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池 第6节
  周非池伸手探进车窗,揉了揉她的后颈,示意她下车。
  苏余去副驾,他来开车。
  绕了三四五个弯,停在刚好一车宽的小路隐蔽处。
  车灯熄。
  唯他目光如炬。
  苏余要人疼。
  此刻,马上,周非池就在车里狠狠疼她。
  苏余没试过这种滋味。
  窄小空间里,周非池的存在感那样强。苏余的膝盖被掰得发颤,像参加完上学时最怕的800米测试,腿飘,酸软。眼下,周非池还注入了一剂欢愉。
  周学长成功打破记录。
  只用十几秒的时间,便将苏苏学妹抛进炎夏的沁凉水里,冬日的柴火堆里,以及云朵般的棉花糖里。
  他抬起头,眼神不干不净,嘴角甜水凝滴。
  苏余喊腰疼。
  周学长言听计从,单手一捞,把人翻了个面。
  怎么能让女孩腰疼,这不是周学长该做的事。
  他有,他来,他主动。苏余真想给他盖个章——好腰。
  半小时,云雨停。
  周非池问:“还疼吗?”
  苏余气息仍在抖,“不疼不疼不疼了。”
  周非池:“我是说手。”
  苏余下意识地缩手,想要藏起来,慢了,被周非池拉住。他额上还有卖力后的汗水,眼神却一瞬软。
  周非池什么都没问,“去我家上药。”
  苏余笑,“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
  “红裙子在你家,那女生喜欢你。”
  周非池不搭腔。系安全带,调好座位,目视前方。
  苏余很想刷存在感,“干嘛不说话,你也喜欢她?你刚跟我在一起诶,碗里锅里都不放过,周非池,你个渣渣男。”
  “我腰不疼。”
  “啊?”
  “正好你也有力气说话。”
  苏余秒懂,立即闭嘴。
  红裙子姐姐早走了,白裙子姐姐怎么又来了。
  周沁枝大为震惊。
  周非池说:“我刚在教她开车。”
  苏余也大为震惊,倒也不必如此实诚。
  周沁枝了然,“我哥那辆面包车是手动挡,可难开了。”
  很好,苏余已经成功被这兄妹俩洗脑。
  “哪里是手动档,明明是腰动档。”
  苏余靠着门板,周非池背对着在忙活。
  听到这话一顿,回过头,眼神又火燥了。
  而苏余也看清,他竟是在给自己上药。左手有一道血口,很长。
  “在车里划的。”
  “你怎么不说啊。”
  “你从不会注意我,习惯了。”
  苏余哑声,思绪缥缈。
  周非池淡然地盖棺定论,顺带转移话题,“你那车不行。”
  “几十万怎么不行了?”
  “空间小,不实用,磕磕碰碰,我后脑勺顶了好几个包。”
  苏余扒拉着要看,周非池避开她的手。
  苏余问:“那你说什么车才好?”
  “货车,面包车,宽,大,耐造,但你开不了。”
  “谁说我开不了,我什么车都会开。”苏余不服。
  周非池真把她带去面包车里。
  破破烂烂的油表,脱漆的方向盘,苏余无从下手。
  “一键启动在哪?”
  周非池沉默地将钥匙插|进孔眼中。
  苏余深呼吸,双手扶正方向盘。
  离合器,油门,刹车,挂挡。
  “等等,离合器是哪一个?”
  “最左边。”
  苏余点点头,踩实,挂1档,很容易不是吗。
  “我说过,我什么车都能开。”
  松离合器,给油。
  面包车轰轰轰地往后退,“砰”的一声,干脆凌厉地撞在槐树上。
  几片槐树叶惨兮兮地飘落,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余有点懵。
  周非池默了默,说:“开得很好。”
  车屁股撞凹一大坑,尾灯也短了路,但周非池不介意,让她接着开。开了半小时,苏余渐渐上道,还兴致盎然地开去无人小道遛了几圈。
  小破车没有减震,苏余被颠得要吐了,小破车也没有昂贵高质的哈曼音响,只有聒噪的发动机声。但苏余很开心,她今晚的笑容,比过去一周都要多。
  再回屋,周沁枝睡了。
  周非池看她盖好被子,轻轻关上卧室门。
  他去厨房,给苏余煎饼吃。
  苏余其实不饿,可他那样自觉,于心不忍了。
  他竟然会烙饼,小麦粉,葱,肉泥,有条不紊,麻溜舒坦。
  苏余问:“你妹妹的心脏病看得好吗?”
  “你怎么知道她是心脏病。”
  “桌子上那些药我认识。”
  周非池没回答,只说:“攒够钱,带她去手术。”
  苏余说:“你要赚快钱,所以当鸭。”
  周非池揉面团的手停顿两秒。
  她是直白,还是毫不在意?
  周非池不愿去想。
  “想学烙饼吗?”他又转移话题。
  “不想。”苏余说:“但我想玩面粉。”
  就跟玩橡皮泥一样,苏余把手指抠进去,软乎乎的,又捏成团,一顿捣鼓出来成品,问:“猜这是什么?”
  周非池:“兔子?”
  苏余:“错啦,是屎!”
  周非池头疼。
  但苏余笑得很恣意,明亮亮的,周非池心也暖了。
  煎饼的时候,苏余大刀阔斧,自己来。
  过程实在不堪赘述,她也有自知之明。做好后,小声问:“这,还能吃吗?”
  “能。”周非池应得快,“回锅,加点水,酱油,芝麻粒,焖烧两分钟。”
  苏余听得仔细,“然后呢?”
  “然后连锅一起扔了,再去外面买几个饼,就能吃了。”
  苏余从不知,自己有个如此幽默的学长。
  周非池又重新给她烙了饼,香喷喷,外焦里嫩,她喜欢的咸口。
  他烙了三个。
  因为今晚在车里,她登顶三次。
  每一次都跟抽筋似的,哪能不耗费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