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73节
  至于这画上的女人和他的关系……
  莫非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那画上的小孩就是他们的女儿?
  随元青目光又在画上睃巡了几遭,画上的女人瞧着还只是个妙年少女,她若有个这般大的女儿,年岁至少得双十往上。
  但一想到自己兄长逃跑的那个宠妾,给他兄长生了个儿子后,看着也同少女无异,他又慢慢相信了这个猜测。
  难怪那天那女人死死护着后院那口枯井,定是谢征迫于战事离开了清平县,她知道自己带着一个小孩逃不出去,才把小孩藏到了井里。
  思及那女人已经给谢征生了一个女儿,随元青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把画重新揣怀里,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
  不管怎样,有了这幅画,这趟清平县之行,也不算一无所获了。
  至少知道了武安侯的软肋所在。
  第62章
  樊长玉醒来时,只觉浑身都疼。
  入目是打了补丁的床帐,她撑着右臂半坐起来,打量这不大的屋子,黄土垒成的矮墙,漏风的地方用木板钉了起来,屋内仅有的一张方桌和两条凳都旧得有虫孔了。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还被那山匪头子摁在水里来着,这是被人救了吗?
  樊长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不是她自己那身,身上的伤包扎过,脱臼的手也接了回去。
  她扶着老旧的床柱起身,腰背一使上劲儿,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樊长玉心道自己腰上没受伤,怎这般疼?难不成是打斗时在哪里撞到的,当时没察觉?
  经历这么多变故,她一下地就本能地找自己防身的剔骨刀,在床边的矮凳上找到了刀和言正送她的那对鹿皮护腕时,心中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指尖拂过护腕光滑带有韧性的皮面,垂眸就要绑到自己右手上,外边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樊长玉神色一变,瞬间贴墙走到门边,借着破旧木门上半指来宽的缝隙往外看。
  外边貌似是一个农家小院,檐下站着两名披甲佩刀的官兵,大步走进这小院里的也是一名官兵。
  樊长玉神色微松,看来她是被当日在岸上追着木船的那些官兵救了。
  只是不知为何暂留此地。
  “侯……主子可在?蓟州府的官兵一直在往这边搜寻,快拦不住了……”进院的那名官兵压低了嗓音道。
  樊长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们不是蓟州府的官兵么?为何要拦他们自己人?
  守在院内的另一名官兵道:“岩松山那边传了消息回来,主子问话去了,你先带人守着山口,等主子回来我便报与主子。”
  那名前来传信的官兵便又快步离去了。
  樊长玉靠在门后,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不知他们口中的主子是何人。
  但他们一身军中将士的打扮,在蓟州境内,貌似又跟蓟州官府不对付……难不成他们是山匪假扮的?
  这个认知让樊长玉浑身一激灵。
  正好门外两个官兵闲谈了起来,其中一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跟蓟州府那边的人一碰面,主子的身份就暴露了,等主子回来,不管里边那女子醒没醒,应该都要上路了。”
  另一人咋舌道:“我瞧着主子对那女子怪上心的,昨晚她魇着犯起了惊厥,主子怕她咬到舌头,直接把手指给她叼着了,食指上血淋淋的好大一圈牙印呢!”
  樊长玉对昨夜做的噩梦还有印象,听他们说自己咬了他们口中的主子,不由皱起眉头。
  本想再偷听些信息,门外忽而响起了竹棍在地上敲敲点点的声音,她朝着门缝看去,从屋檐下走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瞎眼老婆婆。
  守在门外的官兵问:“老人家有事?”
  老妪怀里抱着一摞衣物,笑容和蔼:“你家少夫人昨日落水的那身衣裳,老婆子给她烤干了,准备拿给她。”
  那官兵一听,似乎碍于男女有别没说自己代为拿进去,让开一步道:“您进去便是。”
  樊长玉在老妪进敲着木棍辨路蹒跚进门时,便已无声又迅速地退回床前,踢掉鞋子躺到了床上,佯装还没醒。
  老妪进屋后,摸索着走到床边放下衣物,替樊长玉掖了掖被子,又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自说自话道:“好闺女,可算是没再发热了,怎地就跟你夫婿在船上遇上了山贼,遭了好大的罪,还好有个体贴你的夫婿……”
  絮絮叨叨一番后,又摸索着去火盆子旁加了两根柴禾,才带上门出去了。
  守在外边的官兵在老妪进屋时往屋内瞥了一眼,见床上隆起一团弧度,只当樊长玉还没醒,移开视线继续站岗。
  关门声一响起,樊长玉便掀开了眸子。
  听了老妪那番话,她愈发肯定这伙人肯定不是官兵,官府的人救了她,为何要假称是在船上遇到了山匪,还要同她扮夫妻?
