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所以我摇了摇头,对他说:“以后都不需要了,我已经有了太太,很快就会正式领证结婚。”
  张峰道了句“恭喜”,又问:“需要通知您太太准备好接您么?”
  “通知管家吧。”
  “是。”
  夜里九点半,我自电梯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管家旁边的齐康。
  他穿着一身新衣服,发型已经变了,脸上甚至还上了一点薄薄的妆容。
  看得出来他已经尽量站直身体,但整个人依旧有些局促,像是个刚刚经过上岗培训,但从未实战过的工作人员。
  我将手中的公文包随手递给了一个保姆,又任由另一个保姆帮我脱下了外套,然后我走到了齐康的面前,用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略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显得过于乖巧了,甚至会生疏地回应着我的亲吻。
  我一边亲他,一边想着,他似乎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我的太太。
  ——取悦我的男人。
  --
  我躺在了齐康的大腿上,他用手指帮我做头部按摩,他的手指还是那么粗糙,但比昨日多了一点香气,于是我闭着眼问他:“涂过手霜了?”
  他“嗯”了一声,又说:“管家送来的,很好用。”
  “想要什么就直接和他说,他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帮你解决生活的小麻烦的。”
  “好。”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
  “看了什么书?”
  “有一本按摩的书,还不错。”
  “按照书上的学了,再帮我按摩?”
  “嗯,我想,你每天都很累了,我帮你按一按,你也能歇一歇。”
  “那你帮他按过么?”
  我没有提“他”是谁,但我想,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谁。
  齐康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低笑着催促他:“回答我。”
  他不得不开了口,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就是有过了。”
  我睁开了双眼,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刚好抓住了他来不及躲避的视线,原来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我其实看不太透,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我是他,此情此景,也决计不会太舒服。
  可惜我同理心和同情心着实有限,本质来说,我是个过于重视自身感受的俗人,所以我抬起手,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很恶劣地笑了笑,说:“你有帮他……做过这个么?”
  齐康动作很缓慢地摇了摇头,他说:“我来帮你吧。”
  ——和齐康在一起,无论多么温情脉脉的场景,最后总会沦为庸俗的爱情动作片。
  半夜的时候,我想要下床找杯水喝,齐康哑着嗓子,对我说:“你手边的茶几上就有。”
  “我想喝点温水。”
  “我向保姆要了恒温垫,应该就是温水。”
  我伸手摸了摸,果然是,仰头喝了大半,夸了他一句:“你倒是细心。”
  齐康向上拉了拉被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喝一点你的水么?”
  “当然。”
  我将水杯递了过去,齐康双手接了过来,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然后说:“谢谢。”
  我接过了水杯,放在了原处,饶有兴致地问他:“谢什么?”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给了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说:“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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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他这句话让我为数不多的良心痛了一下。
  坦白说,齐康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绝大多数人以上的人,他善良无私到了近乎圣母的地步,也正因为他过于善良和无私,才会被他的前夫和前夫的儿子彻底拿捏住,成了深陷泥沼却无力挣脱的可怜猎物。
  我虽然将他“救”了出来,却也并非大公无私、全然为他考虑,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我为他做的事不算多,花费的金钱和精力也不算大,甚至称得上“九牛一毛”,我正在试图一点点地“改造”他,让他变成贴合我心意的模样,然而这样恶劣的我、不怀好意的我,却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是真的很感激我收留了他,并愿意为此付出能付出的一切。
  我心痛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改变想要“折腾”他的计划。
  我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宠爱着他,给他优渥的物质条件,不逼迫他做任何的调整和改变,让他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然而,我并不能保证我会一直喜欢他,一直包容他的一切。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且易变的生物,而我比大多数更加自私,也更加易变。
  现阶段我已经对齐康的一些行为举止颇有微词,我不认为我能渐渐习惯他的一切。
  为了避免我感情耗尽后,随意将齐康丢弃,任由他自生自灭,我能做的就是将按照我的心意打磨一圈,顺便给他独立生活的能力,这样我可以多宠爱他一段时间,万一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他也不至于落到相对凄惨的境地。
  这时候的我,并不认为我会和齐康天长地久一辈子,我低估了我对他的执念,也低估了齐康为了能在我身边做出的努力。
  --
