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浪汉与邻居
  第六章流浪汉与邻居
  夜晚的月亮已掛起,在油漆剥落遍地的墙壁佈满喷漆画下的脏话和涂鸦,不时一闪一闪的昏暗灯光硬撑在难闻的发霉天花板,夜归的醉汉还没抵达终点就不支倒地,至于那些没有终点的流浪汉就直接睡在半途中,这是地下道文化,连监视器都不知道有没有在录的夜晚地下道。
  最近新闻从第一分鐘到第六十分鐘都是在报导杀人魔逃脱的消息,这名犯人把地下道视为犯案场所,被害对象有夜归的学生、醉汉和流浪汉,都是被逼到死角后,身砍数刀而亡,以致于这个新年过得人心惶惶。
  「祝您新年快乐,过年要返乡探亲了吗?好青年。」
  「嗯。」
  即使是有杀人魔的春节,放假就是要回家过是不变的定律,而夏久的尷尬在二月初秋记变了人就消失无踪,带上復古眼镜,全扣上的白衬衫扎进黑裤子里,头发还湿湿乱乱的秋记,说好听一点就是位刚睡醒但有气质的男人,难听点就是有气质的流浪汉,夏久提起行李正准备要搭车回家前,原本先打算问候秋记,没想到才出家门,人就出现在面前。
  「你不回家吗?」明知现在的秋记不是秋记,夏久仍然边锁门边询问。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只剩自己一人于世,无家可归。」
  秋记看向只有天花板的远方,甚至自顾自地哼起落雨声这首歌,眼角不知何时掉下一滴闪亮的泪水,夏久从口袋拿张卫生纸给他。
  「家的感觉,我只能怀念,啊!好想再吃阿母煮的年夜饭。」
  难过地揪心,夏久似乎能感受秋记的难过,频频点头,自从隻身一人来北部后,特别怀念家的感觉,那个有人等你回来的家,那个有人为你准备饭菜而充满香味的家,每每夜深人静总会于心中縈绕不已。
  「那你和我回去吧!」
  「好。」
  因为激动的感同身受脱口而出的请求,竟然对方没有一点推託,意外收到这么爽快的回覆,让夏久立马后悔了。
  但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阿母,我回来了!」
  午后,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家,一手带着伴手礼,一手提着家当,后面还跟了件叫做「人」的行李,夏久紧张地偷瞄神态自若的秋记按下电铃。
  「哥,你回……嗯?他是谁?」
  来迎接的是夏久妹妹,一开门原本是想抱住好久不见的老哥,却天外飞来一笔,被秋记的脸蛋给吸引住了,一阵爱情微风吹过,就算头发凌乱,顶在型男头上也变成种颓废美,闪亮亮的笑容如太阳般闪耀发光,夏久妹妹用手遮住刺进她心脏的光芒,久久无法冷静,好不容易用意志力遏止住澎湃,才发现不对劲,倒退了好几步。
  「过年返乡的孩子竟然带了人回来,这人如果不是刚交往的女友就是论及婚嫁,要不然就是搞大肚子,那、如果是带男人回来,代表什么?不就是要宣示出柜?呼──。」
  妹妹把脑里的推理一字不差说了出来,最后还对自己的结论佩服地倒吸一口气,马上竖起大拇指。
  「哥,有种,老妹我支持你,没想到我哥也走上耽美这一条不、归、路。」
  「不是你想得那样。」夏久一隻手抓住妹妹那思考跳跃的脑袋,痛得她唉唉大叫。
  「哥一定是攻,你男友一定是受,这么漂亮。」
  「你!没礼……」
  就在夏久正要教训时,脑里衝过两人在床上缠绵的回忆,不禁尷尬地转头丢下她,不知道如何将这话题收尾,幸好这时夏久的妈妈从厨房走出来。
  「你回……啊,他是?」
  脸上表情从开心转为疑惑,疑惑中却又带点小花拋起的少女氛围,为什么大家都是先注意到躲在自己后面的秋记?连「你回来了」这句话都没办法好好说完。
  「阿母,他是我邻居,别乱想。」
  「邻居来我家干嘛?不过我是挺欢迎的!人家说来者是客嘛!」
  「不是啦,他没有老家可以回,想要再一次体验家的感觉,所以……」
  「所以他要当我乾儿子吗?欢迎、欢迎!」
  「不是!」怎么解释都不敌想像力的美好,夏久只能叹气。
  「伯母,您好,我叫梁实秋。」秋记走出来有礼貌地鞠躬,并祝贺新年快乐。
  「啊呦,是那很有名的文学家吗?」
  「同名而已,他的成就我望其项背,想当初以他为目标,却落得这落魄下场,真是惭愧。」
  「讲话文诌诌的,来,我泡杯茶给你们!」
  放下行李、洗完手,两人一同来品尝夏久妈亲手泡的茶,捧起白陶瓷杯细细观察,此茶色似琥珀,其香透心,入口滑顺,最后一股清香留齿,秋记满意极了,开心地连牙齿都露出来。
  「哇,我活到五十岁了,第一次喝到如此极品。」
