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唔——”
  张雁回闷哼一声。
  收紧双臂。
  “蒋春眠。”
  他的唇角高高扬起,贪婪嗅着独属于她的味道,“别害怕。”
  第214章 恶灵10
  蒋春眠往后退。
  方正祥举起砍刀步步逼近。
  他有病吧!
  尽管混乱的状况让蒋春眠满头雾水, 更是搞不明白那些纷乱的照片是从哪里飘来的,整个走廊都堆积着照片,背面朝上, 营造出一种凄冷的白。
  性命重要, 蒋春眠开口求饶:“你把刀放下!这样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把刀要是砍下来,你就成杀人凶手,要坐牢的, 你冷静冷静……先冷静!”
  方正祥涨红了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他高高举起砍刀,声音带着股瘆人的阴凉, 笑道:“张雁回,张雁回,都是张雁回的错!都是他!要不是他我不会变成这种样子,既然我找不到他,那就先把你杀了!”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真遇到疯子了。
  蒋春眠暗叹倒霉, 在他红着眼前往前迈的同时,迅速蹲下, 躲到花盆后面,砍刀重重落在花盆上,震得半人高的花盆登时碎裂,里面盛着的土壤散落在地,她本能地往墙角躲,正要撑着地面起身, 往别处逃, 忽然望见方正祥的后面, 那块被白色照片覆盖的走廊, 竟然奔涌着血流。
  蒋春眠眨眨眼,再眨眨眼睛。
  ……是不是眼睛花了, 还是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道血流朝着她扑过来,就像火山喷发的瞬间,巨大的爆发力使岩浆在顷刻间毁天灭地,完全没有给足蒋春眠思考的时间,她就被包裹在里面。
  奇怪的是,看起来像是血浆的液体没有丝毫腥臭的味道,带着股充满蛊惑的甜香。
  蒋春眠深深地嗅了一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那道存在感十足的血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跑过来的张雁回,他将她牢牢地拥抱在怀里,双臂带着股仿佛害怕失去她的力道,将她紧紧地锁在里面。
  “噗嗤——”
  刀没入血肉的声响,尖锐刺耳。
  蒋春眠瞪大双眼,她被迫承受着张雁回的重量,往后踉跄几步,站稳后才发现他已经面色惨白,唇部也失掉血色。
  “张雁回!你冲过来干什么啊,我能躲开的,你怎么样了?你忍忍,我们离开这里。”蒋春眠语无伦次地说道,环抱住他的腰,拖着他往前方跑,边跑边哭道:“……你不会要死了吧。”
  危机时刻张雁回竟然能够舍命相护,蒋春眠感动到落泪,转眼又看见他后背的伤痕,砍刀劈出深深的血痕,奔跑的过程中不断有血液滴落。
  她又带着愤意地谴责:“……那种情况你跑过来干什么啊!”
  痛是真的,血也是真的,怨念所化的恶灵本就是已死之身,就算坎掉头颅,也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合。
  张雁回习惯了疼,后面裂开的伤口正在慢慢地恢复,这些伤口对他来说本是挠痒痒般的感觉,此刻却骤然加大百倍般,疼得他额头冒出细汗,连逃跑的脚步都变得虚弱,只能靠着蒋春眠的搀扶才能前行。
  张雁回扯出抹虚浮的笑容:“我不想你受伤。”
  “我能躲开的!”蒋春眠强调。
  张雁回:“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伤害到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宁愿被砍的是我。”
  “……果然被砍了吧,”蒋春眠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见他还是没有遇到危险应该躲避的觉悟,揽住他腰部的手稍微用了力气,不由得语气焦急道:“你都快要死了!后背那道伤还不知道能不能处理,方正祥在后面追,我们能不能逃出学校还是未知的,要是没有及时送医……”
  想到张雁回最终流血而亡的后果,蒋春眠自责地掉下眼泪,“谁要你救的,你又躲不开,还跑过来,被砍了刀也不着急……你笑什么?有没有点危机感啊!”
