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稍加对比之后,周晓艳去了一家广告大厂的企划部,预计半年,顺带找工作,之后准备毕业。
  之前她有点犹豫,大厂距离稍远,待遇非常低,基本上只够吃饭和通勤,李又明倒觉得这不是毛病,
  “实习生的工资,能有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有多少?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倒贴点,给同事们买奶茶~”
  比起刚到北方就被坑得差点连身份证都不保的李又明,周晓艳就是个职场小白。
  实习地点距工大稍近几站,周晓艳想平时住寝室,周末回公寓跟李又明碰面,跟以前一样,被李又明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每天必须回家。亮哥回来之前我时间比较灵活,我去接你。”
  “少摆麦子店那一套大男子主义~”周晓艳的短发炸起了毛,跟谁学得霸道总裁那一套,肯定是跟赵亮。
  李又明矢口否认,
  “跟大男子主义有什么关系,事事都由着你,回头受罪的是我,我这是长记性了。”
  狡辩。
  周晓艳嗤笑,“那你这是打算当保镖还是当拐棍儿?能保几天,保一辈子?”
  李又明从显示器里拔出脑袋,百忙中分了一眼给她,
  “想得挺美,你看谁家小孩儿会走了还推学步车?再说了,”小明又亮出了他那四十五度朝天的鼻孔,
  “你用得起我么~”
  我很贵的,除了我们亮哥哥,你以为谁都支使得动我? 我有那么闲接送个没完?
  呵呵。
  要是周晓艳这都能忍,那真是虚传了村姑悍妇的大名。眯缝起水盈盈地杏眼,她大步跨坐上他的腿根,不由分说咬住了李又明凸起的喉结,掐住了他的命门。
  分不清是痛楚还是欢愉,李又明一声闷哼,显示器上留下一连串空格。
  待到实习开始,周晓艳才算明白了社会人李油条的话中所指。
  她是得让李又明来接她,因为从报到第一天到后来的一个多星期,就没有一天,晚上九点之前能走的。
  她做兼职模特时,在the Young(杨浩宇的工作室)见过一些实习生。工作内容主要是打印复印,拿快递取外卖,都是些跑腿打杂的活儿,举举打光板都算是比较专业的了。
  平时大多是在观摩拍摄现场,设备和底片不会让实习生插手,几乎不用出外景,按点儿来到点儿走,出入平安,轻松愉快。
  和她现在的实习公司风格截然不同。
  周晓艳是在跑腿,但跑得是从企划部八楼到一楼前台,或从八楼到二十三楼会议室,再或者从库房到办公室。
  而且要么负重跑,要么就是去送所谓的「重要」会议材料或合同文件。
  既然重要,为啥要交给实习生?周晓艳立刻想起了李又明说的「背锅侠」一说。反正每一趟都让你跑得心惊胆战,不是怕摔就是怕丢。
  好容易能坐下了,人人都过来喊她帮个忙:
  「小周,帮我搜集一下跟这个case的相关案例,至少要十个。」
  「小周,把这几个文案校对一下~」所谓几个,一般都是一摞起。
  「小周,查一查这几段剪辑图片有没有侵权,如果有来源不明的就找一下出处然后标出来…」
  都是些耗时费力伤眼睛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杂活。
  从「晓艳」变成了「小周」,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小周到底叫什么,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小周,小王也行。
  这还算好,财务部的那个跟周晓艳差不多同时进公司的实习生,总是被叫「小刘」,她纠正了无数遍她姓「柳」,也不见有人改。
  终于熬到了周末,李又明又过来接她,周晓艳颓然跌进副驾,连安全带都不想抬手去系,
  “别说半年,我觉得我仨月都坚持不下来。”
  看她那副精气神被雨打风吹一去无踪的样子,李又明想笑,又笑不出来,侧身展臂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新工作毁容效果立竿见影,看着她半睁半掩黯然无光的眼,李又明一脚油门先离开了这个蒸熟周晓艳的高压锅。
  周晓艳习惯过五(点)不食,李又明拧开鲜榨的果汁盖子递给她,“是不是觉得忙了一天,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晓艳咽下果汁,两眼无神对不上焦,摇摇头,“干不完,根本干不完。”
  但一无所获。
  这两天,她楼上楼下四处奔波,总会想起她买第一支手机时,彼时的少年李又明所谓的「别人赚钱那么难,你怎么那么容易」之说,他们因此还差点吵了一架。
  现在想来,感谢爹妈,靠脸吃饭真是轻松许多,周晓艳转了转有点水肿的脚脖子,
  “你那时小小年纪就开始打工,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她现在有李又明过来接,好吃好喝陪谈心,李又明有啥?对比一下好像差的挺多,有点对不起他。
  “不难,有你…..的胸啊~”李又明笑得意味深长。
  那时候也是小,二十上下,李又明加班加得无穷无尽,时常会一个熊抱之后把脸埋进周晓艳的胸前,深深呼吸,静默数分钟。
  最开始,这对周晓艳是一种撩拨,后来直到他并无杂念,习以为常了开始面不改色。
  她一度怀疑她胸前是不是埋了个氧气罐,深呼吸那几下是会吸到氧气还是怎样。
  多年爱好体育的缘故,周晓艳的心跳和缓有力,身体里沁出的女香温软沉静,是李又明安神去燥的一味良药。
  显然此时的周晓艳无心调笑,她低声蹙眉,“赵亮那个暴君,你在他手底下怎么可能好过。”
  “错,”李又明看路,没看她,
  “方向感明确就不会累,什么都干,那就相当于什么都不会干,自然会被人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