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妨碍病人休息，你是来陪床照顾人的还是来享受的？”
  沈海阳被她那模仿的惟妙惟肖的语气给逗笑了，“什么时候被训的？”
  “之前我二哥住院的时候。有一次听到护士说隔壁病床的陪护。”
  “没事的。我这个病不要紧，一起睡也没关系。”
  他们两口子在这边说话，中间床位陪床的老太太乐呵呵的插话。“白天上床躺着绝对不行，但晚上护士一般不管。”
  “是吗？”
  “对。要不然这床位这么紧张，陪床的也很累。完全不休息也不行。”
  这样就没关系了，李霞等值班护士查了房后就上床睡觉。她俩都不胖，一米宽的床挤挤睡完全没问题。
  夜深人静，沈海阳伸手搂着她。“媳妇、”
  喊了一声又不吭声，李霞伸手轻轻拍他一下。那意思你有话就说，不用跟我客气。咱俩是两口子，是最亲的人。
  “如果我出意外……”
  “别说。”
  李霞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是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而是单纯的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性。她如今不缺钱，别说自己还知道该怎么去挣，就是啥也不做，光那三家商铺也够她们母子四个生活，按她的消费水平，几辈子花不完。
  可满足了现实的需求，她发现自己依旧舍不得他。生活中不仅仅是柴米油盐，在满足日常所需后才发现自己有心灵上的需求。有他在身边，身心是暖的。感觉自己不是麻木的活着，感觉自己血液在流动，是活生生的人。
  “媳妇、”
  “你自己好好活着。沈晖那么别扭，我怕我弄不了他。”
  实际沈晖如今已经接受她们，真正将他们当亲人。可她不想答应他，想让他心里有挂牵。
  “我起诉剥夺慕容丹玲的探视权，官司下周开庭。”
  自己拖累她了，她重来一回不仅顾着自己，还一直在替他担忧。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意外，他知道她会替他好好照顾沈晖，将他抚养成人。所以他得尽可能的去扫除麻烦，让她的路走的更平稳。
  如今自己出意外救不回来……
  一时间柔肠百结，想说什么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扔下她们娘儿四个，他死了闭不上眼。所以一切跟身体健康比起来都往后靠，他一定得活着。
  医院里观察两天没事，因为在同城，所以主治大夫傍晚给开了出院证明，不用等到明天。病人可以晚上就走，翌日再来办手续就行。所以她没办手续，但家里没菜也没米了，路过先去买菜买米。
  “顺带看看有没有羊肉，有的话买点儿羊肉咱们吃涮羊肉。”
  “行。韭菜花、芝麻酱、再加点儿香菜小葱绊到一起、蘸着羊肉非常鲜美。”
  “那我先去买羊肉，看看咱今儿有没有口福。”
  两口子先绕
  道去副食店，赶的巧今儿还有羊肉。这时期的人们肚里没油水，所以猪肉比羊肉吃香，大家都嫌弃羊肉太柴没油，所以一般都是没猪肉了又实在需要待客啊什么的才会选它。
  买了一斤羊后腿，又买了豆腐、腐竹、羊血，这样就有四样了，回家再泡发木耳、粉皮、切点儿土豆、红薯，这样一顿丰盛的涮锅就齐活。
  李霞骑车回家，心里想着回家先煮那根羊骨头做汤底。这时期还没有现成的火锅底料，清水的话有些寡淡。羊骨熬汤加葱姜，这样底味就有了。
  他俩耽搁了些时间，沈晖画画去接了一一，三小只放学回来开门将书包放回家。知道他们今儿回来，所以都出来在街门口玩着等。
  沈晖肚子疼要上厕所，扬声跟弟弟妹妹说：“你俩看门啊，我上个厕所。爸爸妈妈也许很快就回来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他上厕所了，之前照顾他们的邻居出来喊：“画画，你妈妈还没回来呢？”
  “没。”
  “哦，也许等一下就回来了。要是等会儿还没回来我过来给你们做饭。”
  沈晖跑着去厕所，公厕离这里不算太远。女人念叨一句转身进了自家院子，这几天李霞忙着照顾沈海阳，家里是她在帮忙照应，看孩子上厕所也没做它想。如今这时代，人们根本没有丢孩子的思维。自家大门口，啥事不会有。何况沈晖那么大了，这个年代领弟弟妹妹疯玩走远大人都不带急的。