  所有人听完这句讚赏,动作全静止下来,甚至刚进嘴里的茶也不敢入喉,夏久妈默默靠向夏久耳旁。
  「你朋友是保养的好还是脑袋……你知道的?」
  「啊?哈哈哈,这人就是爱开玩笑,他是说精神年龄,心里大风大浪过。」
  尷尬地苦笑的夏久只能不停帮忙倒茶,好让家人没有任何空隙可以发问。
  「妈,那秋记今天可以住哪?」
  「秋记,谁?」
  「不,我是说梁实秋。」
  「他呀,就住你房间好了,反正你是双人床嘛!」
  「咦?」
  「客房现在变仓库了,难道他要睡厕所吗?」
  「可是……」
  「干嘛?怕有激情吗?呵呵呵!」妹妹在旁边搧风点火,立刻被揍了一拳。
  今天是除夕夜,虽然家里只有三人加上陌生人,夏久妈仍然是做了满桌的年夜饭,富贵佛跳墙、清蒸鱸鱼、滑嫩滷猪脚、橙汁蜜排骨、小鱼开阳白菜,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于圆桌,不得不惊呼这根本是满汉全席的手艺,从远处就能闻得扑鼻香味,诱得人飢肠轆轆,迫不及待坐定位,好好享受这一年一次的大餐。
  「你爸呢?」夏久妈发现不对劲赶紧问着。
  「在这!」妹妹拿出镶框的照片,放在桌上立了起来。
  「我爸过世了,和照片吃饭别介意。」听到夏久解释的梁实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样突然拜访人家,好像造成很大困扰。
  饱餐一顿之后,实秋借了夏久的衣服先去洗澡,趁他不在时,夏久赶紧好好整理房间,没想到有人偷偷摸摸地从打开的门溜进来,让转过身的夏久吓得跳起来。
  「妈!干嘛?像小偷一样。」
  「唉,说你妈是贼,下辈子会有报应。」打了夏久的背之后,又抓住正在整理的手,要他一同坐到床上。
  「妈妈已经听妹妹说了,如果你真的是同性恋,我是不会反对的。」
  「你别听他乱讲,她那张嘴唯恐天下不乱。」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你别怕我们家没后代,你妹说为了你,不入赘的男人她不嫁,放心去追爱吧!」
  「妈……」夏久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反驳。
  「不要和隔壁街的阿铭一样,为了自己是同志,闹什么家庭革命最后还自杀了,妈不要你这样,妈爱你!」
  夏久妈熊抱夏久,现在说什么也没人听了,只能说老妹不亏是超级推销员,她说明天是世界末日,大家就会疯着去找外星人求救,夏久只好安抚着妈妈,改天再找老妹算帐。
  秋记穿着宽松的衣服从浴室出来,头上放了条巾就胡乱擦,也不拿吹风机弄乾,果不一会儿,就因为吹到风而打了喷嚏,怕又染上风寒,夏久赶紧关上窗户,从抽屉拿出吹风机放在秋记前。
  「头要吹乾,不然会感冒的。」
  「谢谢……不过好青年,我很好奇……」
  「什么?」
  「我只是个闯空门的流浪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什么?闯空门?」
  「嗯,我偷了你邻居的衣服,还在里头洗澡,拜託!不要报警抓我,我只是因为太久没洗澡,又看到门开开的,绝对没有想要偷钱之类的!」
  怕对方知道实情后报警,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夏久马上把他拉起来。
  「原来这个月是流浪汉,看他穿戴整齐,谈吐也不像流浪汉,我以为是哪个文学家。」夏久心里默默想着。
  「你不抓我?」担心地再度询问,夏久摇摇头,哪有什么理由好抓的?自己在家里洗澡、换自己的衣服哪里犯罪了?只见实秋眼角泛光,激动不已,紧握夏久的双手,一边发抖一边道谢。
  「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感谢您!好青年,我明天就回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你不是没钱,要怎么回去?」
  「我可以走回去。」
  「算了,你等等。」
  夏久从皮夹掏出千元钞票给他,一开始实秋还惊恐地拒绝,但后来实在推託不掉就收下了。
  「我以后一定会还你,不管是去乞讨,还是资源回收。」
  「秋记,记得还我,要不然月底就要喝西北风了。」
  「疑?」
  「我不是和你说话,是和你体内的另一个人说话。」
  「好青年真幽默,明天我就回家。」
  「等一下,你是流浪汉,住哪啊?」
