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蓦地,库房的地上、墙上、还有木箱上,幽蓝光芒闪烁、成滴成行,仿佛泼墨一般、从房子正中间最浓郁的蓝色扩散到周围,最后消失在库房门口,清晰地展现了一个布满幽蓝血迹的凶犯现场。
  陆青帆等人蓦然变色,连掌柜的都忘了官民身份有别,悄然往库房中探头。
  钱丰和吴泰身死的第一现场,就在这。
  第24章 证物
  “这发光的都是血水?”冷海仍旧不敢相信,蹲下抹了一把地上的幽蓝光芒,发现怎么都擦不掉。
  “这草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云曦点燃蜡烛,给了众人一点亮光:“一种能跟血水融在一处的草药罢了。”
  说破了也就不稀奇了。
  “我偶然发现,这草药沾到血水会在夜里发出蓝色的幽光。后来就会随身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她刚一进来,就发现库房干净过头了。
  掌柜的说了,这库房的钥匙只有他和账房有。
  每月初一十五,掌柜的会对一次账、账房只有检查物资的时候才来;洒扫的小二只月余来一次。
  “一尘不染的库房,未免太奇怪了。”陆青帆顺着云曦的思路沉声道:“你方才判断就是因此,可对?”
  云曦点点头。
  “通知宋知府接手案发现场,我们去找萧逸。”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冷意。
  “他跑不了。”
  赶去萧氏衣行的路上,陆青帆暗暗总结:萧逸此人行事缜密、犯案细节没有漏洞,有很多维护他的桑户不愿作证指认、店小二也是他藏匿,让原本简单的割头案变得冗杂。
  “要不是大人给桑户们下了套,我们连这厮的首尾都抓不住。”冷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冷川能不能看住他!”
  “他没想跑。”云曦轻声道。
  杀害钱、吴二人都过去八天了,萧逸若是想逃,都等不到他们来陵水城,便已经能改头换面、逃到天涯海角。
  届时别说破不了案、就是能破得了,凶犯也难以缉拿了。
  冷海呐呐地叹了口气:“好好地,为啥非得杀人呢。”
  “是了,还差这个。”
  云曦喃喃一句,望向陆青帆诚恳建议:“我们若是找不到他杀人的行事动机,恐怕很难让萧逸伏法。”
  这样缜密的人,连调换双胎瓮都能沉着气等到瓮身自己裂开崩坏再谋划杀人,她不信萧逸没有应对官府的法子。
  云曦和陆青帆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脱口而出:“钱夫人。”
  “车夫,掉头去钱府。”陆青帆当机立断,冷海和青果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小姐,你和大人打什么哑谜嘛?”青果急得直拧手,“快告诉青果嘛!”
  “稍安勿躁。”云曦望着青果低声道:“去找一下钱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至亲至疏夫妻。
  钱丰生前酒色俱沾、美妾无数,钱夫人的地位从未被撼动。想找到萧逸杀人的原因,钱夫人是个突破口。
  云曦领教过钱夫人的厉害,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实话,撬开她的嘴难度不亚于让萧逸认罪。
  陆青帆思绪翻涌,沉声道:“线索太少了。”
  马车里四人皆叹了口气。
  云曦揉了揉发硬的脖颈,突然袖口掉出来个小物件,她“咦”了一声捡起来,蓦地想起来:“啊,这不就是咱们需要的东西嘛!”
  “是什么?”
  “小姐我也想看!”
  冷海和青果都把脑袋凑过来。
  云曦打开小小的牛皮纸包,轻声道:“刚才在案发现场捡到的。我怕掌柜的瞧见,就藏起来了。”
  牛皮纸包里裹着一颗小小的珠子。
  “碧玺?”陆青帆一眼就认出了这珠子的材质。
  “还是很贵的碧玺。”冷海强调道。
  “我在钱夫人的手腕上见过类似的珠串。”云曦笃定地道:“钱夫人跟萧逸肯定有关联。”
  陆青帆一行人在钱府停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了府邸往萧氏衣行赶去。
  大约几息的功夫,一身孝服的钱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也坐上了马车离开。
  临去前,她望了一眼“钱府”的匾额,眼底浓郁的恨意一闪而过。
  萧氏衣行门口热闹非凡,前来买成衣的客人不在少数。
  片刻的功夫,衣行门口就停满了三辆马车,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铺内走出一个青松玉立的年轻男子,他望认出了马车上的车标。
  官府中人、钱夫人,都到了。
  来者不善。
  “诸位,不好意思,小店今日要提前关门了。”年轻男子对客人们露出和煦的微笑,扬手大家先行离去。
  坐在马车上的青果悄然红了眼眶,小声说道:“分明是那样温和的老板。”
  怎得偏是个凶犯呢?
