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她不由转首,却见薛琅还如方才那般骑在马上,一直望着天边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晌午融融的斜阳里,他的侧脸似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利刃,皆是寒芒。
  日落时分,白家庄子的憧憧身影终于坐落在漫天彩霞之下。
  滔滔河水一路往前。
  白家两只雪白的大狗在河畔追逐,少了主人的陪伴,它们依然有自己的快乐。
  苍翠的草坡延绵无边,老阿吉家的毡帐上方炊烟已起。
  古兰同她阿兄正骑在骡子上开始驱赶羊群回圈。
  马队在长安桥边停下。
  薛琅这才开口,道:“你是要回白家庄子?”
  她连忙点头,这回虽不能再同行,却也知道卖个乖,将好话说在前头:“我多想跟着你进龟兹城去看赵世伯,可我还得回去收拾换洗衣裳。你们一路疾行,定然有要事,我不能……”
  “回去取。”他语声淡淡。
  “啊?”
  “我等前去屯田处,最多等你两刻钟,若你未赶来,便罢了。”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愿意等她?
  王怀安忙提醒她:“要快就快些,你一个人连夜进城,城门都进不去,只有跟着安西军才成。”
  “好,我很快!”她再不敢耽搁,连忙骑着大力冲过长安桥,一直到庄子门前,方跳下驴背,人还未进去,已朝里头大呼小叫道:“准备金饼,绢布,快些……”
  众将士不由哈哈一笑。
  薛琅收回眸光,一甩马鞭,带着众人往屯田地去了。
  —
  到达龟兹城时刚过戌时,虽才暮色四合,星斗初升,城门却早已关闭。
  得知是安西军回城,守城的兵士查验过银牌,连忙放行。
  待进得城来,万家灯火已亮,正是龟兹城入夜开始热闹的时候。
  城中虽也有宵禁,却并未像长安那般刚到日暮便不许随意走动,要到戌时后方才需关门闭户。
  太平年里的草原明珠,时时都有歌舞在街头荡漾。五弦琴拉得有多动听,旋子转得就有多欢快。
  又有无数商贩将白日设在大集市的小摊摆出来在街市上,虽律法不允,可管得并不严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民皆安。
  安西都护府便设在最热闹之处,夜灯却并不算明亮,典型长安四四方方的殿宇向四周投下沉默的黑影,庄严而肃穆,体现着大盛泱泱大国的恢弘气势。
  众人下得马来,薛琅只回头瞥一眼崔嘉柔。
  她忙识时务道:“去赵世伯客栈的路,我晓得,不用再麻烦薛将军。”
  他面无表情轻点头,将马缰撂给王怀安,当先大步往里去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也不再骑行,只牵着大力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
  人多时尚不觉得,现下落了单,她看着这满城热闹,却觉得没有哪一样属于她。
  除了在经过河西地带遭受马贼突袭时,她还没有似今日这般疲于奔命过。
  一个龟兹公主的任□□意,她半分都承受不起。
  可偏生那位女郎诸般倔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后头该怎么办呢?
  那白大郎看起来是个不怎么靠得住的。
  薛琅现下还不待见她,这一路行来,他就只在白家庄子跟前同她说过两句话,此外全程似个哑巴。这唯一一根真材实料的大粗腿,眼看连抱的机会都没啦。
  她平素逍遥日子过得多,又兼左手有家世、右手有圣人的圣旨,一路狐假虎威、仗势玩乐,从未遇上有人敢这般强硬对她,也从未遇到过似这般难解的局。
  为今之计,只有寻赵勇给她想想办法了。
  —
  临近夜间,客栈已无投客之人,铺门还开着,是要给外出的客人留门。
  而前来讨债的债主已在柜前围成一团,不停歇地声讨着:
  “十斤豆腐的银钱,已拖了三日,准备何时还?”
  “五斤羊肉也拖了四日,快些快些。”
  “十桶桃酪的账再不清,明儿起就再不给你家送货。”
  客栈的博士被阻在柜里头,招架不得,满头大汗解释着:“东家已前去借银钱,很快就能回来。”
  然这话债主们都听过八百遍,全无作用。
  正吵嚷着,柜上忽然“啪”地掉落一个金饼。
  灯烛虽暗,可任何一点光照在金子上,激发的光彩都是最夺目的。
  吵嚷声瞬间消失。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君靠在柜上,似失了魂儿一般无精打采问:“够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博士。
  博士看“他”有些眼熟,却又忆不起在何处见过,更想不起自家东家何时结识过这般一出手就是一个金饼的豪客。
  嘉柔见他不回话,手一抬,又撂上一匹上好的绢布,“既不够,便加上这个。余下还有五匹,你自去驴背上卸,我搬不动。”
  那博士这才反应过来,一叠声道:“够了够了,能将所有欠债都清空。”
  她便有气无力点点头:“那便去通传债主,咱们整夜收欠条,还债。”
  博士连声高喊:“东家,快出来,帮咱还债的财神爷来啦!”