  张雁回推开旁边的门,两人躲进去,反锁,他侧靠着墙壁,抬手擦掉蒋春眠眼角的泪珠。
  “我没事……真没事,死不了。”他静等片刻,转身给她看后背的伤口,“那刀应该是钝的,没开刃,只是破了皮,流了点血,你看,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蒋春眠凑近看,校服被砍刀劈开巨口,露出里面染着血的脊背,血痕映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目,两侧的蝴蝶骨似要冲破衣服的束缚,展翅而飞,张雁回单手撑着墙壁,强忍血肉愈合的痛意,扭转脖颈,专注凝望着蒋春眠饱含担忧和自责的面容。
  “没骗你吧,真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蒋春眠愣愣伸手,摸向碎裂的衣料,指腹沾染新鲜血液,不敢置信道:“可是那刀……”
  那刀劈碎了花瓶,而且逃跑的过程她几次看向张雁回的后背,看到的伤口样子和此刻的全然不同,难道又是自己眼花了?
  蒋春眠使劲闭起眼睛,再睁开。
  “好啦,别多想。”张雁回抿唇笑笑。
  蒋春眠想起眼前一闪而过的血色河流,捏起拳头锤了锤脑袋,“……那可能真是我眼花了,怎么可能呢?”刚锤完一下,就被张雁回捏住拳头。
  “别敲头呀。”
  张雁回转身,牵住她的手腕往里面走,这是一间还没有利用起来的教室,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会议桌,张雁回用袖口擦干净一角,示意蒋春眠坐上去。
  “可能是最近压力大,又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产生奇怪的景象,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出去把方正祥引开。他是因为我才想要伤害你的,我把他引开后,你再离开。”
  蒋春眠果断拒绝:“你受伤了!我们俩躲在这里等他离开不行吗?用不着出去犯险。”
  隔壁教室应景地传来巨响,是砍刀砸在木门并且将其砸破的声音。
  “哗啦——”木门碎裂成渣落在地板。
  方正祥恼羞成怒的声音响起:“这间教室没有,你们等着吧,乖乖藏在教室里等着我,我马上就找到你们了,别想再逃跑……”
  就在蒋春眠还没有回神的瞬间,张雁回敞开教室门,走廊里传来张雁回的声音,他的嗓音平静,和方正祥气急败坏的声音是两个极端。
  “别找了,我在这里。”
  然后,是地板被快速踩踏的声响。
  ……绝对不能让张雁回单独面对危险!他后背受了重伤,就算如他所说,没有伤及根本,但顶着这样的伤口面对普通人还难以取胜,更别说不辨缘由陷入疯癫状态的方正祥!
  他独自面对,无异于亲手送上性命。
  蒋春眠连忙出去,奇怪的是周围到处不见人影,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哪个方位都没有声音传来,她跺了跺脚,在碎落的木块里,随便挑选了一块最结实最能充当武器的,扯开嗓子对着走廊喊道:“喂!张雁回你在哪里!方正祥——你有病——有本事过来啊!”
  走廊里只有她的回声响起。
  然而下一刻,脚步声传来。
  蒋春眠警惕地举起木板,朝着声源的位置看去,拐角处跑出来眼熟的人,是四班疯癫的同学,紧接着他后面跟着在此之前追赶蒋春眠的那波人,他们看到目标,加快脚步冲着蒋春眠跑来。
  “糟糕,忘记他们了……”
  蒋春眠临跑之前踢了一脚地上的木板,散乱的木板立刻绊倒几人,趁着后面的人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她在走廊里到处乱窜,每间教室都被她踹开,里面空空如也。
  甩不开后面的人,张雁回踪迹全无,她急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不容易回到教室拿到手机,拨打报警电话依旧是不通的状态。
  性命要紧,这群学生处在疯癫状态,蒋春眠没有信心能在他们的围堵里顺利逃脱,只能盼着张雁回能够聪明点,别跟方正祥硬碰硬。
  她转身奔出勤学楼,藏身进拐角处的草丛中。
  等众人从眼前消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又回了勤学楼。
  ……
  另一边。
  男厕。
  方正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就在前一刻,挥舞的砍刀毫不意外地坎中张雁回的胳膊,直接将他的胳膊砍掉大半,只剩下黏连的血肉连接不断。
  方正祥得意又畅快:“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我看看以后谁还敢违抗我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双眼逐渐蒙上层恐惧的情绪,眼睁睁地看着那截将要坠落的断臂往上抬起,新生的血肉仿佛菌丝般缠绕住它,使它的断面重新接触到肩膀处的血口,然后就是愈合的过程。
  血液化作菌丝般的东西在厕所窄小的空间内飞舞,而面前的张雁回,展现的非人面貌和恐怖片里的鬼怪不相上下,眼白被黑色蔓延至吞没,两颗纯黑眼珠直直盯着他,短发由干燥变得湿淋淋的,方正祥瞪大眼睛看去,发现弄湿头发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
  这时他才发现,厕所地面的水痕也不是水,同样是血,他尖声喊叫:“啊啊啊啊啊!你是什么东西!”
