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一个吻 第49节
  纪听白哑着嗓子:“好了。”
  他的神女治愈了他整个灰白色世界,千疮百孔寸草不生的心脏,随之复苏。
  她是梦里的南柯,在巴黎那晚,再见时,她浅笑时的明眸潋滟,填满了日夜梦魇循环般的沟壑。
  纪听白的过去太糟糕,通篇是漆黑的墨色,他不愿再提。
  俯身亲吻下去,温柔蚕食她的气息,拨惯了弦的指腹微微粗糙,半捧着孟琼的脸,纱帘遮掩住满室的旖旎。
  男人的意图过分胆大,骨节分明的手掌无边际地游离,来不及推却,尾椎骨的痛感蔓延开来又酥又麻。唇色被染成胭脂色,仍被舔舐着不放。
  孟琼抬手挡了下来,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胳膊无意识地搂住男人的脖颈。
  男人亲昵安抚她,咫尺的距离只剩下无意识地轻吟。金色卷发拢着雪白肌肤,雪山半透,媚人的眼眸如水浸过一般,渐渐没了气,人软下来。
  到最后,孟琼已经分不清汗还是泪,四肢几乎使不上力气,被男人搂住腰肢,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罢休。
  意识渐渐朦胧,总觉得他心里憋着气,在暗戳戳地报复她。
  春水润泽,风停云止,纪听白心疼地抱她进浴室,细散的水珠喷撒下来,男人从后背半揽着她,孟琼仰头,入眼是天花板是刺目的冷光,鬼使神差地,孟琼侧头去看他。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漂亮的乌黑眼瞳藏着几分野性,少许温柔只给此时的她。酒后发酵的神经苏醒,孟琼慢慢攀上他的胸膛,红唇亲吻在他那颗妖艳的泪痣上,泛着水光,一瞬即离。
  “给我两年。”孟琼唇瓣沾了水,湿漉漉的,凑在他耳廓,“我们就结婚。”
  □□无解,何必自困。
  那就赌一把,压上所有赌注。
  但孟琼很清楚,她只能赢。
  耳畔响起的女声很淡,像是安抚。
  纪听白鼻尖蹭上她精致的锁骨,轻嗅到女人身上残留的酒香,他双眸紧闭,应了声,“不要骗我。”
  他顿了顿,“不要再扔下我了。”黑发被水打湿,他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
  第46章 尤物
  洗澡之后, 孟琼被纪听白揽在怀里,男人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和她缠在一起。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 似乎听见男人低声说了什么, 意识渐渐地朦胧。
  梦境中出现被遗忘的回忆。
  初中时期的孟琼很少女心, 生日派对和朋友约在迪士尼乐园,她喜欢热闹, 那天没有清场, 宽宏的园区充斥着欢声笑语。她被一个雪莉玫人偶温柔地牵手,坐上巡游花车,无意识昏迷过去。
  等她醒来时, 却已身在别处。
  四肢无力,被劣质麻绳绑在一张小床上, 无法动弹,浓重的汽油味极为刺鼻,混杂着腥浓的鲜血味,吸进肺里孟琼整个五脏六腑快要翻涌出来。
  隔着一扇锈迹斑斑的老旧窗户, 孟琼偶尔会听到扑翅飞动的禽鸟声, 传得辽远。
  湿冷扑面而来, 她被蒙着眼, 人的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恐惧在四肢百骸无限蔓延开来。
  孟琼小小的身子颤抖好久,咬牙忍住泪, 开始疯狂地踢踹床板, 发出吱呀呀的摩擦声。
  天□□晚,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框, 孟琼看不到她手提的幽黄灯盏,在浓雾的黑夜中尤为诡异。
  嘴里被塞了冷硬的面包,又被人生硬地捏住下颌骨,不客气地灌了好几口难闻的液体。
  那是一双老者的手,皮肤布满褶皱,如苍老的松树皮脂一般,冰凉的触摸在孟琼娇嫩的面容。她没有抗拒,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表现的乖顺又听话。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慢消散,阴冷的空气只剩下安静。