  过了几息,从通往后院的小门探出一颗脑袋来,却不是赵勇,而是一位大盛女郎。
  女郎正值十七八的妙龄,梳着灵蛇髻,却着一件男人常穿的圆领缺胯外袍,应是顺应时下女子多爱抛头露面而以男装为常服的新潮流。
  女郎一张鹅蛋脸,是大气端庄的长相,只有眉眼间能看出几分赵勇坚毅的影子。
  她只在门边踌躇了两分,便施施然上前,硬着头皮笑道:“阿耶已外出寻银,不久便归,各位世伯请先坐……”
  待目光落在柜边的小郎君身上,第一眼只觉陌生得紧,第二眼却又有些眼熟,待正要再细看,那少年却忽然拉着哭腔唤道:“赵阿姐,我可是见着你了!”
  继而便冲上前,一头栽进了她怀中。
  众债主一阵傻眼,很快便明白过来。
  不是说赵家大娘近几日在议亲?
  女婿,这怕是赵勇选定的女婿。
  哎哟这赵勇走得什么运哦,竟寻见了这般有钱的女婿!
  —
  客栈房中亮着一盏灯,灯下坐着哭哭啼啼的嘉柔,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同坐在对面的赵勇讲述她这几日惊天动地的经历:“……那可是龟兹王族最为跋扈的七公主,手持一根粗壮的马鞭,一扬手就令仆从绑了我。若不是大力带着薛将军及时赶到,我就要,就要,就要被她非礼啦……”
  赵勇见她嘤嘤哭着,心知她历来是个很少掉眼泪的女郎,一定是心中太过委屈,不由怜惜得紧。
  赵卿儿听得义愤填膺,激昂道:“你便说你已同人定了亲,就是我。她难道还要强抢亲事不成?”
  嘉柔擦了一把泪,却越擦越多:“我说我是个断袖,都未能恶心退她。她百无禁忌,金刚心肠!”
  赵卿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怎会如此?”
  赵勇心知此事棘手。
  若是平常人,寻个法子打发了便是。
  可招惹上龟兹王族,哪里能那般容易甩脱手。
  这些人锦衣玉食不为三餐发愁,最操心的便是每日如何寻乐子。
  好不容易寻到一件,自是要玩够了才罢手。
  若是崔将军还在,这些个龟兹王室见了大都护之女,各个都要点头哈腰,谁敢起动她的心思。
  还是他不争气,在龟兹这许多年,也未活出个人样来,连给她撑腰都不能。
  “不若,将我是女子之事昭示于众吧。这龟兹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哪里就有那般多的突厥细作混入。纵是有,又怎会那般巧被你我遇上。”
  她的话刚说罢,外头街面上忽然传来一连串咚咚的跑动声。
  一阵刀剑相击声之后,有人似被砍伤,“哎哟”了一声,继而又有人直着嗓子高喊:“他娘的,突厥细作跑了一个,兄弟们快追!”
  嘉柔:“……”
  赵勇:“……”
  作者有话说:
  薛琅: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谁还没有个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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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简单说一下。
  本文主要的基调就是“轻松”,在这个基调下,我的所有设置都会以爱、轻松、治愈作为主要考虑方向,为此在需要的时候,有些人物可能会显得“二”一点。白大郎的行为动机,其实本来我写了一版,往高大上的龟兹发展和独立上去走。但是转眼一想,其实我不愿意太多拔高这本书的立意,不太想走家国情怀。拔高立意这一点,交由咱们的男主去干就行了,谁让他是男主呢。其他人就是可爱的配角啦。
  至于咱们又憨又野的七公主,我后面也会有安排。
  总之开心就好啦。
  么么哒。
  第32章
  细论前安西大都护同突厥人之间的仇怨, 可以说上整整一月不重样。
  可若用三言两语来概括,则是崔将军以其用兵如神的手段力克突厥人的每次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