  至于屋外那两个小喽啰口中的主子,樊长玉下意识想起了随元青。
  那家伙本就是反王的人,被言正所伤后遁江叫清风寨的人给救了,现在带着这一伙山匪又假扮官兵,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蓟州府的官兵就在这附近,她得想办法杀出去报信才行。
  樊长玉不知外边还有多少山匪的人,不敢贸然行动,思索一番后,把护腕捋平当护心甲一样揣怀中,又把剔骨刀绑到腿上用裙子盖好后,才下床踢倒屋内一张长凳,佯装是摔倒弄出的动静。
  守在门外的人果然瞬间就推开了门,屋内樊长玉单手撑着桌子,一副下一刻就要倒下的样子,白着脸道:“我要去茅房。”
  其中一名官兵大咧道:“屋角有夜壶……”
  同伴给了他一手肘,他才意识到屋内好歹是个姑娘家,并且是他们侯爷中意的,自己那话太粗鄙了些,当即闭了嘴。
  樊长玉装出一副难受又急切的样子:“军爷,我肚子疼。”
  这就没法在屋内解决了,两个官兵也没顾上想樊长玉醒来怎么就突然肚子疼,她又是自家侯爷看上的人,他们不敢上前搀扶,只得去唤来老妪,让她帮忙扶着樊长玉去茅房。
  老妪家的茅房盖在屋后,樊长玉被她扶着出去走一圈,只为了摸清这院子里外到底有多少山匪,却意外地发现只有房门口那两个。
  这就好办多了。
  樊长玉被老妪扶着回房时,路过屋檐下,毫无征兆地给了右边那官兵一拳,那官兵当场就被打懵了,挂着两管鼻血一脸茫然地看着樊长玉,下一刻直接倒地不起。
  左边的官兵一愣,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樊长玉和他中间隔着老妪,怕他伤到老妪,樊长玉直接劈手夺过老妪手中的竹棍,对着他颈侧大力一扫,竹棍断为两截,官兵也晕了过去。
  老妪茫然站在原地,一脸惶然:“怎么了?”
  樊长玉不知道“随元青”和其他山匪何时会回来,做这一切虽迅速,手心却还是出了一层汗,她在老妪跟前半蹲下,“这些人是坏人,带我来的那人也不是我夫婿,婆婆,快趴我背上,我带您走。”
  老妪被吓懵了,趴到樊长玉背上时还有些担忧:“姑娘你一只手脱臼了怎么背我这把老骨头?”
  老妪很瘦,樊长玉单手背起来还是不成问题,她出远门后快速看了一眼地形,道:“您扒紧我肩膀就是。”
  道上积雪未化,这会儿天又没下雪了,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想掩去还真是难。
  要想不被抓回去,必须得在山匪追上来前找到蓟州官府的人才行。
  樊长玉记得之前那几个官兵对话说什么要守住山口,想来蓟州府的官兵就在那里了。
  她问老妪:“婆婆,山口往哪条路走最近?”
  幸好老妪虽眼盲,对自家附近的路倒甚为熟悉,道:“你沿着门前这条道往西走,到了三岔口走中间那条路。”
  樊长玉认好了路,几乎是背着老妪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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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侯前来汇报岩松山剿匪一事,在老妪家中的院子里说这些怕节外生枝,谢征才带着人出去说事。
  回来时见守在院子里的两名亲卫都被人打晕了,他脸色一变,推开门发现房里也空无一人时,以为樊长玉被什么人劫走了,眸色瞬间冷沉。
  跟着谢征外出的一名亲卫见地上并无血色,蹲下去探了探两名同伴的呼吸,忙向谢征禀报:“侯爷,还有气!”
  他说着用力按其中一名同伴的人中。
  那名叫樊长玉一棍子敲晕的亲卫悠悠转醒,看到谢征面沉如水站在跟前时,吓得连忙跪了起来:“侯爷,属下该死!”
  谢征打量着台阶处断裂的竹棍,眸底似覆上了一层霜色。
  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来这里的要道都被他的人封死了,未免惊扰老妪,他才只带了三名亲卫。
  到底谁有这般本事,避开山口的骑兵潜进来?
  他眼底压着被冒犯的薄怒:“何人劫走的她?”
  亲卫惨兮兮道:“是那位姑娘打晕的我们。”
  谢征不由一怔,好看的眉头皱起,神色怪异道:“她为何要打晕你们?”
  亲卫道:“属下也不知,那位姑娘醒来就说肚子疼,属下看她虚弱,便让那老妪搀她去茅房,谁知她回来时,突然就一拳打晕了安子,又抢过那老妪手中的竹棍敲晕了属下。”
  跟着谢征外出的那名亲卫察看完几间屋子出来道:“那老妪也不见了。”
  谢征稍作思量,便明白过来樊长玉定是误会了什么,把他们当成了歹人,才会带着老妪一起逃。
  他问:“本侯离开期间,院子里发生过什么?”
  被樊长玉一棍子敲晕的亲卫想了想说:“山口处的斥侯前来报过信,说蓟州府兵又在试图搜寻这座山,但侯爷您当时出去了,属下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继续守着,不放蓟州府兵进山。”
  谢征垂眸低语一声:“原来如此。”
  她定是那时候就醒了,发现院子里的人穿着兵服,却同蓟州府官兵不是一派,误以为他们是贼人。
  恰在此时,又一名斥侯驾马从小道上赶来,滚落马背就地半跪抱拳道:“侯爷,您昨日救的那姑娘背着一老妪往山下去了,要不要拦?”
  谢征抬眸看向漫山的雪色不语。
  为了剿灭逃去岩松山的那群山匪余孽,他带来的这一百轻骑大部分人马都拨去了岩松山。
  这趟赶回来,本也是以为她陷入险境,如今她已安全,前线战事紧急,蓟州又多了李怀安这双清流一派的眼睛,他也的确不该多留了。
  他道:“撤走守在山口的人马,回卢城。”
  斥侯领了令翻上马背去传递消息。
  院内几名亲卫修整片刻,去不远处的松林里牵来了几人的战马。
  谢征翻上马背时,看了一眼下山的方向,心口到底是萦绕着几分不甘,他贴上此番领兵来源时便准备好的半张人.皮.面具,对几名亲卫道:“尔等先撤,我去去就回。”
  言罢已一扯缰绳朝着下山的道奔去,留下几名亲卫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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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长玉背着老妪走在道上,忽而听得杂乱的马蹄声往山上来,也不知是山匪假扮的官兵还是真正的蓟州府兵,衡量一番后,暂且背着老妪躲进了道旁的松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