  屋檐下又一只蝙蝠腾飞时,孟琼挣开了绳索,细嫩的手腕被磨得鲜血淋漓。
  摘下眼罩,视野所及是模糊不清的黑,床脚放着两小桶汽油,被孟琼不小心踢倒,撒出来不少,黏腻的液体汩汩流一地,空气中更加难闻。
  整间屋子密不透风。门窗锁死,窗外有虫鸣,孟琼看不见一点亮光。
  她猜现在在一处工厂,废弃多年,荒无人烟。
  一场有预谋的绑架,自然不会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她逃不出去,于是冷静地躺回小床上,平复呼吸,怕被绑匪发现。
  夜深,铁门从外面打开,老旧的铁门发出瘆人的吱呀声,孟琼微微歪头,隔着薄薄的眼罩缝隙,扫到了两抹身材壮硕的身影。
  她悄悄把眼睛遮住,不敢再看,装作熟睡的模样,缩起身子。
  很快,一个人影进门,站在床边扫了几眼,转身出去。
  孟琼依旧没动,心里却悄然松了口气。隔着一扇破旧的门,听见一道粗哑的男声骂了几句脏话。
  一脚踹过去,“你是废物吗?”
  “这小崽子和照片哪里一样?”
  “人都能抓错,要不到钱就都给我去死。”
  另一道声音点头哈腰的:“大哥,他脸盲,没记住。我们在路上被一个小鬼骗了。”
  一旁畏畏缩缩地附和,声音渐渐远了,孟琼听不太清楚。
  又过了很久,虫鸣声都淡去,铁门再次响起,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开门。
  “小崽子,谁让你哥哥骗了我们,就拿你还债吧。”壮汉男说完,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老板说了,绑了你也一样管用。我倒要看看,你家里舍得花多少钱。”
  一阵脚步声靠近,绑匪捏了捏孟琼的脸颊,留下两道红印,确定人昏迷着,才放心离开。
  房间内没灯,破旧的窗户纸遮不住月光,微弱的月光顺着栏杆窗户照进来。
  孟琼揉了揉手腕坐起身,才看见角落里有一抹脏兮兮的身影,环抱双膝,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待孟琼靠近,才看见他冷白色面容上那双极致的黑眸,漆黑的瞳仁分明。
  男孩不看她,抱着怀里的破娃娃,在黑暗中缓缓眨眼。
  “他们是不是要绑你哥哥的?然后你哥哥把你骗了出来?”
  孟琼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他软软的脸颊,小声开口:“你好可怜啊。比我还可怜。”
  不知哪来的泥水蹭脏了脸,男孩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没被人搭理,孟琼心口泛起一丝委屈,学着他的姿势,双手抱膝蹲坐在一起,毕竟相同的遭遇总有共鸣,她不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感受到另一种呼吸声,微微心安。
  她说了很多话,身侧的男孩仍旧保持最初的姿势,孟琼反应过来,男孩在某方面是有障碍的,像总喜欢在花园里和蚯蚓说话的保姆家妹妹一样,从来不能听懂孟琼的话。
  忽然在死寂中响起一阵吱吱声。
  孟琼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没忍住,漂亮的眉眼弯了弯。
  两个人贴得很近,两双眼在黑暗中碰撞在一起,耳边传来的声响依旧吱呀作怪。
  往后一退,脚底踩上软绵绵的小软包,孟琼拉着男孩跑上木板床,睁着眼躺了一整晚。天明时才看清,窗下躺着几只死透了的肥老鼠。
  外头的动静传到孟琼耳中,负责一日三餐的是个哑婆,眼瞎了一只,腿脚也不灵便,走路一顿一顿的,两个灰扑扑的碗被谨慎放上桌面,装着黏糊糊的白粥。
  等哑婆出去,门重新落锁,孟琼挪着脚尖过去,碗底装着几粒数得清的米粒,实在太饿,端起碗喝了一小口,像水寡淡,没任何滋味。
  孟琼端了另一碗,跪坐在床头,诱哄着给男孩灌下去,撒出来不少,倒也喝进去大半。
  接下来几天,小黑屋里除了准点出现的哑婆,绑匪再没露过面。
  她不敢大声说话,逼仄的环境里,潮湿又腥臭,能听见不远处的枪声响起,令人胆寒。