  「有、我有,那里是大通舖,遮风避雨还有灯,很不错。」
  「你就回去你闯空门的那家吧,那家主人月中才回来。」
  「万万不可,此乃犯罪!」
  「那你回我家吧?」
  「不,您是我恩人,不可再给您添麻烦!我有地方居住,您放心吧!」
  讲不过实秋,心想大概是收容中心之类的,夏久点点头准备洗澡睡觉,秋记也开始吹乾他的头,没多久就进入被子沉入梦乡。
  「睡了?嗯?哈哈!」
  洗完澡的夏久出来发现秋记已经熟睡,靠近一瞧笑了出来,竟然有人会抱着吹风机睡觉,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顺手帮他踢掉的棉被盖好。
  秋记熟睡的样子很安详,就如孩子玩闹很久累坏,夏久好久没有这样子静静地凝视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感觉令自己不知所措却又不愿离开,伸出手碰了秋记,抚摸着他的瀏海,突然感到心疼。
  「这个月的梁先生,拜託别让秋记太累。」
  这样子祈求记体内的另一个人,也不知道听得到吗?虽然知道他是用手指实现自己的愿望,才会变成这样,但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意愿,却还要眼睁睁地看见自己被操纵,秋记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呢?还是他欣然接受成就下的痛苦,想到这,夏久停下碰触他的手。
  「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不敢再想下去,只好转身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一早,夏久从难得的太阳中甦醒,却发现身旁的秋记消失无踪,只剩昨天借他的衣服,马上大声地问正在洗衣服的夏久妈。
  「早回去了,自己睡得像猪一样,当然不知道。」原来是回去了,夏久拍了拍胸口,好让心跳缓下来。
  春节才那么几天,上班族最痛心的就是没有寒假这种福利,一半的心想要当负责任赚钱回家的有为青年,一半又想要当放假到不知道今天星期几的学生,开工之际,心魔总要交战几十回才能成仙。
  第一天上班完总是特别无劲、特别累、特别容易抱怨,但老闆也没发慈悲心,让大家在年后继续加班,夜晚十点灯火通明的道路上,瘫软的脚步走到附近的小吃店,帮忙解决肚子寂寞的需求,这么晚还是人潮眾多,夏久找了个角落的位子一屁股坐下,点了滷肉饭和小菜来吃,眼睛失魂地盯着掛在墙上的电视。
  「最近杀人魔又有动作了,这次是位游民被杀害,记者现在于案发现场,可以看到死者的血佈满整面墙壁,还有可能是因为打斗而留下的眼镜。」
  即使打上马赛克也很怵目惊心的新闻画面,随着记者的报导,镜头也跟着转到血跡斑斑的地板,有支断了边镜架的琥珀色眼镜正横躺于此,镜片上还有抹过的血,这熟悉的物品令夏久吐出嘴里咀嚼过的饭。
  「这不是秋记的眼镜吗?」手心不停地冒汗,连忙打电话查询周围游民收容所。
  「请问有叫梁实秋的游民吗?」
  「稍等一下,我帮您查询,不好意思,这边没有此游民。」
  不管打了多少家都查无此人,夏久急急忙忙地衝去警局询问,正好今天是吴警官值班,上气不接下气地紧抓他。
  「怎么?好久不见,急成这样,要报案吗?」
  「秋、秋记,他、他被杀了!」
  「冷静点,把事情说清楚。」
  「新闻上说杀人魔杀了游民,我看到秋记的眼镜在里面。」
  「咦?秋先生?怎么可能!况且那件案子的受害者我们已经查到是谁了,眼镜应该只是同款的吧。」
  「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秋记,他最近是流浪汉,很危险!」
  听不懂夏久正在叙述的逻辑,一名当红的作家怎可能沦落到无家可归?吴警官笑笑地挥着手。
  「你在想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如果有看到他,和我说一下。」
  「好,我看到会通知你。」
  夏久尷尬地抓了头一下,当然知道说秋记是流浪汉这种话肯定会被笑,和吴警官道谢之后自言自语地出去。
  「既然不在收容所,那会在哪?」
  夏久走到十字路口前停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月亮下更有一种无力感,引人注目的招牌灯群对比独自在黑夜里发光的月亮,底下世界愈热闹天上世界就愈寂寞,该求助于谁呢?