  慕容丹玲和她二哥躲在一旁的墙角，眼看天色暗了到了饭点。街上行人稀少，她二哥推她一把。
  “快去。”
  她哆嗦一下，紧张的手心冒汗。“哥，这真的不犯法？”
  “你是亲妈，你有探视权。带走自己孩子培养感情犯什么法？”
  “可是……”
  “可是个屁啊可是、沈海阳手里有五万美金，那个李霞开着包子铺，服装全都卖了出去，她俩手里绝对不少钱。沈海阳起诉剥夺你探视权，如果官司判了，到那时候你真没法偷偷带走他了，没有了探视权这可是真犯法的。”
  说完看她还犹豫，他继续怂恿：“怕什么，咱又不是要伤害你儿子。就是做个局，骗他们要钱而已。快点去，趁着他上厕所，不然一会儿仨在一起没法弄。抓紧时间，一旦错过机会没下回了。官司很快开庭，沈海阳在检察院工作，这官司你十有八九输。”
  她被推了出来，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朝公厕走去。此时黄昏光线最暗的时候，沈晖出来没走几步一抬头看到了她。
  “你干嘛，上厕所？”她住附近，这里也算是正常来的地方，孩子没觉得不对劲。
  “晖晖，妈妈看你一个人，你爸爸病了没人照顾。走吧，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去。”
  “哎呀，跟妈妈客气什么。走吧，那边就有食堂。”
  慕容丹玲说着就要去拉他，沈晖蹭一下站起来利索的躲开她的手。慕容丹玲今儿个对他势在必得，接着再次冲他而去。这回是他手臂。沈晖急的侧身躲，整个人被逼在了墙角。
  “你干嘛啊？我说了不去不去，你别拉我。”
  眼看他声音放大，慕容丹玲生怕他吸引来管闲事的人，情急之下整个身体朝他靠去。到底她是大人，孩子跟她有体型上的悬殊。她这么整个身体猛的扑上来，孩子一下子被她按在了墙上。
  “来人……”
  沈晖牢记爸爸妈妈说过的话，顿时开口大喊。可他刚说出俩字，就被慕容丹玲捂住了嘴。他人小体弱，使出了全部力气一时也挣不脱。
  路边俩过路的走过，好奇的往这边瞅。慕容丹玲心噗通噗通乱跳，冲来人发火大吼。
  “看什么看，没见过当妈的教
  训儿子？”
  这时期，孩子被父母揍实在太正常了。她这么一吼，路人顿时不再关注。街角一直在看着的她的二哥看她一时间制不住沈晖，急的从街角拐弯出来。走了两步又退回去，他不能出去，他此时现身就没法做后续了。
  他们的打算是慕容丹玲带走孩子，藏到隐秘的地方哄着。他们借此跟沈海阳骗钱。除了慕容丹玲这个亲妈，其他人跟沈晖都不接触。钱也要求沈海阳放到指定地方，同样的人不接触。
  到时候沈晖是被他亲妈带走，理由是跟孩子培养感情，警察顶多说她冒失批评教育。就算是有嫌疑，可没有证据，他们就能安全要到钱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双方分头行动，若一旦扯到一起让沈晖看到他，那这事儿就跟他脱不了干系，因为他没那胆子撕票。沈晖一出来，啥都得露。所以绝对不能让沈晖看到他。
  他躲着不出去，慕容丹玲那边急的带不走儿子。这大路口的，就算是傍晚了也还是有人，此时得速战速决。
  她急的一手捂着沈晖的嘴，一条胳膊使劲儿去抱他，“晖晖乖，别跟妈妈犟了。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别再犟了啊。”
  一边用力量，一边花言巧语哄骗。若是之前的沈晖，可能就被她带走了。可如今的沈晖在沈海阳谈话后知道他妈带走他没安好心，说什么都不跟她走。
  “不行。你非要我跟你去吃饭就等我爸爸回来，跟我爸爸约好多长时间接我。”
  他被慕容丹玲控制的无法脱身，眼看她拉着他往远处走，他说什么她也不听，他力气小掰不动她的胳膊，一时情急从裤兜里摸到了削铅笔的小刀。纤细小巧的手指灵活的将小刀打开，抬手冲着慕容丹玲的手臂划去。
  “啊、”
  慕容丹玲吃痛大喊，随之松开了对他的桎梏。沈晖紧张的手里拿着小刀，她抬头就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刀锋，对孩子这行为恼火的极点。
  “小狼崽子你居然敢对你妈动刀子？你给我过来，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她一边骂一边上前去拽他，沈晖惊吓慌乱中手里的小刀再次冲她挥出，这回正中她手掌。疼的她吱哇乱叫，左手捂着右手在原地蹦跶。