  我的大脑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但现实世界里,不过迟疑了几秒钟,就很自然地回答他:“口头上的感激是没什么用处的,我希望你听我的话,不要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我会听你的话,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他回答得很乖巧,但我不怎么相信这句话。
  极端设置一个场景,我和他那便宜儿子一起掉进水里,他大概率会去救他那便宜儿子。
  如果不是我在带走他的同时,留给他那前夫和便宜儿子一大笔钱,他甚至有可能会偷偷拿我的钱去贴补他们。
  ——倒不是我无中生有、恶意推测,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做。
  我阻止了我自己继续思考下去,我的大脑总是过于活跃,说得难听点,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
  对待敌人的时候,这样的思维方式当然很有用,但齐康他不是我的敌人,至少在现在,他还是我的太太。
  我原本想直接安排下去的,但齐康今晚的确很合我心意,于是我便象征性地咨询了一下他的意见:“我想送你去读书,你愿意么?”
  他愣了一下,问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要花很多钱么?”
  “对我而言,不算多,但读书可能会很辛苦。”
  “是那种职业技校么?”
  “不是,我准备送你直接去读大学。”
  “但我根本没有入学的资格……”
  “可以去中外合资的学校,有推荐信的话,你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去读。”
  “许先生。”
  他很郑重地叫我,神色有些为难,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劝诫他听话的言语已经到了嘴边,只等待他的下半截话。
  然后我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可不可以重新高考一次?我听说,那种成人高考,没什么年龄的限制。”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年以前,我风尘仆仆地赶了回去,在大街上堵住了许久不见的他,甚至来不及寒暄几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现在就回学校继续读书,还来得及赶上明年的高考,缺钱的话我给你,你不能一辈子呆在老家,和那个混账男人在一起。”
  时隔多年,我依旧记得齐康那时候的表情,一开始是有些惊喜的,扬起嘴角似乎想笑,但听完我说的话,嘴角一点一点地回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斟酌言语。我的大脑同样也在迅速地转动,想着他可能的借口,下定决心要堵住他所有的借口,即使是生拉硬拽,也要让他重新去读书。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我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大声地冲着齐康喊:“爸爸。”
  齐康纠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平静,他扭过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抱住了踉踉跄跄跑过来的男孩。
  男孩约莫有七八岁,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和齐康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康近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冷不冷”,又帮他把帽子下方的扣子扣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什么恐怖故事。
  我从未想过,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的齐康,会成为某个人的父亲,也从未想过,齐康会用那么慈爱的眼神,去看某个陌生的孩子。
  惊恐和愤怒灼烧着我的理智,我攥紧自己的掌心,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问他:“这是谁的孩子?”
  那小孩倒也有几分机灵,他一把抱住了齐康的脖子,扭过头对我说:“这是我爸爸,你是谁?”
  “这是谁的孩子?”我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上前一步追问齐康。
  “是我老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齐康躲闪着我的眼神,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又仿佛被怀里的孩子激发了些许勇气,仰着头,说完了之前犹犹豫豫没有说出的话语,“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回学校继续复读了,孩子还小,我得照顾他,我之前也考过了,没考上,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你去年是发了高烧才高考失误的,再考一次肯定能上重点学校,齐康你想想清楚,你和这小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不欠他的,孩子让他亲生夫妻去照顾,你得读书……”
  “哇——”小男孩抱着齐康,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他死死地抱着齐康,像寄生的藤蔓一样死死地束缚着自己的宿主。
  齐康手足无措地哄着他,满心满眼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我还在一旁看着,只得急促地对我说:“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活着,回头再联系,啊。”
  “你认识那个男人刚多久,你现在已经和他同居了么?过年都不回自己家了么?”
  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胳膊,他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有些恐惧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