  夏久从口袋中拿起手机,打给秋记,响了半天就是没接通,肯定是放在家里,只好再拨通电话给八宝。
  「怎么?我现在正做指甲,不方便说话,bye。」
  「等等!秋记不见了。」
  「喔。」八宝用听起来忙碌的声音丢了个不在乎的回应。
  「可能出去玩了,他常这样,别想太多。」
  「我怕他会被杀人魔杀掉。」
  「新闻看太多,乖,把电视关掉,不和你说,指甲油要乾了。」
  无情地掛下电话,夏久没办法只能盯着手机萤幕,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今天是这个月第二个礼拜最后一天,会不会已经变回秋记回家了?
  穿越人群,跑回公寓,按电铃也没人应,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夏久搓着留着汗的手又跑下楼,头脑转着所有流浪汉可能会去的场所。
  「会不会在地下道?」
  又到附近的地下道找寻着,现在因为杀人魔的事情,愿意以地下道为家的游民们明显少了些,留下来的也用异样眼光看着不知道在找什么的夏久,就怕自己下一秒鐘成为牺牲品。
  靠近一位正在用废衣当床铺的老年人,这位看起来很老练的游民一发现脚步声,迅速用大纸箱来挡住这不速之客。
  「你干嘛?」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棕色中分然后微捲的头发,长度大概到肩膀这,穿白色衬衫和黑裤子,脸上还掛副很大眼镜的人,应该是最近新来的游民。」
  「我不知道。」
  口中虽然这么说着,左手却拿出一个装满零钱的铁碗,在夏久面前用手敲了敲,但夏久显然没意会到意思,忽略铁碗的存在又继续追问,旁边的游民看不下去大声斥喝。
  「给他一百就和你说啦!笨。」
  「喔、喔!」匆忙从皮夹拿出百元钞票放进去,游民才哼了一声,收回铁碗。
  「你说小梁?」见对方这么憨,游民稍微放下戒心,但拿纸箱的手仍未松懈。
  「对,叫梁实秋。」
  「他呀,前些天被这里的老大给打了一顿,被拖到奴隶层去了。」
  「被打?奴隶层?」
  「这上面不是十字路口吗?我们北边,就是这边,是高级奴隶,东和西边是普通游民,南边是奴隶游民。」游民边解释边用手指引方向。
  「南边也是常常发生命案的地方,谁叫他菜鸟不懂规矩,应该要……」还没等他说完,夏久道了谢连忙衝到游民所指的奴隶层。
  「有家人,干嘛流浪?唉,浪费地下道资源。」游民盖住纸箱呼呼大睡。
  眼看已经十二点半,急促脚步声所製造的回音对于游民来说可是响彻云霄的噪音和恐惧,被吵醒的游民怒骂甚至丢垃圾,成为过街老鼠的夏久只能道歉,跑到南边开始找人,这里环境果然比较差,人数比北边还多了些,游民们只有小纸箱当棉被,在寒流来的天气里直接睡冰冷的地板,天花板还因为今天下过雨而漏水,湿冷让游民们全身发抖,难以入眠。
  从地下道的头找到尾,终于在接近阶梯的地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窝在角落,近点瞧看果然是秋记,洞口的风不断打得秋记哆嗦不已,身上的白衣服早已经灰了,还有咖啡色血渍在上头,裤子也磨损到连缝线都跑出来,裤管残破不堪,鞋子和眼镜都不见了,头发乱糟糟还带股异味,嘴角有刚结痂的伤口,身上不仅臭还有污垢,夏久没想太多直接拖下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抱起来,不愿让秋记睡地上。
  「秋记,醒醒呀,秋记!」
  被晃到睁开眼睛,秋记眼前模糊到要用手揉一下才能看清楚,原来是夏久,那个着急且冷汗直流的脸显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噗哧出来,后来嗅到股异味,不禁用手遮住鼻子。
  「你怎么这么臭,夏久。」
  「是你!秋记。」
  被点名的秋记立刻坐正,手脚伸直出来,瞧了瞧这骯脏的身体、没穿鞋的脚、趾甲又长又黑、穿着破烂污损衣服的人竟然是自己,心慌地站起来走到转角的反射镜,惊呼不已。
  「这是谁呀?」不敢转身看夏久,梳理已经打结到分不开的头发,眼睛睁得特大。
  「这是谁?我变成谁了?」秋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全部梁实秋的记忆一次全硬塞进脑袋,痛苦到直敲太阳穴,晃了晃头。