  “混蛋玩意，你还敢划老娘，老娘可是你亲妈。”
  “对不起，”看她胳膊上手掌上都有血迹，沈晖吓坏了，浑身都在哆嗦：“我不是故意的。你刚才非要我跟你走，我急了才……你怎么样，要不赶快去医院。”
  “走，跟我走。”
  他一靠近，她又要拽他走。沈晖手里的小刀恐惧下根本忘了收起刀锋，结果这会儿他一着急，再次一挥手又给了她一刀。她一条胳膊被接连划了三刀，疼的她对沈晖破口大骂。
  刚才一直哄骗着她声音极小，可沈晖声音大，已经惊动了邻居。此时她大声嚷嚷，受李霞托付照顾他们的女邻居飞快的往这边跑。还有一个过路的刚才就在默默瞧，此时往跟前靠近，想近距离吃瓜。
  女邻居在李霞包子铺工作，之前李霞在医院照顾沈海阳就是她照看仨孩子，此时立马将沈晖挡在自己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动作。
  说来可笑，这场景真是反了。明明慕容丹玲才是沈晖亲妈，可沈晖如今的惊慌恐惧全来源于她。反倒是后妈一个邻居员工如此护着他，毫不犹豫的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慕容丹玲，你到底想干嘛？”
  慕容丹玲开口大骂，此时周围被她吼叫声吸引来不少人。想偷偷带走沈晖是不可能了，也就意味着她们的计划再次失败。她又沮丧又懊恼，胳膊还疼的要命，咬牙切齿的指着沈晖，好像那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吃里扒外的狼崽子……”
  画画和一一也被惊叫声惊过来了，一一鞋子都差点儿跑丢。姐弟俩站到
  他身边担心的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上厕所几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短时间他怎么一副惊吓的模样。他妈妈咋又骂他，哥哥啥都没做，他妈妈干嘛老是欺负哥哥？
  “我闯祸了。”
  看到弟弟妹妹了，他一下子神经松懈下来。刚才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她带走。爸爸三令五申的，不能跟她走，让他潜意识知道跟她走要出事。此时发觉自己干了什么，吓的扔掉了手里的小刀。
  沈海阳和李霞回来时慕容丹玲还在骂沈晖，沈海阳气的眉头深皱，因为李霞走在前头，沈晖过来一头扑到她身上。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海阳蹲下安慰儿子，李霞也摸摸孩子脑袋安慰他。耳边听着慕容丹玲的怒骂心中火起，这孩子她养了这么长时间了，开口闭口喊她妈妈。害怕了冲到他们身边寻求帮助和庇护，他是你想咋骂就咋骂的。
  “啪、”
  让沈海阳安抚孩子的情绪，李霞不废话，上去直接一个大耳刮子。“闭上你的臭嘴。那是你儿子，没见过哪个当妈的这么辱骂自己的孩子。就算你不喜欢他，那能不能请你远离。我们一家子都感谢你。”
  “李霞、”
  她胳膊被儿子用小刀划了好几道，李霞抬手甩她耳刮子。她气疯了，右手习惯性的想反击，一动疼的钻心，想放下来不及，被李霞一巴掌给扒拉到了一边。
  “啊、二哥、”
  她侧着身子，一张漂亮的脸蛋被泪水打湿，右脸颊肿起来有清晰的巴掌印。胳膊上手掌上都是血迹。被打了下意识转头向拐角处寻求帮助。可那儿哪儿还有人，她二哥看时机过去早跑的没影儿了。留她孤零零的在此。
  第28章
  “李霞你别太过分。人家是亲妈, 想带自己孩子有什么错？”
  方中诚是来看儿子的，之前被李霞骂了他今儿过来露个脸，结果正好赶上这一出。他莫名其妙的英雄救美, 沈海阳不废话直接报了警。两口子懒得理他，这俩一个立场，那脑回路说不准一样，跟他们说话白费工夫。
  慕容丹玲跟沈晖的母子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回剥夺她探视权的官司肯定能赢。这样虽说无法阻止她在公共场合跟沈晖碰面，但她却再也不可以单独带走沈晖而不受法律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