  男孩蹲在地上玩小熊玩具,孟琼就背靠着他坐,一遍一遍数太阳落山和月亮爬起来的日子。
  直到一天清晨,睁开眼,一支枪正指着她的太阳穴。
  黑黢黢的枪膛让小小的孟琼陷入无限恐惧中,脑海里浮现无数次她将如何死亡的画面。
  她被装进一个二十六寸便携行李箱,和男孩一起,被捆住纤弱的四肢。
  毫不起眼灰色箱子内,近乎窒息的空间,两具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逼仄,缺氧。
  没有光亮,他们蜷缩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谁的四肢,神经痛到麻木。
  这场无法逃离的枷锁中,孟琼感受到昏黑视野里一颗跳动的心脏,她和他的鼻息挨得很近,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交织融合,冲淡了孟琼内心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不安全感。
  他们在不断移动,被搬上车,接而下车拖行,复又上车。孟琼在黑暗中感受到他的颤抖,她咬着唇,发红的眼眶逼迫眼泪不流出来。
  两颗脑袋挨得很近,密不可分的贴在一起。
  “你不要怕,他们只是找我爸爸妈妈勒索赎金。我爸爸妈妈会给钱的。”
  “我们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可是四周黑漆漆的,一箱之隔的外界是死亡的未知。冰冷的枪口抵上太阳穴时,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兔子小姐每次想吃蜂蜜的时候喜欢到树洞外敲门,拿出全部的胡萝卜换取一点点蜂蜜。小熊先生是森林里最勇敢的勇士,他不怕浑身上下被遮的又红又肿,朝兔子小姐笑得很傻气。”
  “有一天森林被大火点燃,浓烟滚滚,他们没有家了。”
  “忽然,森林的上空出现一道光柱,亮如白昼,又瞬间消失。兔子小姐很乖很乖闭上眼,朝流星许愿。再睁眼看时,小树上开满了粉色花朵,整个森林都变成粉色,小路上铺满了甜蜜蜜的糖果,她就这样牵着小熊先生的手,一路往前走……”
  在密闭的空间,故事未完,孟琼的声音越来越淡,渐渐地失去知觉。
  孟琼被浓浓的烟雾呛醒的。
  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握紧,乌睫低垂,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视着她。
  他的身后是燎原烈火。
  平静的原野在纵容这场大火蔓延,如猛兽一般暴虐肆卷整间房屋,半木质建筑,火借风势,愈燃愈烈,燃烧的空气里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以及燃油焚烧后的刺鼻烟味。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比黑暗更窒息。
  四周只能听见火星迸裂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在滚滚浓烟中咳出泪来,热浪席卷,大火的灼烧感让她心悸。
  若忽略掉如群魔狂舞的肆意烧灼感,孟琼看着荒诞的一切,甚至一度认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本能的危机意识,让她牵起男孩要往外跑。
  汽油燃烧的味道呛到几乎窒息,孟琼拉着男孩拼命往外跑,破旧的铁链断裂,两个小小的身子从出口跑出去,几步之后停下脚步。
  那双乌瞳倒映着森然的火光,外面是一片沉谧的汪洋。
  岸边,一栋废弃的工厂楼顶冒烟,摇摇欲坠,火光晃得人眼前一阵发晕。后脑的灼烧感让孟琼瞬间清醒,她嗅到了愈来愈浓的汽油味——这里要爆炸了。
  孟琼摔了一跤,也不顾浑身上下疼痛,双手撑起身子,朝冒烟的仓库跑去。
  回来时,咬牙拖拽着一个废弃的铁皮桶,她看了眼周围的熊熊烈火,在白日如同鬼火荧光,下一秒就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