”
  他这般说,秦筝便也不再多问,直接往府外的马车去。
  沈彦之站在她五步开外的位置,抬起手欲扶她,红叶见状,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扶着秦筝的手。
  沈彦之要搭上秦筝落空的手臂时,秦筝直接避开了他的手,快步走向马车。
  林昭看到这一幕乐了,越过沈彦之追上秦筝,在秦筝要上马车时搭上秦筝的手,故意大声道:“阿筝姐姐,你扶着我的手上车。”
  红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彦之的神色,见他似乎并未动怒,才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陈青驾马从远处匆匆赶来,神色难看道:“主子,咱们派出去截杀信差的人,在半道上被杀了。”
  沈彦之侧过身,背光的缘故,他半张白玉似的脸顿时隐进了黑暗中:“继续派人去追。”
  陈青不敢托大,连忙应是。
  沈彦之如今正因为沈婵的事同朝廷僵持着,皇帝那边似乎也知晓沈婵有孕了,但如今沈彦之三万精兵在手,闵州又告急,皇帝怕沈彦之转头投了淮阳王对朝廷腹部来一刀,现下不敢对沈婵下手,却也不敢让沈婵离开皇宫。
  沈彦之非要等到调兵令前来才拔营前往闵州,就是为了确保沈婵的安全,调兵令送至,就说明沈家已经跟皇帝达成了协议。
  但此时若是再让皇帝知晓沈彦之窝藏前朝太子妃,可不就是有了名正言顺治沈彦之罪的理由。
  马车车辘滚动,沈彦之驾马走在前方,前后带了数百余名护卫。
  秦筝对青州城内不熟,掀开马车往外一瞧,入目四处都是黑沉沉一片,也不知沈彦之是要带她们去哪儿。
  林昭小声说了句:“走的主道,瞧着是要出城。”
  说这句时,她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缩在马车角落里的红叶。
  秦筝午间刚套出别院的地址,绿萝晚间就被沈彦之杖毙了,她们也被沈彦之转移了地方,这其中显然脱不了干系。
  当时听到绿萝说出别院地址的,除了秦筝,就只有红叶,如果是红叶告的密,那她此刻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就有些猫哭耗子了。
  林昭开门见山问:“绿萝是犯了什么事被罚的?”
  红叶哽咽道:“奴婢不知,只听说陈护卫下午回府后就抓了外院一个小厮用刑,随后绿萝就也被带出去了。”
  林昭和秦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点别的情绪。
  外院的小厮被审,肯定是犯了事,而绿萝跟那小厮有过接触,这么一捋,沈彦之应该还没发现她们套出别院地址的事,而是有别的势力打探消息叫沈彦之揪住了尾巴,才突然将她们转移的。
  那股势力,要么是朝廷的,要么就是祁云寨的。
  前者对她们而言危险,但后者,若是能跟祁云寨接上头,那就是逃出去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