  「我想起来了,是梁实秋!是那个游民,我要赶紧回家洗澡。」快速地朝出口走去,夏久慌忙跟上,只见秋记不好意思地遮着脸。
  「你别看我,还有不要拍照,啊!好丢脸。」
  「我没有要干嘛,只是你脚会冷吧?鞋子给你穿。」
  因为地板太冷,连走路只能用跳得前进,秋记试着让自己脚步冷静地停在让人冰冷而刺痛的地板,难堪地拽着衣服,这时发现自己正批着不符合游民身份的一件西装外套,记忆里没有穿这件的过程,指着衣服问向夏久。
  「你的?」夏久点头又迅速脱下鞋子,看秋记只顾着发呆在自己世界中,乾脆蹲下去帮他穿上。
  「啊、啊……谢谢。」
  「我们回家吧!」
  秋记感到一阵燥热,满脸通红,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男人帮忙穿鞋感到尷尬,帮自己的害羞编了这样的理由,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多想而赶紧跑上阶梯,却突然在出口处停下来,迅速转身拉着夏久往回走。
  「怎么了?」
  「嘘,是他。」
  秋记脸色惨白地,边走边向游民们拍手,此时大家就像听到警报声一样,跳起身将重要的东西收拾,惶恐地拍手逃跑,夏久疑惑地追在秋记后头,不一会儿,整条地下道充满了急促的拍手声,清空了原本该有的身影。
  「夏久,可以麻烦你打电话给警察吗?」
  「咦?好。」
  确定已经清完这里的游民,秋记接下已打通的电话,风声鹤唳地观察四方,灯光突然将阶梯上男人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墙面,见到这情形秋记拉着夏久的衣服快速地转弯,寻找其他出口。
  「我要报警,我看到杀人魔了,现在在十字路口南边的地下道,好,尽快。」
  冷静有条理地说完,后方的男人似乎发现不对劲,跺着生气的脚步下楼。
  「秋、秋记,什么杀人魔?」
  「昨天,我去隔壁巷的地下道看有没有好位置,结果就碰到了那个杀人魔正在用刀刺向一位游民,满地鲜血,当他拖着尸体开始往我这边走过来时,才吓得逃出去,还跌了跤。」
  「你别往后看,只要出了地下道他就不会追上了。」
  说完的秋记推着夏久要他加紧脚步,后方那愈来愈沉重的脚步声却加紧了,他们着急地跑起来。
  「咚,咚、咚、咚!咚。」
  脚步声此起彼落,就在快碰到出口的灯光时,一个手掌拍上秋记瘦弱的背,两个人卯着冷汗往后瞧,只见一锐利锋刃往他们身上重重砍去!
  成群的游民有如大迁徙般从地下道逃出,街上所有人投以好奇的眼光议论纷纷,而此时警车的鸣笛声也让这夜晚的十字路口更为烦嚣喧闹,大家全在警示线后方专注地讨论南边地下道口,一阵骚动后,终于有人从阴暗的底下探出头。
  「小梁!小梁!你没事吧?」
  刚刚那个老练游民从人群中挤出,被挡在黄色条子后方,警察用肩膀撑住左方额头还流着鲜血的虚弱秋记。
  「夏久……」不清的意识中嘓嘓噥噥地找着这个名字的主人,没多久昏迷不醒。
  ─隔天─
  「那付眼镜很贵说。」
  坐在医院病床上,早已洗了八百遍澡的秋记优雅地吃着八宝削好的苹果,并从旁边的椅子上抽了今日早报来看。
  「你差点被杀,还因为受伤昏睡在医院,有空在意那独一无二的眼镜,怎么不在乎独一无二的你呀!」
  八宝生气地打了头还包纱布的秋记,痛到他哇哇大叫,气呼呼的八宝瞄了下报纸标题。
  「杀人魔终于被抓了,夏久还领了警方的感谢状,幸好没人发现那是你,我看夏久呆呆的,竟然是跆拳道黑带,嘖、嘖,真得人不可貌相。」
  听到八宝对夏久的称讚,秋记高举报纸,不知觉地傻笑,盯着照片上那不习惯领奖场面而尷尬的夏久,连苹果也只放在嘴边磨蹭来磨蹭去。
  「啊呦?我们家卷卷也恋爱了。」
  「什么?」紧张地放下报纸,转向窃笑的八宝。
  「孩子,爱不分性别,去追吧、去飞吧!我可以当你前辈。」
  「我、」秋记吞了口水继续讲。
  「我,不懂爱。」
  冬天的风,就如事实一样,冷冽刺骨,却不知道自己在夏季时,多么渴望那股微风能轻轻拂绕在身边,明明曾经很期待,却总是假装不在乎。
  是真不懂爱?
  还是怕懂得爱?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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