  方正祥爬到厕所隔间,迅速关门,蜷缩在角落里,疯狂擦拭掌心的血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啊!鬼、鬼啊!”
  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厕所隔门的顶部,张雁回正坐在上面,校服是血染的鲜红,被砍刀坎断的胳膊坠落到方正祥的身上,而张雁回的右臂明明还完整地长在上面,更古怪的是他的面容,没有丝毫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张雁回不说话,这无疑增加恐怖氛围,方正祥的周围落满断掉的残肢,把他严严实实地压在角落里,他抱着头痛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很快,隔间的地面就有浓黄液体流窜,尿骚味充满隔间的空气。
  方正祥崩溃了:“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捂住头,不住地摇晃起来,眼前闪过纷杂的画面,有在校园里因怨气影响而进行无数次的霸凌场面,有被张雁回扯住领口摔落在地的场面,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的眼前消亡,死前瞪大的双眼直盯着他,就如同此刻,厕所隔门上的那双眼睛,空洞、阴森。
  他记起坠楼后的每个深夜,都有噩梦造访,恐惧不断加深,他的心跳猛地停滞片刻,继而恢复运转,他被断肢淹没在厕所里,腥臭的环境下,方正祥忽然裂开嘴笑起来。
  “……学校里我是老大,谁都得听我的,就连老师都不敢怎么样我,更别提你们这群穷学生……哈哈哈哈……你是谁啊,我可不怕你……”
  他蜷缩起来,抱住双膝,嘴里吐着莫名其妙的话。
  张雁回歪了歪头,觉得无趣极了,他本是应着怨恨而生,生来是为了复仇,可是看到方正祥被吓到精神失常,没多少兴奋的情绪,反而觉得时间被浪费。
  他在隔门上静待了会儿,等到胳膊的血口愈合到蒋春眠可以接受的范围,便想撑着往下跳,还没落地,就和门口站着的蒋春眠双目对视。
  “……”
  蒋春眠既要防着疯狂同学突然窜出,又要留心寻找张雁回的踪迹,紧张情绪使她的身体紧绷到极点,骤然看到坐在隔门上的张雁回,一时没忍住,手里捏着的木板扔向他——
  “砰!”
  张雁回捂住额头。
  “你……”蒋春眠迅速关掉厕所门,反锁,往前走几步,警惕地盯着他,“你坐在上面干什么?”
  不会和其他同学一样,被未知因素给弄得疯癫了吧?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坐到隔门上的奇怪行为。
  她很有防范意识地重新拾起木板,正对着张雁回,无视他那张写满委屈的面容,冷声逼问:“说!你坐在上面干什么!”
  张雁回的额头被砸红了,他伸手揉了揉,厕所视野昏暗,他不确定蒋春眠有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诡异面容,眼瞳恢复正常的瞬间,他决定按兵不动,在脑海里快速搜寻解决方案。
  “我……我说我是躲避方正祥,你信吗?”
  蒋春眠没说话。
  张雁回抿了抿唇,将被砍伤的右臂给她看,“他拿刀砍伤了我,我,厕所空间窄小,没有地方逃,我只能爬到上面来躲着。”
  说话间,他的手指蜷缩起来。
  不是故意要骗她的,只是衡量了她知道真相的后果,没人能够接受周围人是恶灵,如果暴露的话,蒋春眠会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身边,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