  “小青果,你可不能当着凶犯的面哭鼻子啊!”冷海赶紧制止了青果的同情泛滥。
  青果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我才没有!我只是可惜、可惜小姐身上这样好看的青色劲装,偏是在凶犯这里买的!”
  “衣裳无罪,”云曦轻叹一声,安慰地拍了拍青果的手:“客人散尽了,该下去了。”
  陆青帆目送云曦主仆下车,墨眸亦涌上几分复杂。
  不同于聂政的嗜血偏执,萧逸确实……可惜了。
  宋知府率先进了衣行,紧随其后的便是陆青帆、云曦一行,最后进来的是面如素缟、一身重孝的钱夫人。
  萧逸见到众人都来了,微笑着拱手抱拳道:“见过宋知府、钱夫人。这位想必就是未来的刑部侍郎陆大人了吧?”
  “不敢当。”陆青帆礼貌颔首。
  萧逸好奇的目光落在云曦身上,“这位姑娘是助陆大人破了青州大案的女仵作吧?”
  “民女云曦,见过萧公子。”云曦亦行了半礼。
  萧逸认出了这身衣裳是他铺子里的:“这青衣劲装很适合云仵作。”
  “衣裳很好,我十分喜欢。萧公子手艺绝佳,本该有大好前程。”云曦口吻里都是惋惜:“何必为了钱丰和吴泰那样的人赔上后半生?”
  萧逸蓦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突然轻嗤一笑,“云仵作这话说得稀奇,恕萧某人不解……”
  看来,萧逸是不打算认了。
  “萧逸,我们让你自己说,是给你机会。”陆青帆沉声提醒道。
  证据他们有了、案发现场找到了,萧氏制作双胎瓮的工厂地址确认了;就连萧逸跟钱夫人的母子关系,还有钱丰和吴泰做过的恶事……他们全都悉数知晓了。
  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逸儿,他们、他们都知道了。”钱夫人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萧逸不可置信地望着钱夫人:“你出卖了我?”
  “没人出卖你。”云曦从怀里掏出那颗碧玺珠子,低声道:“你的物件,总会以别样的方式回来的。”
  此物一出,萧逸立刻握住了腰间的吊坠。
  那上面打络子用的碧玺坠珠,同云曦手里的成色几乎一样!
  “就算如钱丰那样的畜生,也有挣扎求生的本能。”云曦轻声道。
  她猜测,这坠珠是萧逸锯断钱丰头颅时,剧痛之下挣扎的钱丰无意拽掉的。
  一颗小小的碧玺珠子,却成为指认萧逸、确凿他杀人动机的唯一证物。
  第25章 认罪伏诛
  “钱丰这个混账!”萧逸唾骂一声,仿佛浑身失去了力量一般颓然地靠在桌边喃喃一句:“到底是我棋差一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缜密的杀人手段、只要做过,便会留下痕迹。”陆青帆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
  云曦眸光透着几分忧虑,“萧公子,你纵然不想着自己,也要想想他们啊。”
  莹白的小手指向外面:不知何时,萧氏衣行竟然聚集了无数桑户,连被押解的汇丰酒楼店小二也在其中。
  大家的目光那样殷切感激、又那样复杂惋惜。
  “萧逸,你杀人毁尸、死罪难逃,‘帮凶’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没了钱丰和吴泰,张烨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陵水城桑户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宋知府郑重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任陵水城知府一日,就再不会出现第二个‘钱丰’!”
  方才还颓然恼恨的萧逸低笑一声,他站直了身子,冷声道:“对,是我做的。”
  对比钱丰做过的恶事,萧逸杀人问心无愧!
  死者尚不曾恶名昭著、他怎能弯了脊梁?!
  “我有个妹妹,叫萧灵儿。”萧逸眉眼温柔地望着云曦:“若她没死,该同云姑娘这般大了。”
  云曦屈膝福身。
  “我们自小跟着外祖一家采桑、养蚕,妹妹心灵手巧、最是擅长培育好蚕,时间久了,家中日子也好过许多。”
  萧逸在制衣一途展露天赋、设计的衣裳得到不成衣铺子的赞赏,他开始专门在外头教人做衣裳。
  外祖父、外祖母过世后,兄妹二人相依,日子也算平静安宁。他都想好了,一定努力挣银子、给妹妹攒嫁妆。
  一日,成衣铺子里来了个难缠的贵夫人,她手腕上的碧玺珠同萧家家传的珠子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