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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接电话吗?」来到房间,单笖茗问。
  居应仁打手机已经响了第三遍。
  「女朋友?」
  「你想说什么?」居应仁将手机调成静音。
  罗予丹来电,不接电话顶多被唸。
  「想知道你…最近好不好。」单笖茗语调放软。
  「最近?」居应仁走近单笖茗,对方背后那大片落地窗染上橘红,太阳快下山了。
  「这一两个月?这一两年?还是这六年?」
  「应仁…?」
  太近了。
  近得,她可以呼吸对方的空气,闻道居应仁那独有的清香。
  一如既往。
  「碰---」
  单笖茗缩紧身体。
  居应仁左手用力打上她身后那片落地窗。
  『应仁姐姐会保护我们!』
  单芷静的声音搁浅在单笖茗的求生念头上。
  她很害怕。
  方诗羽说得没错,多年过去了,她们都无法保证居应仁此刻的模样。
  「看着我,单笖茗。」居应仁压低嗓音。
  紧闭着双眼,她缓缓睁开,对上居应仁那双眼眸。
  无垠,一如既往。
  「单笖茗,看着我。」居应仁重复了一遍。
  沿着眉间、鼻梁、嘴唇一直延伸到脖颈。
  脖颈。
  『mingamp;ren』
  『妹妹,订这个戒指要送给你男朋友啊?』
  那天,手工店老闆好奇问道。
  单笖茗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回答了什么。
  『myheart,mylife.』
  『应仁,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只记得,居应仁的表情是幸福。
  她还戴着。
  戒指藏在衬衫第二颗钮釦的位置,若单笖茗没有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你…」她想开口询问,但居应仁却跳开了。
  她重新整理好衬衫,拉了拉西装。
  「太阳下山了。」居应仁说。
  「五分鐘过了吧,我要回去了。」语毕,她走向门口。
  看着那把手,告诉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回到这间旅馆。
  她痛恨回忆。
  「你为什么不问我?」忽地,一股力量圈住了她。
  伴随着温度和情感。
  温热的,圈住她的身体。
  好似很多年前,就已经被谁圈住的心,找到了主人。
  「你过得…好吗?」居应仁缓和了情绪,语调渐柔。
  「跟那天出现的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应仁,」单笖茗用力摇头,儘管现在否认为时已晚。
  「我和他没有在一起,离开以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和芷静一起。」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居应仁转过身,看着哭红了双眼的她。
  「周庆他…」单笖茗很久没提起这名字,久到自以为恐惧已经散去。
  「周庆死了。」居应仁说。
  单笖茗呆愣。
  「不是我杀的。」看那眼神,对方肯定相信居应仁敢出此手段。
  「我的本意是把他的馀生摧毁,没想到进去之后就遇到仇人,算他衰吧。」居应仁耸了耸肩。
  「你怎么…」
  「你心疼吗?毕竟你曾经爱过他?」居应仁走向电视柜,开了瓶矿泉水。
  「不。」单笖茗坐上床,竟比自家床垫舒服多倍。
  「有想过找个男人结婚吗?」居应仁又问。
  一面问着,一面烧水泡茶。
  「两个人一起带孩子,多少都会轻松点吧。」
  「看过你带芷静的模样,我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她说。
  居应仁微愣,动作之细微,单笖茗没有察觉。
  「要喝温水吗?」居应仁问,她递上。
  单笖茗今日咖啡因已经摄取足够,茶居应仁喝,水单笖茗喝。
  「那你呢?我离开以后,你过得好吗?」她啜饮一口,暖暖胃。
  这回,单笖茗给出明确的时间点。
  她离开以后。
  好似,居应仁的时间轴以单笖茗为基准。
  她饮尽手中热茶,将玻璃杯摆在矮桌上。
  靠坐在床垫旁。
  「很好。」她说。
  眼神紧盯着电视柜。
  「居应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单笖茗将玻璃杯放在居应仁放置杯子的另一侧。
  两个玻璃杯相隔一个手掌距离。
  跪坐在居应仁面前,她闭上双眼,紧蹙着眉头。
  第二次,她没有回答。
  「应仁,你过得好吗?」她抚上她的侧脸,温热的。
  就要和她手心温度相容。
  第三次,居应仁唇齿微啟。
  「我过得…很不好。」
  她说。
  居应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隐藏悲伤的,她不记得了。
  依稀在记忆中想起,约莫十岁的时候,人生最后一场痛哭。
  狠狠的、用力的大哭。
  那一天,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妈妈。』居应仁唤道,夜色已晚,居母刚回到家中。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簷下,但因为生活作息不同,因此居应仁显少看见母亲。
  『应仁,过来坐一下。』居母说,拍了拍身旁的木椅。
  『最近过得还好吗?』她问,看着镜子,卸妆。
  居应仁呆愣,看着母亲。
  『应仁?』居母见对方没有回应,回头看向女儿。
  『最近过得好吗?』她又问了一遍。
  居应仁仍然没有回答。
  『你过得还好吗?』第三遍,居母问道。
  看着女儿的神情,她百思不得其解。
  下一秒,居应仁看着居母,豆大泪珠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然后,像瀑布一样宣洩。
  无声哭泣。
  『应仁…?你怎么…』居母吓着了,赶紧抽了卫生纸。
  却被居应仁推掉了,她跑进黑暗的储藏室里。
  她已经忘记,忘记何谓害怕。
  居母站在外头,依稀能听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吼。
  猛力拍打着铁门,可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且是在多年以后,才听居应仁提起那段过往。
  那日,居应仁说得云淡风轻。
  此际,她说出口了。迟来的对白。
  她们都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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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两更,多运动有益身心健康,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